險招

皇后不愛聽他人許諾,她自己也不怎麼信這個。可她那時想着,一個八尺男兒能拉下自己的面子,在女子的孃家人面子放低身段,說些心坎裡的話,已是及其難得的了。

到頭來,還不是負了承熹?她到底是挑錯人了。

而如今這個,跪了這麼久也一聲不吭,瞧着也不是個明白事的。皇后猜不准他心裡在想什麼,會不會是在犯拗?可看他神情淡然又不像;又或者是篤定了承熹的心意,知道承熹會護着他,所以才能這般氣定神閒?

皇后心中一擰,在他身上剜了一眼,江儼身爲武人,不習慣這般古怪的視線,直覺一般想要擡起頭來,卻立馬反應過來此舉不妥,垂下眼去。

卻忽聽皇后問他,“你與承熹,平日也不說話?”若平日就是這般一聲不吭的模樣,讓一向性子淡的承熹變着花樣哄他……皇后氣息綿長了一些,將怒氣沉在心裡。

“說的。”江儼記得先前公主的話,開口前定要再三斟酌纔敢答。

皇后心裡更擰巴,瞧這惜字如金的,比自己這個主子說得還要少……回話前也不知加上“回娘娘的話”?可見在承熹身邊也是個沒規矩的!

想想幾個妃嬪在她面前說的,竟在大庭廣衆之下拉拉扯扯摟摟抱抱,絲毫不顧忌承熹的身份,品格尚不能定論。

她哪知道江儼是真緊張?方纔一室靜寂之時,他還能岔開思緒想想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可皇后開口一問,江儼便緊張得心肝脾腎肺五臟六腑都在哆嗦。莫怪先前公主臉都白了,連他這般遇事沉着冷靜的都着慌。

偏偏緊張到了如此境地,江儼倒比平時表現得更沉穩,坦然得絲毫不像是當衆輕薄了人家姑娘。又因知道自己嘴笨,一個字都不敢多說。

“與本宮說說,都說些什麼?”

江儼乾巴巴說:“公主今日午膳吃了什麼?公主昨夜睡得如何?公主要不要出去散步?”初時還有些緊張,說了這許多,越來越順溜了。足足說了一刻鐘,甚至連“公主少吃甜,吃甜多了會致脾胃氣機阻滯,水溼不運”這類的都說了。

江儼一向記性好,把最近十日來與公主說過的話都背了一遍。這還是因爲這幾日兩人見得少了,不然會說更久。

當然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江儼還是明白的,比如那夜他欺負公主還把公主弄哭的事,說了就是犯蠢……

待流雲紫砂香爐裡的清心香燃盡,丫鬟進來續過香,江儼這才說完。

總算不再如先前一般惜字如金,可皇后呼吸卻更綿長了,先前瞧他的目光還是丈母孃對女婿不滿意一樣的挑挑揀揀,如今顰着眉尖懶得瞧他——承熹如今的眼光實在堪憂,居然能被個這樣的哄住……

唯一叫她滿意的,便是這侍衛記得這許多,想來是真的把承熹放在了心上。

又忍着心中不喜細細瞧了兩眼,因江儼垂着頭,只能看見他額頭飽滿,眉眼開闊,瞧着竟有些熟悉。皇后心中一動,便說:“你擡起頭來。”

江儼應聲擡頭,目光仍是垂下的,不敢直視鳳顏,任皇后細細打量的目光在自己臉上轉了好幾圈,聽她又似不確定一般疑道:“你與前些年跟在承熹身邊的那個侍衛,可是同一個?”

江儼呼吸一頓,應了喏。當年他只在臨走的當日,與陛下和娘娘說過一回話。如今娘娘既這麼問,想必是想起來了。

皇后靜靜瞧着,她常年久居深宮,諸事都有底下的人打理,平日見得人不多,需要記得人更少,卻對只在五年前見過一回的江儼印象挺深刻。

這人如今眉眼更爲沉峻。五年前他雖也是這般的沉默寡言,心事卻淺得一眼就能看得分明。如今面上滴水不露,連她都看不出他心中所想了。

可既已認出了這人是曾經在承熹身邊呆過的,也不需要再挑揀了。皇后收回視線,不再瞧他一眼,緩聲說:“在本宮眼中,徐家與你家,甚至是平頭百姓,並無差別。”

這話卻是實話,多年來,除了有哪家小兒女請旨賜婚時,需要考慮是否門當戶對,皇后確實許多年未曾想過身份門第的問題了。即便是太子的兩個良娣,也是全憑承昭心意。

都說皇家結親重的是門第,可承熹的情況卻不同。承昭自出生起就被立太子,如今大權在握,也不需要從承熹的夫家處借勢。

她的女兒合該挑個最稱心如意的,若是人好,性子好,品性學識能得承熹認可,不是貪慕權勢之輩,身份再低也無妨。

然而,她盯着江儼,眸光倏地轉冷。“若承熹喜歡的是別人,無論士農工商何等出身,本宮都會二話不說允了。”

“唯獨你不行。”

江儼身形一震,一顆心都沉到了谷底。

*

承熹等了一炷香,把自己要說的話都在心頭打過腹稿,卻仍沒見皇后來,這才覺得不對勁,忙問孫嬤嬤:“母后怎麼還不來?”

孫嬤嬤笑說:“公主莫急,老奴去瞧瞧。”

承熹心覺不對,不顧孫嬤嬤出聲阻攔,自己出去瞧,外頭哪還有江儼的身影?

孫嬤嬤見瞞不住了,這才引着承熹去了偏殿。

江儼就那樣垂着頭跪着,承熹從他身後走近時細細瞧了一眼,江儼雙耳微動,朝她這邊略略轉過視線,飛快地看了一眼,又恭敬地垂了頭。他臉色不太好,也不知母后與他說了什麼話,能讓他都微微變了臉色。

再往座上一看,母后冷眼看着這邊,承熹連忙走上前去,不敢再給他多使個眼風,就怕母后瞧見了更生氣。

坐在母后身邊,親親熱熱挽上她手臂,強打起笑臉笑道:“我聽孫嬤嬤說母后給我做了芙蓉糕,承熹等急了,就忍不住來嚐了。”

皇后瞥了她一眼,原先多好的孩子啊,如今爲了一個男人,都會跟自己耍心眼了,“孫嬤嬤說錯了,母后沒做糕點。”

承熹脣畔的笑有點僵,只好斂了笑,又開口說:“這時辰也不早了,皓兒還等着我用晚膳呢!明兒個女兒再來給母后請安。”

皇后沒事人一樣,淺笑點頭:“你先回吧,這侍衛留下,我還沒問完話。”

承熹哪還敢走?一顆心都揪了起來,明明三兩句就能說清楚的事怎麼要問這麼久。只聽皇后又問:“我聽說,被人瞧見的時候不成體統,這是爲何?”

“那時……”江儼不敢停頓,剛開了個頭,便被承熹插了話:“那時我鞋子溼了,他又怕我一人掉下湖去,不敢留我一人,事急從權,只能抱着回去。”

皇后靜靜瞧着她扯出這麼個漏洞百出的理由,淡聲說:“我沒問你。”

承熹只好默默喝茶,脣剛沾到瓷杯,又聽她說:“怎的身邊連個丫鬟都不帶?”

江儼不知如何答,承熹怕他露怯,趕緊接過話頭:“丫鬟被我遣回去取鞋子了。”

皇后眸光涼涼的瞥了承熹一眼,“你別說話。”

“既是光明磊落,被人瞧見了又爲何藏着躲着?”

這說得是江儼一看見迎面行來了人,動作比腦子還快地躲在了假山之中,承熹一時暗惱,怎麼這幾位娘娘都事無鉅細地與母后說了?連忙說:“那時……”支吾半天,也想不出好的藉口。

皇后瞧着,更不開心了。她的女兒一向事事從容,如今爲了幫一個奴才開脫,都急成了這般模樣,手都拿不穩杯盞,杯盞輕晃的聲音她都能聽得分明。

更氣的是,她還什麼都沒問呢,承熹便已經要護着她了。自己的暖心小棉襖被別人搶去了一半,皇后更不開心了。盯着江儼,聲音中都帶了冷意:“入宮多年,連話都不會回,這般不識事的奴才留着有何用?”

承熹深吸口氣,抿着脣再不敢插話了。

又靜坐了半晌,皇后只問了兩個無關痛癢的,看承熹坐立不安的模樣,終究有些不忍心,又不能當着承熹的面敲打,只好說:“回去用晚膳吧。你這侍衛說話挺有意思,趕明兒再過來與我說說話。”

承熹趕忙說:“他嘴笨,能說出什麼有意思的啊?女兒來陪您說話便是。”

“他於武學頗有見解。”

承熹仍不死心,“您什麼時候對武學有了興致?”

“今兒個。”皇后淡淡答。

*

他們從內室出來的時候天色已晚。

承熹一時連前頭引路的兩個丫鬟都顧不上了,忙拉過江儼問母后說他什麼了。

江儼未答,顰着眉尖細細思索。其實皇后並沒有大發雷霆,意思卻再清楚不過,若是他識擡舉便該自行離開,若是不識擡舉也被會趕出宮外,沒得商量。

可在皇后看到公主不停爲他說話後,卻鬆動了不少,臉色仍不好看,話卻軟了些。

皇后大約以爲他是那種貪慕權貴的人,想借着公主往上爬,以爲是他一腔情願地糊弄了公主。如果皇后瞧到了公主待他也是有心的,兩人已經到了難捨難分的境地,會不會更鬆動一些?

念及此處,江儼轉臉湊在承熹耳畔,輕聲問:“公主可怕聲譽有損?”

承熹搖頭說:“不怕”。

雖她做事一向不怎麼在意他人眼光,自己心中卻有一套嚴苛的準則,與人相交的尺度該是多少都心中有數,絕不超出半分。

哪怕前些年她那麼喜歡江儼,頂多不經意間碰過他的手,光是那般便覺得自己不知羞了。如今做了好幾年娘,回宮之後面對江儼稍稍開明瞭一些,卻也是發乎情止乎禮。

作者有話要說:  霸王硬上弓的梗是我半年前就想好的。順便一提,我是親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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