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蕾蕾實在不好意思,而薛思雅絲毫沒有給兩人喘息的機會,冷冷地望着兩個人。白菲沒敢擡頭,鮑蕾蕾也藉故離開了。
“尷尬”兩個字難寫,落實起來也是很難受的,現在的白菲就在體驗這兩個字的滋味。正當自己想要開個話題或者是乾脆上牀睡覺的時候,薛思雅走過來了,白菲掙扎着客服自己的內心障礙擡起頭來,竟見薛思雅的冷冷目光變成了愣愣的失神,白菲現在不是尷尬了,而是難過,因爲那種在眼妝的掩飾下,在難辨眼白的情況下,居然會看得出薛思雅失神了,證明她很難過,而她的難過在白菲看來更是自己的惡毒和難堪。但是薛思雅明顯不這麼想,因爲她握住了白菲的手,白菲有一秒的失神,但是馬上又迴轉過神情了。
“菲,我們是好朋友,這件事情我本來也是打算告訴你的,不過我是想在後面一些的時間。但是現在你知道了一些,那麼我就給你串聯一下。”薛思雅的眼神堅定,白菲的心裡面更多的是感激而不是內疚了,因爲那個眼神異常的堅定,讓自己重拾了初見薛思雅時的感覺,那時候她還沒有那麼濃豔的妝術,相當的清純,雖然眼睛小小的,但是發射出來的光束相當的真誠和現在一樣。故事還在繼續,“我們兩家的家庭情況確實是在這樣的,我媽嫁給了景則的爸爸,但是景叔不爭氣,整天在外面鬼混,本來我媽嫁過來就已經遭到了街坊四鄰的排擠了,閒言碎語的,而景叔不僅很少回家,即便回來後又是一場噩夢,因爲他總是無緣無故地打罵我媽,甚至有的時候更是對我和景則拳打腳踢的。我媽受不了的時候就帶着我和景則逃到舅舅家,因爲外婆家已經不認我媽了,因爲當初就是因爲我媽跟景叔‘私奔’了所以給家族蒙羞了。而舅媽也認爲我媽是‘黴星子’,主動打電話叫來景叔‘接人’……”說道這裡,薛思雅有點哽咽,但是握着白菲的力度越發的大了,白菲知道她內心的煎熬,只是沉默地聽她訴說,眼神堅定地傳達給她加油的信號,並用眼神告訴她一切都會過去,“後來家暴太嚴重,鄰居也不再看笑話了,因爲景叔把我媽……從三樓上……推了下去……”一小段一頓,死一樣的沉默。
今年夏天明顯沒有去年那麼燥熱,多的是清涼感。可能是連續幾天的大雨吧,但是這樣一來整個寢室裡都是溼漉漉的,每個人的心也都跟着不安起來,特別是現在,白菲就明顯感覺到了自己喉嚨裡面溼溼的,想要說點什麼,卻又怕一張嘴就變味了,一張嘴所有的言語就蒸發了,但是最終在長久的沉默之下,她還是索性問了出來:“思雅,我懂你的心境,希望你可以好好的,就這麼簡單。”白菲也不知道應該怎樣去安慰一個這般的特殊情況。
“我媽癱瘓了,景叔進了局子,算算再過幾個月也該出來了。接下來的日子更苦了,我和景則都在念高一,每到節假日便要去各自的親戚那裡借錢,籌錢。學校免了所有的學費,就因爲我們的成績優異,但是還是會有各種名目的雜費清單飛來,因此景則在那時候找到了兼職模特的工作,直到現在在網拍圈子發展,也是因爲窮,我們沒錢。我找到了兼職工作,也是因爲那份收入低微的工作,我不小心弄傷了眼瞼,現在都留着傷疤。”
“那景則的試管爆炸就肯定不是……”
“對,不是我,我知道你們會懷疑我,因爲你們肯定覺得我和景則的關係很差勁,並且你們不知道我們是一家人”說“一家人”三個字的時候薛思雅非常的堅定,“我那天在試管上面刻上了‘happy birthday!’本來在試微熱的時候,那個熱敏材料【註釋1】就會發光,可是……”思雅狠狠地瞪着眼睛,另一隻手一下子捶在桌子上。
白菲是最爲詫異的:“那麼你和姚堯那天在飯店的玩笑那麼爽快是爲什麼?”
薛思雅淡然一笑:“我知道那天玩笑的時候你肯定會懷疑,因爲我那麼瞭解你,心細如塵,肯定會懷疑我和姚堯背叛了景則吧。當然,我知道你也是聽到了類似於今天的鮑蕾蕾一樣的人在很久以前跟你講了我和姚堯的緋聞,所以纔會勾起你的聯想。”嘆氣,“要知道,他相當於我的姐夫,我們一起說話很正常點的,並且……”無奈地搖搖頭,“大家又不是小學生了,沒必要哪個女生跟男生說會兒話就怎麼怎麼樣了。況且你剛纔聽我的八卦裡面,還不是有很多添油加醋的環節。所以我那天晚上就說了,很多事情不是我們想象中的那樣。”
“那麼,會是誰?”白菲現在異常地激動。
“我不確定,但是我知道事發當天,那天中午我並沒有去教室做實驗,因爲我想偷懶,因此我折返回寢室的時候,居然看見季夢妮在你的櫃子裡面放了什麼東西,當時也沒在意,但是心裡面就是隱隱的不踏實,就躲開了。等到她離開的,我竟然發覺她的表情鬼鬼祟祟的,因此我回到寢室就用你教會我的開鎖方法打開了你的櫃子鎖,居然是一瓶藥劑,我聞了聞,絕對是硫酸溶液沒錯。我不知道原因,但是我還是替你拿出來了,因爲我看她剛纔表情怪異,因此擔心,怕出什麼事故。結果就接到了你的電話,景則出事了在醫院。”
“難怪我給你電話只是讓你幫我給接下來的數學老師和無機化學老師請假,我是覺得怪異爲什麼你也跟着我到了醫院。”心中的疑團解開了,“但是季夢妮爲什麼要放那個東西?還有就是你那天晚上是不是再實驗樓去過?”
“我是去了實驗樓,而且我遠遠低看見了你,當時我就覺得你肯定會懷疑我,而且這幾天我一直在琢磨季夢妮跟這件事情的聯繫,因此不想跟你起不必要的紛爭,因此才匆匆跑開,因爲我知道你知道的東西總會跟我的思想會合的,因爲我們是心有靈犀的!”薛思雅臉上終於掛起來笑容,而白菲也有所釋懷了。
白菲繼續道:“我那天晚上發現了,爆炸的引起是因爲‘有人’混合了硫酸在裡面,因爲只有硫酸和氯酸鉀反應纔會爆炸……”這一次的“有人”兩個字說得異常的輕鬆,而薛思雅在笑着盯着她,感覺怪怪的,白菲不明就裡,“就是我的發現啊,確實是混合的硫酸啊,我還用它滴在鐵架臺上,腐蝕了,絕對是硫……”話音未落,白菲猛一皺眉,拳頭攢緊了。如果允許自己再推理一次的話,一切都較爲明朗了。
“季夢妮調換了景則的藥品,而想嫁禍到我的頭上?如果是這樣,那麼她怎樣嫁禍呢?又沒人查……”
“錯!你忘了,那天晚上學校不是派了領導和輔導員,教務處主任一起來的嗎?還有……你不要小看了季夢妮的心思,普通的事故發生在實驗室,領導幹嘛來寢室呢,所以她就上演了這一出‘寢室遭灼傷’的戲碼,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一個寢室連環發生事故,學校必定回來深究責任的。到時候一搜查什麼的,你的櫃子自然就成了重大嫌疑。”
白菲倒吸一口涼氣,感覺這趟水太深了。而薛思雅繼續道:“自那天起,我就感覺這件事跟她脫不了干係,因此我暗暗跟着她,她不是父母都來了嗎?還要再外面換藥什麼的,結果只是去了西門外一個普通的旅店也不知道是自己一個人還是有人相伴着度過一夜。”略帶調侃的語調透露出了薛思雅對她的憎惡。
看着白菲的眼睛,薛思雅繼續道:“你一定覺得看錯了人吧,當然我不是指你認錯了我是兇手。而是指沒想明白季夢妮與你並無是非。但是請注意,如果你是嫌疑人,那麼下個月的學生會新任幹事競選大會,你是一丁點兒機會也沒有的!”
窗外的雨停了,蟬子的叫聲居然又興起了,看來真的是一物降一物,雨聲強勢過兒蟬鳴,它姑且消停幾日,但是這雨一停下來,蟬就甚囂塵上了。
“景則現在怎麼樣了?”
“還好,小姑和姨夫來了,臉上的傷痕並不多。”看看白菲,“你是不是聽外界傳說臉毀了?呵呵,不要相信流言了,流言還說了景則的家底豐盈呢!”白菲和薛思雅相視而笑!
“那你和景則怎麼不以姐妹相稱,還顯得那麼‘冷冰冰的’”白菲特指那次薛思雅挨景則打的事情。
“很多原因,說出來你不一定能懂。你看過《半生緣》【註釋2】吧,景則姐和裡面的姐姐一樣顧家!”
蟬鳴聲加倍地摧殘着大家的耳朵!而思雅那句“景姐”卻是這個夏天最深的情誼……
【註釋1】由熱能引起化學或物理變化而形成圖像記錄的材料。本書中女主角運用的熱敏材料的光學特性,即她所塗抹的物質一遇到硝酸分解生成的二氧化氮,便會立即產生光效應,發出光芒。目前國家的熱敏材料的運用技術普及很廣,幾乎進入了尋產的百姓家中,而且已經開始運用於生產線上多年。
【註釋2】《半生緣》中姐姐是舞女,當時被人認做下流的行當,因而對妹妹以及家人格外地保護,不希望因爲自己的身份傷及家人的尊嚴。文中所指的姐姐景則在做模特這一行,很多人會有偏見,而景則不希望別人指指點點於自己的妹妹薛思雅,因此在學校不與妹妹相認還要通過打罵的方式撇清界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