駙馬要納妾(小修)

徐老夫人下首坐着一個四十來歲的婦人,大紅色的錦綢襖子,穿金戴銀亮瞎人眼。

這人是徐老夫人的一位異母庶妹,老夫人嫁到徐家前,跟老夫人的閨中感情還算是親厚。她因是家中庶女,堪堪做了個三品文官的繼室。夫家姓樑,她剛及笄嫁過去的時候,樑大人已經快到不惑之年了。

爲了和樑府早早沒了的原配區分,就叫她小梁氏。

小梁氏自打兩年前死了丈夫,就帶着兩個二十多歲還嫁不出去的女兒住進了公主府,老夫人憐她孤苦,看她帶着兩個女兒無着無落,又和自己同病相憐,平日裡也很是照顧。

容婉玗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權當養了幾個閒人,往日裡睜隻眼閉隻眼,在自己能容忍的範圍內任憑她們折騰。

小梁氏端坐着看了這麼半天戲,總算看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她從小到大就嫉妒這個姐姐,明明沒自己模樣周正,可偏偏是個嫡長女,處處壓在自己頭上,好看的絹花是她的,貴重的首飾是她的,父親的疼愛是她的,就連夫君都是她先挑……自己永遠是被落下的那個。

徐家本是世家,死了老太爺,又早早沒了大爺,一代不如一代了,她天天在府裡聽着這徐家的事,都能偷着樂好久。可居然又出了個少爺中了武舉又尚了公主?真是什麼好事都讓他們徐家趕上了!小梁氏恨得咬牙切齒。

可老天總是公平的,得了一些就得還一些。駙馬年紀輕輕就戰死沙場了,還不都是因爲那福氣太大了,駙馬那命格不夠貴才壓不住得?

很快地,樑大人去世了,小梁氏心裡有點茫然,卻也有點輕鬆。她夫君是沒了,可那烏泱泱的成羣的姨娘卻還在,明明樑大人沒留下丁點兒家產,這些人還爭得頭破血流,恨不得把樑大人的棺材本都啃得乾乾淨淨。

小梁氏索性帶着兩個嫁不出去的女兒搬進了公主府,跟自己老姐姐也算是做個伴。

如今自然也樂得看這一家子笑話。

小梁氏面上作出一副焦急揪心的樣子,嘴角的諷笑卻沒半點遮掩。——“公主喲,聽姨奶奶一句勸。您看這人都領進門了,還是趁早遮掩纔是。不然到了明日,怕是這全京城的人都要知道了。”

容婉玗扯扯嘴角沒接話。

這人每次跟容婉玗說話時候都厚着臉皮,自稱是姨奶奶。這臉皮厚的連如嬤嬤紀嬤嬤都是目瞪口呆。容婉玗沒應承過她一句,只是當着老夫人的面也不好給她難看,權當沒看見這人。

可這所謂的姨奶奶還真不是能好心爲自己着想的人。

——駙馬回京的動靜這麼大,從城門口到公主府的一路上又人多嘴雜,估計這個時候徐肅帶個外室回公主府的事已經傳遍了,怎麼能遮掩?

再者說了,駙馬都不介意丟他徐家的臉面。她堂堂大興嫡公主,居然要淪落到爲一個負心漢的腌臢事遮掩?

堂堂公主被駙馬當衆打臉不說,還要打落牙齒和血吞,親自爲他安置好小妾?她非得被這京城的世家貴族暗地裡笑死!

既然已經成了一場笑話了,藏着掖着遮遮掩掩欲蓋彌彰的,還不如大大咧咧讓人看。

而她的身份也註定不需要像別人家的嫡妻一樣,丈夫要納妾了還要忍氣吞聲,打腫臉充賢惠。

容婉玗想得很明白:這事兒,自己不但不能遮掩,還要光明正大地處置妥帖。讓那些等着看笑話的人睜大眼睛看看,他們皇家人怎麼可能容得外人欺上頭來?

徐肅站起身,略緩了神色道:“祖母消消氣,此事是孫兒的不孝。只瑤兒也是將門之後,五年前薊州城破後,方大人把瑤兒託付給我,我知此事有些不妥,當時不敢應承下來。可這五年來,瑤兒不懼邊關苦寒,親自照顧我衣食起居,從未有過半分懈怠。我不能有負於她。”

方筠瑤也紅腫着眼委屈道:“夫君在邊關過得極苦,妾身伺候夫君五年從未懈怠。妾父母雙亡,又自知身份低微,絕不敢有半分與公主相爭的念頭,進府後定會好好伺候公主和老夫人的。”

容婉玗輕嗤一聲,懶得接話。

徐老夫人端起手中滾燙的熱茶直朝方筠瑤潑來,被徐肅一劈手擋下,徐老夫人氣得直喘:“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進府來伺候我?”

身旁的丫鬟忙給她揉心口,生怕老夫人氣壞了自己。

這泡滾燙的熱茶盡數潑到了徐肅手上,疼得他不由嘶了一聲。

“祖母!”徐肅低喝一聲,“我實話與您說,三年前在涿州,我就已經把瑤兒收了房。瑤兒已經是我的人了,她乖巧懂事識大體。如今樂兒都已經兩歲了,瑤兒又懷了身孕,不過是一個妾室的位子,您都不能允了嗎?”

他這些年都在邊關打仗,氣勢上頗有幾分肅殺,這冷硬又似質問的聲音一出,老夫人哪能受得了這般氣?

“你這混賬……”徐老夫人一口氣沒提上來,當場厥了過去。

丫鬟僕婦被驚得尖叫,整個廳內都烏泱泱亂作一團。

待府中太醫看過,容婉玗又把徐老夫人送去安寢後,總算能歇口氣。

如嬤嬤溼了張帕子給她淨了手,神色凝重道:“公主,我知你脾性溫和,只這事決不能忍。”她看容婉玗面上神色清冷,半點沒有發怒的跡象,生怕公主一個心軟就應承了駙馬,放那賤蹄子進了門。

紀嬤嬤也是忿忿,“駙馬在外五年生死不明,公主你持家有道,未曾有半分對他不住。如今駙馬不但不體貼你這五年艱辛,反而要納個父母不詳的妾室,哪有這樣的道理?別說是上打着做妾,她連這府門都別想進來!”

以紀嬤嬤的身份,說這樣的話確實是逾矩了。不過她和如嬤嬤自小陪着公主長大,打心眼裡都是爲了公主好,所以容婉玗一直待她們很親近。

兩位嬤嬤和她的幾個大丫鬟都氣得義憤填膺,恨得咬牙切齒,都是一副腦袋頂快要冒火的模樣,恨不得立馬把方筠瑤扔出公主府。

容婉玗心中略暖,有敵人不可怕,這些護着自己的人總是和自己一條心的。

一衆丫鬟比往日更盡心地伺候她洗漱。換上一身曳地水袖百褶鳳尾裙,裙襬處綴了一圈瑪瑙流蘇,配上壓裙的天蘭花銀累絲香纓。一頭柔滑的青絲被綰成凌雲髻,配上雲鬢花顏金步搖,又挑了個白玉雕絞絲紋鐲子,美得驚心動魄,也做足了嫡公主的派頭。

幾個丫鬟嬤嬤都面上得意,我家公主這麼好,全天下又有誰人能比得上?在公主面前連根草都不如的女人,挺着個肚子就妄想翻了天去?

親手把雞血玉水滴耳墜給自己戴上,容婉玗對着半人高的鏡子打量半晌,甚覺妥帖。

她天生麗質,有一對容顏姣好的父母,傳到她身上容貌自然只會更盛。這一番打扮,更顯得天資絕色,不可逼視。

容婉玗平日裡窩在公主府,唯一需要慎重對待的就是徐肅的祖母——徐老夫人,自己一人的時候自己都是怎麼舒適怎麼來,哪裡用得着這些累贅?

不過此時此刻,確實需要點什麼東西,讓所有人記起——自己究竟是什麼身份?

她是父皇文宣帝親封的安國公主,封號承熹,寓意承大興朝灼灼光曜而生的嫡公主。

身爲這大興朝的嫡系皇嗣,若真被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女人欺上門來,還不如一根繩子吊死了乾淨。容婉玗重新打起精神,清走了心後僅剩的一絲茫然無力感。畢竟,她還有一場硬仗沒打呢!

——父皇賜下的公主府,也是隨便阿貓阿狗都能留下的麼?

稍作整理後的徐肅和方筠瑤走進正院,兩人就是一怔。整個正院空空蕩蕩清清靜靜的,連個灑掃的僕婦都沒有。

此時大雪還沒停,落到地上沒一會功夫就能沒過鞋底。他們朝正院走來的路上,地上的積雪還是不少的。可到了這正院,地上只有薄薄一層碎雪籽,顯然是掃地的粗使丫鬟剛剛清理過,弄乾淨了才退下的。

徐肅面上神色更不好看,他作爲徐家的男主人,這五年來未曾歸家,初一回來整個正院居然沒有一人出來迎他?不消說,就知道此事一定是得了公主的指令。

——哼,不愧是皇家出品“溫婉賢良”的公主!徐肅諷刺地嗤了一聲,大步走入正院。

他步子太大走得又急,方筠瑤捧着個肚子走得小心翼翼,自然跟不上。這麼一來,就被落下了一大截。

等方筠瑤走到門前,卻見正廳內走出兩個穿着水綠棉衫的嬌俏小丫鬟,另有兩個身板壯實的僕婦,一伸手就把正廳的門關上了。

剛剛好被攔在正廳門外的方筠瑤整個人都不好了……

左邊的小丫鬟表情冷淡,輕飄飄地睨了她一眼,說道:“我家公主只請了駙馬進去,還請方姑娘留步。”

方筠瑤面上一白,微閉了閉眼,就又醞釀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這位妹妹,夫君與我心意相通,只有我進去才能解釋得清……”

話還沒說完,另個小丫鬟面上笑眯眯地打斷道:“方姑娘,可莫要亂說話。我家公主還沒許你進門呢,駙馬也是你能亂叫的嗎?”

方筠瑤忍不住辯白道:“可夫君他說……”兩個腰身壯實的僕婦極其有眼色,看她還把駙馬叫作“夫君”,當下便開始氣勢洶洶地挽袖子了。

方筠瑤身子一搖,登時想起了方纔如嬤嬤的兩巴掌,明白這些人不會因爲自己懷有身孕而有半分顧忌,沒準她們巴不得自己落了胎呢!

想明白這些,她終於識相地住了口。

正廳的徐肅比方筠瑤的感覺還要不爽。

進門就看到盛裝打扮的容婉玗端坐在正首上,妝容服飾都和方前的隨意大有不同,風華絕代不可逼視,周身像是自帶了流光溢彩的璀璨光環,照得他不由晃了晃神。

可定睛一看,容婉玗身後兩側站着兩個近身嬤嬤,四個大丫鬟,居然還有四個膀大腰圓的大力嬤嬤,都虎視眈眈地盯着他。饒是徐肅在邊關呆了五年,乍一看到這情景也不由吃了一驚:“公主這是何意?”

博山爐裡燃着香味精純的烏沉香,容婉玗微闔着眼養神。聽到他這話,連眼皮兒都懶得擡。

被無視的徐肅目光陰沉地環視了一圈,尋了個離容婉玗不近不遠的位置坐下了。兩個嬤嬤和四個大丫鬟見他這動作,都輕輕“嗤”了一聲。

容婉玗這才擡眼,扯扯嘴角,笑容淺淺淡淡地道:“駙馬在外五年,這禮節規矩愈發不能見人了。”

坐姿豪邁不羈的徐肅愣了一愣,想了好一會兒,這才記起,似乎……好像……也許……大概……在五年前背過的《大興朝駙馬守則》中寫着:見到公主得請安;公主賜坐前,自己這個駙馬根本連坐的資格都沒有。

他恨恨地嚥了口惡氣,死撐着臉沒起身,冷沉着一張臉看向容婉玗。

“駙馬這五年來身體可好呀?”容婉玗面上浮起微笑道:“當初薊州戰報傳來,說駙馬你被敵軍擊落墜馬,只送回京一具殘破屍身。閤府上下都披麻戴孝哭聲一片,一連唱了七七四十九天道場吶!”

徐肅臉一黑,又聽他對面面容姣好的公主惋惜道:“沒想到幾個月前邊關大捷上報入朝,居然收到了夫君的消息。夫君可真是……”容婉玗想了一小會兒,想好了一個詞,接着感慨道:“福大命大啊!”

話裡話外頗有種“你不是死了嗎?你怎麼又回來了?”的遺憾。

徐肅臉色徹底黑如鍋底。

容婉玗慢悠悠地補了一句:“委屈我當初還傷心了好幾天。”

徐肅氣得差點吐血,我死了你才傷心幾天?你當我是夫君還是你養的京巴狗呢?

作者有話要說:  徐肅不是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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