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林家是你的靠山,對吧?好啊,那就看看林家究竟怎麼說。”
齊東陽笑了笑,隨手又把手機拿出來,打開微信,點了視頻聊天。片刻之後,屏幕上畫面一閃,赫然出現了個身上只穿着件睡袍的林飛。在他脖子上,還纏着一條雪白藕臂。仔細看看,林飛面頰處還有半個鮮紅脣印。則他正在幹什麼,也不問可知了。
男人正在辦事的時候,忽然間被人叫起來,那肯定是不爽的。但林飛眉宇之間的神色,卻並沒有絲毫不快。他哈哈一笑。道:“東陽,怎麼啦?這半夜三更的,找我有事?”
齊東陽對那條如水蛇般不斷在林飛胸膛上摸索的手臂視而不見,徑直道:“事是有,卻也不大。就想問問。有個叫做吳豪強的跛子,說自己和刀疤勇是兄弟,還說你們林家是他的靠山。這是真的麼?”
“哦,你和跛強碰上了?行啊你,這下子,掛綠市道上的三位大哥,都被你一個人包圓了。”
林飛調侃一句,隨即起身坐好,把纏在自己脖子上那條水蛇般的手臂撥開。笑道:“東陽,究竟怎麼回事,和我仔細說說?”
齊東陽淡淡道:“我有兩個表姐妹,和朋友一起來KTV玩。開車走的時候,好像和這位強哥的車子擦了一擦。然後麼,這位強哥不但把我表姐妹的朋友打了,還想把我的表姐妹拉上他的車子。不得已,我只好出手了。”
林飛恍然點頭,道:“原來如此。這麼說來,跛強倒真是自尋死路了。他說林家是他的靠山?哈哈~區區一個夜壺而已,也敢搬出我們林家來替他擦屁股?真是笑話奇談了。”
頓了頓,林飛又道:“東陽,這個跛強,你想削他的話就儘管削。廢了也罷,弄死也好,反正和我們林家沒關係。”
齊東陽點點頭,道:“有這句話就行。不打擾你風花雪月了。改天請你飲茶。”
“哈哈,好說。”林飛頓了頓,又道:“對啦。昨天在五羊城玉石展上面的事,我都聽二姐說過了。那輛蘭博基尼的過戶手續,已經替你辦好了。連同駕駛證一起,明天就給你送過來。”
“這麼快?哈,那還真辛苦啦。行,回頭見。”
齊東陽點點頭,隨手關了視頻。似笑非笑地向跛強望過去,道:“怎麼樣,強哥。現在還想弄死我不?”
林飛的說話,跛強字字句句,全部都聽得清清楚楚。每多聽一句,他面色就更難看一分。等到視頻通話完畢,跛強已經面色灰敗,和死人相比,也就只差一口氣罷了。
聽到齊東陽問話,跛強頹然道:“獵犬終須山上喪。出來混,我早已經準備好了會有這麼一天。只是想不到……這一天居然來得這麼快而已。”
頓了頓,跛強把脖子一歪,露出自己的大動脈。慘笑道:“來吧,給個痛快的。就一樣,弄死我以後,給留條全屍。我就謝謝你啦。”
霎時間,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齊東陽身上。溫氏姐妹緊張地用力握着拳頭,既想看又害怕的模樣。劉弘則滿腔怨毒,卻又滿帶期待。那些被打倒在地的混混,一個個忍着疼痛,屏息靜氣。靜待裁決。還有謝麗虹,則已經在暗地裡盤算,搞定了跛強之後,該怎麼把屬於他的那份產業整個吞下來。至於田搏,更悄悄伸出右腳,抵在一柄原本屬於那些混混的蝴蝶刀之上。
只要齊東陽一點頭,田博足尖發勁,立刻就可以把那柄蝴蝶刀挑起來,然後直接捅進跛強的脖子裡。當年他在部隊裡面當偵察兵的時候,這一招都不記得已經用過多少次了。早就熟極而流。一刀下去,保證敵人立刻嗚呼哀哉,絕對用不着再來第二刀。
“……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
一片沉寂之間,揹負雙手的齊東陽忽然心有所感。深邃的目光投向黑夜彼方,緩緩吟誦出這句由不列顛文豪所書寫的千古名句。
句子的原意,其實是戲劇主角對自己內心的拷問。然而此時此刻,由齊東陽吟誦而來,赫然卻多出了好幾分,直教人爲之不寒而慄的凜冽肅殺之意。
吟聲落定,齊東陽回過頭來,微微一笑。揮手道:“not to be。我們可是遵紀守法的良好市民,怎麼會隨便動手殺人呢?放開他吧。”
說這句話的時候,齊東陽自己都覺得完全屬於胡說八道,肚裡不住暗笑。是啊,哥不是隨便的人,不過隨便起來就不是人而已。遵紀守法的良好市民?相信狐狸輝和他妹子,還有那些狐狸輝的保鏢,都一定會有不同意見吧。
不過,畢竟自己兩名錶姐妹也在這裡看着,自己當着她們的面殺人,影響還是有點惡劣了。再且,彼此本來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狠狠教訓一頓無所謂。但這樣隨隨便便就殺人的話,容易滋生戾氣。對於修真求道而言,屬於大忌。
戾氣深了,平時感覺不到什麼。卻會在潛移默化之中,令一個人逐漸忘卻初心,變得暴躁和急功近利。渡劫衝關的時候,更容易招引外魔,以至於失敗隕落的機率也會增加許多。故此,除非迫不得已,否則齊東陽絕不願意隨隨便便就大開殺戒。
此外,謝麗虹想要乘機吞併跛強的產業,這打算齊東陽當然知道,而且絕對支持。但有時候,吞併別人的產業,也未必定要殺死那個人才辦得到。讓他活着,或許效果更好。
齊東陽這句話一出口,在場衆人不約而同,都重重吐出一口氣。田播和那些保安隊員,以及謝麗虹,都是略帶惋惜的嘆息。溫氏姐妹如釋重負。劉弘大爲失望。那羣混混狂喜。還有最關鍵的跛強自己,則登時活像泄了氣的皮球,軟軟癱在地上,連坐都坐不起來了。
再怎麼光棍也罷,人畢竟還是怕死的。剛纔那是知道劫數難逃,實在沒辦法了,左右都是死,還不如死得爽快點,也省得死了還成爲笑柄。但現在,既然知道自己居然能夠不死,那麼笑柄就笑柄好了,誰特麼的還在乎這個啊?
齊東陽又一揮手:“強哥,時候不早了,咱們是KTV,不是旅館,不招待過夜的。這就請吧。改日有空,咱們再來好好聊聊。”
跛強深深吸口氣,吃力地掙扎着爬起,拱手道:“多謝齊少。改天我一定再上門致謝。告辭。”撿起手杖,一拐一拐地鑽進自己的寶馬。
他那羣馬仔,也同樣如蒙大赦。各自竭力撐持着鑽進那輛奧迪SUV。片刻之後,兩輛汽車先後倒車退出停車場,一溜煙消失在街角,再也看不見了。
齊東陽回過頭來,向溫氏姐妹問道:“妳們怎麼樣,沒傷着吧?要是沒事的話,時間真的不早了,趕快回去吧。不然大舅舅和小舅舅他們可得擔心了。”
溫淑柔擡手看看自己的手錶,禁不住一下子跳起來,驚叫道:“哎喲,都快凌晨了?慘了慘了,這下慘了。回去非給爸爸媽媽給罵死不可。表哥,好表哥,這時候,連公交車都已經沒有了啦。不如你送送我們好不好?”一面說話,一面抓住齊東陽一條手臂輕輕搖晃,可憐巴巴地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完全是一幅又可憐又無辜的模樣。
齊東陽皺眉道:“我送?哦,你們的車子被扎壞了。行,那我送吧。老田,把那位劉先生扶起來,也一起送上我的車子。”
溫韻娜終於開口說話,語氣卻是冷冰冰的:“不用了。他和我們沒什麼關係,用不着東陽你來送。”
齊東陽來得有點遲,沒看見之前劉弘爲了自保,直接就把溫氏姐妹賣給跛強的一幕。所以有些莫名其妙。他遲疑道:“也不是不行。不過,劉先生不是表姐妳的男朋友嗎?怎麼說沒關係?”
“男朋友?剛纔還是,現在已經不是了。”
溫韻娜咬了咬嘴脣,突然間邁開腳步噔噔噔地走到劉弘面前。劉弘忍痛竭力擠出幾分笑容,陪笑道:“娜娜,妳聽我解釋。剛纔……”
“不用解釋了。解釋等於掩飾,掩飾就是沒出息。我溫韻娜就是瞎了眼,纔會喜歡上你這麼一個沒出息的傢伙。”
溫韻娜打斷了劉弘的說話,突然間用力一扯,把系在自己粉頸處的項鍊扯下來,狠狠仍在劉弘身上,咬牙切齒道:“這是你的,還給你!”
不等劉弘答話,把高跟鞋也脫了,同樣砸在劉弘身上:“也是你的。”
拿出手機,把電話卡拔出來,整個手機砸到劉弘頭上:“還你!”
最後更把挎包裡的小錢包拿在手上,整個包包都砸下去,叫道:“統統都還你。以後咱們一刀兩斷,誰也不欠誰!”二話不說,轉身就到蘭博基尼旁邊,開門鑽進了車廂。
溫淑柔吐吐舌頭,也跟着上去了。
包括上輩子在內,齊東陽已經認識了這個表姐幾十年。可是他從來也不知道,原來自己這表姐的性格中,居然還有如此潑辣果斷的一面。好笑之中,不由得又帶了幾分佩服。須知道,既然拿得起又能放得下,很多大男人都做不到這一點的。
齊東陽搖搖頭,坐上駕駛席關好門,向謝麗虹揮揮手,發動汽車,緩緩出了停車場。卻把一個活像死了老子娘般哭喪着臉,心底也不知道已經後悔了幾千幾萬遍的劉弘,遠遠拋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