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起

用過早膳,承熹忽然想起了一事,忙問:“宮裡可知道我已脫困?”

江儼搖搖頭:“虔城四道城門都不許出入,消息傳不出去。雖已用信鴿傳了密信,卻也不知能不能帶到。”

見公主憂心忡忡,江儼又說:“不過十幾日前太子殿下便密行到了麻城,兵衛虎符俱在,只等着公主脫險,太子殿下便會揮兵南下。我們只要在這裡等着,等裕親王坐不住了,率先開戰,便能傳出信去。”

“重潤和相府三公子呢?可有聯絡上她二人?”承熹又問。

“昨夜接到三公子了,如今他也在這宅子裡。人還沒醒,似乎被灌了迷藥。”

*

此時虔城的大街小巷嘈雜一片,千餘名府兵四散開來,各個手中拿着公主的畫像,但凡見到路上有年輕姑娘行過,就要上前瞧個仔細。連身量矮小的男子都不放過,生怕是公主假扮的。

這畫像與承熹只有五分相像,即便最開始那張畫得像,拓了這麼多遍,也慢慢失了原先的模樣。拿着它從虔城上萬個年輕姑娘裡頭找公主,可想而知有多難。

府兵只要見到與描述中公主的身形相仿的,便抓回王府等着見過公主的人來認。只一個上午的時間就在街上抓了幾十個姑娘,虔城人人自危,街上擺攤的人都少了大半。

王府裡,在裕親王身邊伺候了多年的老太監跪在金磚地上,雙腿直打哆嗦,視線直盯着眼前的半尺看,分毫不敢擡眼。

不遠處靜放着的那口棺材涼颼颼的,彷彿冒着森森寒氣,晌午火辣辣的太陽也吹不散這股子陰冷。

重潤緩步行了進來,站在棺材前默然不語,一時竟有些恍惚。

“畜牲!”裕親王丟開輪椅,用左腿撐着地踉蹌着撲上前,一手鉗着重潤的後頸將她面門直直磕在棺材沿上,抖着聲音厲聲質問道:“這是你的嫡親兄長,他可曾有半分對你不住?你居然聯絡外人害死你的兄長!”

重潤光潔的額頭被磕了個口子,鮮血一滴滴落在慘白的屍體臉上,又沿着他被人踩碎的顱骨淌下。她臉色煞白,彷彿溺死在水中,整個人遽然喘不上氣來。

——這是她的同胞兄長,雖爲人風流不羈又心狠手辣,對自己確是真的好,從未有過半分虧待。母妃去得早,父王又從來不管她,她能長到如今,兄長佔了一半功勞。

而如今,他的屍體卻是在承熹的屋子裡發現的,重潤閉了閉眼,不想再往下想。眸底一點點蔓上血色,親疏面前,也無須再去辨誰對誰錯。

而最錯的,就是她。

*

麻城是一座老城,北以山脊爲界,東北依界嶺分水,東南西各比別城接壤,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也是大興的兵馬重城。

此時更是非比尋常,麻城,與已經擁裕親王爲帝的吉安隔鄰相望。

吉安城門外,麻城的兵士和從京城趕來的黑騎衛都在離城門不足五里的地方駐紮着,紮好的營帳足足蔓延了方圓一里地。

敵方的將領是吉安的太守,他站在高高的城樓上,隔得遠遠的往下眺了一眼,只覺遍地的小帳如密密麻麻的螞蟻,竟算不清有多少人。

太守哪裡見過這般陣仗?登時覺得心裡發憷,若不是剛向王爺投誠,得拿出點誠意來,他早就捲鋪蓋跑了。

而另一頭的攻城軍並不如他想象得驍勇。正是三伏天,沒有一絲風,繡有赤金龍紋的戰旗垂落着,連擊鼓聲都有氣無力的。剛用過午膳的兵士都忿忿地坐在地上,臉上滿是憊懶之意,

承昭勉強用了些滋味寡淡的飯食,雙眉之間擰出一道深深的豎紋,脣上也起了幹皮。他站起身,朝着遠處城樓的方向遠遠望去,灼眼的烈日晃得雙目刺疼,一時竟覺得有些暈眩,承昭身形踉蹌了下才站穩。

這已經是第十二天了。自打把假公主的屍體送回了宮,封住了消息,承昭便帶着虎符與軍令來了麻城。本已經攻下了吉安,卻又迫於無奈,只得退守於麻城。

每次大興將士想要進攻時,城樓上便會有五個身形纖瘦的姑娘被送上城樓,縛着雙手吊在絞架之上。

這幾個姑娘各個身形纖瘦,與承熹是一樣的打扮,又罩着面紗看不清臉。離得太遠了,即便是軍中武功最高目力最好的暗衛也瞧不仔細。

這幾個姑娘又都與公主身形別無二致,穿着一模一樣的衣服,通通白紗蒙臉,又拿布巾堵着嘴一言不發。連承昭這做弟弟的都分辨不出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

此時江儼雖然救出了公主,卻因爲虔城四道城門都被封死了,兩人連帶着幾十暗衛被困死在虔城,傳不出消息去;而先前從護城河逃出去的暗衛爲了混淆追兵視線,一路走的是山間小路,忙着躲避身後追兵,一時自顧不暇,也顧不上給太子報信。

明知皇姐在他們手上,承昭怎麼敢輕舉妄動?

對方卻揚言,若是大興將士敢率先出戰,就殺一女子。

每天早午晚三回,己方兵士吃飯的時候,對面城樓便會出來幾個壯漢擼起袖子罵陣,聲音嘹亮氣勢恢宏,也不講究道義,專門挑人痛腳下口,污言穢語不堪入耳。

“格老子的,抄傢伙上去拼了!”這頭的兵士被他們激得跳腳,登時要拿了兵器去破城。

大興久不起戰爭,這羣兵士在盛世之下還會選擇當兵,大多是不想種田又讀不好書的混人,指望着在軍中混口飯吃。都是些不服管教的虎狼,血性一上了頭,哪兒還管誰是將軍,先衝上去打個頭破血流才叫爽快。

承昭軟硬兼施,費盡口舌才把他們攔下來。

對面的反賊見他們跟縮頭烏龜似的,登時罵得更起勁了,直把一干將士氣得臉紅脖子粗。

對面一羣亂臣賊子,倒把這邊的正義之師襯成了窩囊廢。

這仗打得實在憋屈,留守待命的將軍們個個氣得怒髮衝冠。前兩天,有個不服管教的連弩兵往城樓之上射了一記連弩,準頭倒是極好,半人長的鐵矢將一個罵得最歡實的大漢刺了個穿,釘死在城樓之上。

太守大驚失色,親手砍斷了縛着一個姑娘的繩索。

承昭眼睜睜看着那與公主身形相仿的姑娘從高高的城樓之上摔下來,地上濺開一片血色。登時眥目欲裂,臉色慘灰搖搖欲墜。

城樓上罵陣的漢子們探出腦袋瞅了瞅被摔的沒了人形的屍體,各個笑得猖獗。

承昭踉蹌着上了馬,卻被身旁暗衛死死攔住了。待一隊兵士衝去城樓之下帶回了那姑娘的屍體,承昭撲上前細細認了認,才發現這人不是皇姐。

左副將是個身高八尺的彪形大漢,虎目圓睜怒道:“殿下,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如此縮手縮腳反倒中了他們的奸計!要我說,那裡頭根本沒一個是公主!”

好些將領垂着眼沒敢說話,卻也有不少人跟着附和。

見太子不作聲,軍師也言之鑿鑿接口道:“公主是深明大義的奇女子,若她當真在城樓之上,如何忍心叫我軍難堪至此?定會以身報國。”一番話說得慷慨陳詞,頗有種公主若是不殉國就是孬種的味道。

“以身報國”四個字如利劍一般,直把承昭的心扎得鮮血淋漓,這話裡頭的意思竟是在逼公主去死。

“放肆!”承昭咬牙打了個手勢,身後的暗衛上前將那軍師掩着口拖了走。承昭眸中淬了血色,冷怒道:“若再有敢這麼說的,殺無赦。”

左副將愕然,隨即忿忿地罵了一句:“婦人之仁!”

聞言衆人俱是一驚,太子身後的暗衛飛身上前,以劍鞘在那副將的面門之上狠狠摑了一記,他的臉上很快腫起了一道血痕。

那副將捂着臉痛嚎了好幾聲,咬牙告了聲罪,這便拂袖而去,諸人也陸續退出了主帳。

承昭站在輿圖前又細細看了看,他已經一連三日沒合過眼,這些兵痞子都是麻城原本的守城軍,不是他的兵,十分得難管教。從京城趕來的黑騎衛倒是無須他操心。

“殿下,有急信。”帳外暗衛低聲道。

承昭登時眸光一亮,扯開密封的蠟口又失望,不是虔城的消息,而是從京城快馬加鞭送來的。

看過信後他心中更是焦慮,先前皇姐被劫持的事讓父皇的心疾加重了,三日未能上朝,昨日初初回朝,竟連兩個時辰的朝會都沒堅持下來。

承昭眉宇之間晦色難明,心中暗忖:朝中局勢本就不明朗,如今裕親王自立爲帝,朝中更是人心浮動,久而久之必有大患。

已至入夜,承昭交待了帳門口的暗衛,在榻上睡了一會兒。這一覺睡得極沉,醒來時竟聽聞營帳外一陣滔天呼聲。

他翻身而起出了帳,此時方丑時,一眼瞧見吉安城樓之上一片火光。承昭正要尋人問個究竟,卻見一羣將領簇擁着先前那大放厥詞的左副將,衆人都是滿臉喜色,朝着主帳的方向走了過來。

“殿下,我軍趁夜偷襲,大捷!大捷啊!城門破了,太守也朝着南面逃了!”

“你們去攻城了?”承昭眼前一黑,拔劍便刺向那副將。他不懂武功,可那將軍絲毫沒敢躲,鋒利的劍尖裹挾着凌冽寒氣刺穿鎧甲,入肉半寸。

承昭冷聲喝問:“誰準你領的兵?”

“末將沒錯!”那副將梗着脖子大聲道:“那城樓上綁着的五個姑娘沒一個是咱的公主!那狗孃養的賊老兒騙咱們的!”

“太守的府中呢?可察看過了?”

副將又咧嘴笑道:“都看過啦,連公主的影子都沒有半個!”

承昭一怔,陡然回過神來,心思電轉間想到定是江儼已經救出了皇姐,只是無法與他取得聯絡。一時心中暢快至極,大笑道:“不奉軍令,罰你五十軍棍。罰過之後賞你三天大魚大肉吃!”

那副將此行之前就知道無論勝負,自己都沒好果子吃。如今居然得了這賞更是意外之喜,皮糙肉厚的五十軍棍也算不了什麼,當下笑哈哈走了。

一時金鼓齊鳴風雲變色,連拔營都顧不上,全軍涌入了吉安城,“繳械不殺”的呼聲震天,傳遍了整個吉安。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有話說:

通宵複習到現在,實在熬不住了,先把這章發了……明天(1月5號)可能會沒有更新,後天(1月6號)的更新推遲到晚上八點左右,缺掉的一章這個月底前會補上。

正在預習專業課,掛了得重修的那種_(:з」∠)_說真的,我有點絕望……每到學期末都想回到學期初,把那個每天上課摸魚的自己打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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