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天德和任盈盈一聽這話,不禁大吃一驚。任盈盈已搶着問道:“我爹爹他們是硬闖上山的?你說……你說你們是朝廷的官兵?你們帶了多少人去?”
那個百戶呵呵笑道:“何須千軍萬馬,廠公神功蓋世,足可抵得百萬雄兵。而且那位向先生還建議去抓了童百熊,以詐兵之計上山,我見過任教主和向先生的武功,有廠公和他們二位,區區一個東方不敗何足道哉?難道他還生了三頭六臂不成?”
任盈盈聽說任我行等人並非強行攻上山去,心中這才稍安。吳天德卻深知東方不敗的厲害,不禁頓足道:“糊塗!糊塗!這麼多天都等了,難道還差這一天兩天麼?怎麼任教主不等我來便上山了。”
錦衣衛百戶不悅道:“吳將軍可是小看我們廠公麼?任教主與廠公較量過武功,大讚他武功不凡,決不在你之下。二位不妨進房休息,我想廠公他們也快回來了。”
任盈盈看了吳天德一眼,心想:“這傢伙武功進境神速,現在的武功修爲較之杭州梅塢時飛躍何止一籌,如果父親以那時的吳天德來衡量他的武功,那可失算了!”
吳天德聽了那位百戶的話只是苦笑一聲,他當然也盼望有這三人聯手,足以對付東方不敗,只是自那日在避月谷中對東方不敗的武功有所瞭解以後,吳天德對此實不敢奢望。
他頓了頓足,對任盈盈道:“我們立刻上山,希望現在還來得及,如果遲了,恐怕……”他搖搖頭,轉身當先向樓下奔去。
任盈盈見他一臉凝重,忙隨在他身後急急下樓,取了馬匹,打馬揚鞭,直撲平定城外西北方向的黑木崖。
出城四十里,又到了那片血紅色峭壁山崖前。此時天光未明,到了這山中,更顯得山色蒼蒼,如同墨染。任盈盈見吳天德打馬甚急,也不由緊張起來,到了那條河邊,只聞嘩嘩湍急水聲,河岸邊並無人駐守。
此時也顧不得隱藏身份,任盈盈取出日月神教聯絡用的竹哨,尖銳的哨音吹響,不一會兒,黑沉沉的水面上一條小船兒緩緩駛來,離着岸邊十多丈遠,那艄公用竹篙一點,定住了小船,向岸邊喊道:“是哪一罈的兄弟奉命上山,可有令諭?”
吳天德見那人只用一根竹篙,就輕而易舉將小船兒定在湍急的河水中,這份驚人的臂力,決非普通神教弟子,當下縱身一掠,那身形如離弦的利箭,嗖地一下直射向小船兒。
十餘丈寬的水面,天下間能一掠而過的人屈指可數,那人只覺人影一閃,吳天德已颯然立在船頭,不禁駭了一跳,他急伸手去拔竹篙,吳天德雙腿一分,那人只覺船下一沉,那篙竟拔不起來,吳天德已沉聲道:“聖姑任大小姐回山,速速把船駛到岸邊去!”
說着他已按住了刀柄,若非自己不通水性,駛不得船,他跳上來時便已一刀將這艄公殺了。那艄公聽了任大小姐先是一呆,繼而歡喜道:“原來是聖姑她老人家回山了,屬下這就將船駛上岸去!”
說着他已十分讒媚地揮起竹篙,左一點,右一點,將小船兒駛得飛快,直奔岸邊而去。吳天德見他模樣,不由爲之一怔,仔細一想,頓時喜上眉梢:東方不敗想將自己換到任大小姐身上,這種驚世駭俗的消息自然不能公諸於衆。任我行收復長江以南日月神教各省勢力,此事也被他壓了下來,現在黑木崖上下還不知道任我行健在的消息,這些弟子們自然將任盈盈視作神教未來的教主,地位更勝從前,焉能不竭力奉迎?
由此一端也可看出,任我行等人確是接受了向問天的意見,是由那童百熊帶上山去的,尚未驚動日月神教上下。若是果如自己所料,那麼這一路上倒可以省卻不少力氣,可以儘快趕上黑木崖了。
想到這裡,吳天德扶刀的手便鬆了下來。那柄紫霞劍他並未帶在身上,當日在封禪臺上,吳天德已尋回自己的彎刀,任盈盈也討回了那把適合女子使用的逸電短劍。
紫青雙劍雖鋒利無比,她卻執意不肯再受。吳天德思及此番登上黑木崖,畢竟兇險莫測,這對神劍若落入東方不敗手中,那可是華山劍派之恥了,便也不再強求她收下,雙劍由嶽不羣等人暫帶回華山供奉。
船到岸邊,任盈盈跳上船來,那艄公爲難道:“聖姑,這船兒太小,載不了您的神驥,小的回去再喚一條大船來吧!”
任盈盈見他異常恭順,只道是被吳天德武功懾服,只是冷冰冰地道:“我急於上山,馬兒儘管丟在岸邊,你不必管了!”
那艄公連聲道:“是,是!您老人家請坐穩了,小的這就駛船!……”他嘴裡說着,急急忙忙一篙點出,將船推離了岸邊。心中卻暗暗忖道:“東方教主發下話來,要在一年之內傳位於任大小姐,現在已經過了幾個月了,聖姑急急回山,說不定便是奉教主之命,眼看着大小姐就要成爲本教教主,這個馬屁別人搶都搶不來,我一會兒獨自駛船回來,尋到她老人家的馬匹,聖姑一開心,說不定放我去外省當個香主、壇主,那可比守在這總壇油水多多了。”
這樣一想,他生怕回來得晚了,那對馬兒跑掉,當下拿出吃奶的勁兒,將小船兒駛得箭一般直奔對岸。到了對岸,這艄公點頭哈腰地將二人送上岸去,立即撿了寶貝一般回去尋找那馬兒去了。
前行不遠,便是那道里許長的狹深石谷,谷邊日月神教弟子遠遠看見有人走近,便高聲喝道:“日月神教、燭照天下,千秋萬載,一統江湖,是哪一罈弟子拜山,可有通行令牌?”
任盈盈聽了立即伸手去摸臂下寶劍,吳天德一把按住她手,朗聲喝道:“少教主任大小姐回山,還不快來迎接?”
他雖未對那套馬屁切口,可是這句話實比聖旨還要有效,那些弟子聽了眼前這兩人中有一位便是任大小姐,登時幾個品階較高的香堂弟子已提了燈籠,急匆匆搶了過來。
這幾人曾見過任大小姐一面,雖然當時任大小姐是蒙着面的,他們也覺有此機緣已高人一等。
任盈盈本已準備動手,硬闖過去,聽吳天德對他們聲稱自己是少教主,心中一動,幸好日月神教那塊通行令牌還在身上,便取出來向那些人一亮。
日月神教的令牌按品階分爲幾種,任盈盈佩戴的是一枚小小的焦黑色木牌,只比東方不敗的黑木令小了一號,那些弟子見了立即跪倒在地,“聖姑”、“大小姐”、“少教主”亂七八糟叫個不停。
吳天德見此光景,已知自己所料不差,當下不動聲色地道:“少教主奉召回山,要面見東方教主,你們各回本位,不必陪同!”
那些人忙爬起來,連連稱是,唯唯諾諾地退到一邊,殷勤地打着燈籠,直將二人送進谷去,這才退回原位。這一來,拜東方不敗所賜,二人一路通行無阻,到了那條三岔路口,黃帶錦衣的神教弟子奉迎地將幾人送上主道,還賠着笑臉道:“風雷堂童堂主一個時辰前剛剛帶人上山,小的們就猜到教中必有極重要的大事,否則雷堂主怎會連夜上山呢,原來是少教主您老人家回山了!”
吳天德和任盈盈二人一路怕露了馬腳,始終不敢問起童百熊的事,原本料想昨日下午任我行離開客棧,想必早已到了黑木崖,原來纔剛剛上山一個時辰。
吳天德忙問道:“童堂主也回山了?他帶了什麼人?”
任盈盈平素回山便是由身邊的人替她問答,自己甚少與人對話,所以那人也不生疑,說道:“童堂主帶了三個人上山,兩位老先生、一位中年人,說是教主的知交故友,小的也沒敢多問!”
吳天德和任盈盈一聽,心中大喜,連忙腳下加力,加速行程,不一會兒前邊山路已是鋪就的石階,此地已非那幾名黃帶弟子轄區,幾名黃帶弟子忙拱手告辭。
此處已是極高的山峰,擡眼望去,前邊一道石門牌坊,兩旁刻着兩行大字,右首是“文成武德”左首是“仁義英明”橫額上刻着“日月光明”四個大紅字。
旭日東昇,清晨的第一道陽光就照在日月光明四個大字上。
驗過任大小姐的腰牌之後,黑木崖上的絞索正緩緩放下一個巨大的竹簍。任盈盈仰望竹簍,心情十分迫切,恨不得那緩緩落下的竹簍直接落了下來,快快載了自己上去,現在距任我行上山已過了一個時辰,她眼看峰上平靜如常,不知父親生死下落,心中實實有些擔心起來。
吳天德眯眼瞧着那彤紅的太陽,想着馬上就要見到那位天下第一高手。他腦海中的印象,盡是那個穿着女子衣衫,坐在閨房中繡花的東方不敗,所以心中說不出的古怪。
現在正是日出時分,那東方不敗不會這麼早便在繡花吧?自己所知的一切,已經發生了這麼多的變化,東方不敗是否還會如原著一般,喪生在衆人圍攻之下呢?
吳天德想起句昔年聽過的豪言:“日出東方,唯我不敗!……”心中不由閃過一絲不祥的感覺!
此時,成德殿上大戰正酣。
任我行、向問天、魏忠賢正與一道白衣人影纏鬥作一團。任我行、向問天武功走的都是剛猛霸道的路數,一拳一腳都如長槍大戟,大開大闔,威風八面。
魏忠賢持了那柄削鐵如泥的短匕,卻如鬼魅一般倏進倏退,繞着那白衣人團團打轉。
地上死了幾個紫衫侍衛,童百熊癱在一旁,臉色蒼白。他在一番大戰後,被任我行吸乾了內力,又以家人性命相脅迫,終於逼得他不得不違心將任我行三人帶上山來。
他本想以東方教主武功、再加上總壇的一衆高手必可將任我行三人擒下,卻不料任我行也甚是機警,一進了成德殿,便點了他穴道再不容他講話,控制了成德殿門,許進不許出,替他編出一套發現前教主任我行蹤跡的消息,要人速速報與東方不敗。
東方不敗近些年來已將教務盡數交給楊蓮亭處理,但是夜中得了心腹手下密報,不忍愛郎辛苦,便穿上男裝,自往成德殿來見童百熊,恰恰遇上任我行三人。
任我行以前便功力高深,在西湖底下呆了十二年,內功愈加精湛。
他的吸星大法原本有些缺陷,早年發現這些隱患後便已不再吸取別人內力。這十多年來,他在牢中潛心摸索,自信已化解了那個隱患,因此見童百熊堅決不爲己所用,便吸了他的功力。
不料甫吸了童百熊深厚的內家真氣,他便感到胸臆之內真氣充盈激盪,半晌化解不去,後腦玉枕穴處更是隱隱作痛,好像那內息變得無比強烈,直欲衝破經脈奔涌而出。
任我行暗覺不妙,強行壓制住逆亂的氣息,待東方不敗出現,這一交起手來,渾身的真氣浩蕩澎湃,好像用之不竭,每每全力出掌,每一記掌力都剛猛無儔,胸臆之間似也舒坦許多,任我行才放下心來,武功施展得也更加得心應手。
此時四人已鬥了半晌,任我行和向問天雙掌齊揮,如同四隻鐵錘,似已封住了東方不敗所有的退路,可是打了這麼久,東方不敗卻仍像是四隻鐵錘打擊下的一隻羽毛,鐵錘未至,微風先至,只是那一縷微風,羽毛便已隨風舞起,雖然滿場盡見的是那呼嘯起落的鐵錘,卻休想傷了那羽毛一絲一毫。
東方不敗輕飄飄的在數股氣流激盪澎湃的攻擊下飛快地流轉,手中那柄流風寶劍,卻如閻王判官手中的拘魂令牌,充滿了危險。
魏忠賢越打越是心寒,這東方不敗出手之快,實已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電光火石的一剎那間,他身形已避過向問天的一拳一掌,反手刺了任我行三劍,左手也不知拍出幾掌,自以爲已神乎其神的極快身法,已險險被他拍中,攻守之勢,似乎全在東方不敗的掌握之中。
三人爲東方不敗那快捷之極的身法所駭,已顧不得再細細尋找他的破綻,只是走馬燈一般圍着他,拳掌短匕疾風驟雨般狂擊亂劈,不容東方不敗緩過氣來。
東方不敗右手持劍,那小指還微微翹着,分明並未全力握劍,他左一撥、右一擋、前邊刺一劍,後邊拍一掌,身形如鬼如魅,飄忽來去,直若流光,三人攻勢雖急,卻與他的身子總是差着一寸半寸。
魔教教主任我行、天王老子向問天,都是當世數一數二的高手,魏忠賢雖不聞於武林,一手辟邪劍法實已是江湖中的絕頂高手,可是這三人聯手,那勢同雷霆般的攻勢,竟對東方不敗構不成絲毫的威脅。
東方不敗一邊用蘭花指捻着流風寶劍,左擋右撥,兀自好整以暇的嘖嘖連贊:“任大哥好本領,十多年不見,你的功夫不但未曾擱下,可是逾發的強了”
他又笑眯眯地望了魏忠賢一眼,說道:“任大哥從哪裡找來的這等高手?他的劍法好生奇怪,似與我的葵花寶典有七分相似,只可惜學得不全,行功運氣的法門大有毛病,就算練上一生也難及我的一半!”
他一面有若閒嘮家常地說着,一面在三人中間穿來插去,趨退如電,手中一柄劍似未用上全力,可是隨手刺出,突兀便到了眼前,在三人感受之中,那突兀而來的一劍實是盡了全力才避得開、架得起。東方不敗一人獨戰三大高手,竟逼得三人只顧全力出手,根本沒有餘暇搭話。
任我行、向問天越打越怒,也越打越是心驚,哪怕東方不敗功力遠勝於他們,若是硬碰硬地對上幾掌,他們心裡也暢快些,可是東方不敗的身形如同鬼魅一般,二人苦戰了近半個時辰了,竟連他的影子也摸不到,好像對着一團空氣出拳,每一拳都打了一個空,心中實是說不出的難受。
任我行的吸星大法雖可吸人功力,但是東方不敗的身手之快根本就是形同鬼魅,雙方偶有接觸也是稍縱即逝,哪有機會吸他功力。
魏忠賢卻是越戰越悔,他學了一身高明武功,時時被東西兩廠和錦衣衛的高手贊得好像天下無敵一般,自以爲就算縱橫江湖,也足稱得上一等一的高手了,因此欲謀取日月神教的野心也逾發大了起來。
日月神教勢力遍及天下,教衆數十萬,這股龐大的勢力若被自己掌握,天下間還有誰能與他抗衡?所以他接到杭州知府的來信,知道吳天德在西湖的所作所爲後,便猜出他要救的人必與他在西湖的所作所爲有關,於是吩咐下去,東西兩廠和錦衣衛偵騎四處,平定城內更是派了數隊人馬日夜守候,終於等到了任我行與向問天。
魏忠賢聽聞便急忙自京城趕來,攛掇他們聯手上山對付東方不敗。這時一場大戰,信心受挫,又聽東方不敗說自己練的武功與他一脈相承,只是自己所學不全,畢生也無法大成,更是深受打擊,神情大爲沮喪,已鬥志全無。
東方不敗與三人纏鬥良久,眼見殿堂前漸漸明朗,天色行將大亮,嘴角不禁浮起一絲溫柔的笑意:“蓮弟想必也該醒了,早些回去與他共進早餐纔是正事,這些人還是快快打發了吧。”
東方不敗心中想着,耳裡聽得向問天已欺至背後,一拳搗向他的背心,一掌斬向他的左肋,他冷哼一聲,倏然飄身而起,一條詭異絕倫的身影彷彿在那一剎間在空中定格。
與此同時,任我行自左側攻來,一雙鐵掌挾着殷殷風雷之聲疾拍向他上三路,雙掌變幻莫測,籠罩了他上身十六處要害。右邊魏忠賢一柄削鐵如泥的匕首也倏忽間連揮七下,向他頭、頸、肋、腰連刺下來。
便在這剎那之間,那似乎凝於空中的身影似迷濛幻影般剎然化身爲四,這時間非常短暫,可是任我行三人都是武功極高的一流高手,眼力非比尋常,均看清東方不敗如同傳說中的神人,一瞬之間身外化身,三個凝具成形的身影分別以不同的姿勢迎向三人,最後一個幻影卻飄身向下,似乎正俯身拾取東西。
童百熊雖武功盡失被點了穴道躺在地上,卻也看見了這時詭異的情形,那突然一閃,離地尺餘的身影在微微一定之後,乍然化身爲四,這四個東方不敗身形各異,似乎在這剎那間也定格在空中。
這四個東方不敗哪個是“實”?哪個是“虛”?任我行三人的感覺中,都覺得衝向自己的東方不敗攻勢凜厲之極,滿蘊真氣的雷霆一擊絕非幻象,便竭盡全力向攻向自己的東方不敗全力擊去。
只聽啪啪啪三聲悶響,任我行三人乍合又分,魏忠賢皮球般彈了出去,直跌出三丈開外,臉上氣色變幻,乍紅又白,忽地一口逆血吐了出來。
向問天甚是拗傲,身形雖然甚快地向後大步倒退,卻竭力想止住身形,“砰砰砰”一串響,他退一步,便踏碎一塊方磚,直退出七步,將七塊方磚踏得粉碎,這才止住了身形,面色已紅如赤血,顯然受了極重的內傷。
東方不敗一身白衣,飄飄然立在原地,面帶微笑,可是從他微顯蒼白的臉龐,鬢角淡淡的汗痕,也可看出方纔爲了一舉擊敗任我行三人,實也耗力甚巨。
任我行在這電光火石的一擊之後,卻是煙花火箭沖天而起,這大殿舉架甚高,足有五丈左右,任我行高高一躍幾乎碰到殿頂橫木,這才落了下來,雙腳甫一着地,忽地雙膝一軟,一跤跌在地上。
向問天見了大驚,脫口叫道:“教主,你怎麼樣了?”他方纔不願在東方不敗面前示弱,雖受重傷卻強行壓制,這一開口說話,那翻騰的氣血再也壓制不住,一口鮮血噗地狂噴出來,眼前一黑,也坐到在地。
任我行死死瞪着東方不敗,忽地慘然一笑,仰天大笑道:“枉我一番打算,最終還是敗在自己的機心之下。葵花寶典!嘿嘿,好一個葵花寶典!”
他雙腿無力地癱在地上,雙腿後腳腕處滲出殷殷鮮血,雙腿腳筋已被東方不敗劍尖挑斷。
東方不敗微微一笑,溫聲道:“任大哥,昔年你將《葵花寶典》傳授於我,神教上下都道你已決意將教主之位傳我,唯有我知道我接了這《葵花寶典》,自己的死期便近了。將予取之,必先予之,你只是想打消我的戒心,讓我老老實實等你佈局擒我罷了!”
“可是這寶典上的武功實是叫人難以割捨,我在謀取教主之位以前,其實便已着手修煉了。我雖捨不得這門武功,可是也更恨你將這令人無法拒絕的武功傳給我害我,所以我不待神功大成,就迫不及待地對你下手。時至今日,我卻已不恨你了,而且對你好生感激!”
東方不敗說着,眼中閃出無比歡喜的神情,說道:“我初任教主之時,一心一意只想做日月神教歷代以來最了不起的教主,讓本教一統江湖,普天之下唯我獨尊,修習了這《葵花寶典》之後,我才明白人之一生,有太多的快樂,豈是打打殺殺那麼簡單?
可惜你們卻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偏要找上黑木崖來生事。唉,儘管如此,我可是仍然不想殺你,可是你的武功的確高明,方纔那雙掌拍來,我竟然找不到你上三路的破綻,只好俯身斷了你的腳筋。”
任我行被他挑斷腳筋,此生再無復仇機會,只恨得牙眥目裂,哪裡再去管他說些什麼?他方纔還不知自己幾人因何落敗,但他畢竟武藝高強、見多識廣,此時細細想來,已隱隱猜出其中奧妙。
方纔東方不敗身外化身,空中同時出現四個身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並非幻象,而是一種極玄奧的神功的施展。他利用的是極爲快速地移動所留下的殘像,而且更重要的是全身真氣流沛無匹,令那殘像存在的時間更久一些。
也就是說,那剎那之間,攻向三人的殘像都具有強大的氣勁,如同一位絕頂高手以劈空掌力凌空發出一掌,真氣雖然離體,仍然具有強大的力量可以傷人。而東方不敗是將那股氣勁兒凝聚於殘像之內,這樣在那剎那之間,三人確是如同各自對上一個東方不敗,以東方不敗的內力之深,他們豈有不敗之理?
不過任我行的武功畢竟不容小覷,那時他正雙掌拍向東方不敗上三路,不但罩住了東方不敗上身要穴,也護住了自己上身,於是東方不敗以凝聚了畢生功力的幻象迎上任我行的同時,俯身攻向他下三路。
那時任我行雖全力拍向東方不敗滿蘊氣機的殘像,仍感覺到下三路遭到襲擊,因此才全力向上縱起,可惜仍是不及東方不敗動作快速,被他斬斷了雙腳筋脈。
那時東方不敗連發三道凝聚全身功力的氣勁,自己也是賊去樓空,如果再有一個一流高手趁機向他出手,恐怕他也要命喪於此了。不過若旁邊仍有人可以威脅到他,東方不敗也未必肯使出這樣一記險招來儘快結束戰局了。
東方不敗見他眼含恨意,怒視自己,不禁輕輕搖頭,微笑着又瞧向魏忠賢,淡淡地道:“你習的功夫有幾處重大缺陷,窮其一生也不是我的對手,任大哥來找我報仇,自有他的道理,你來我黑木崖生事,可是自取滅亡了!”
魏忠賢見他面蘊笑意,眼中卻漸漸聚起殺機,心中逾發恐懼,東方不敗方纔化身爲四的神奇武功瞧在他眼中,實已將東方不敗視若神明,這樣的武功豈是人力可以抗衡?就是調集千軍萬馬,以他形同鬼魅般的身法又怎能奈何得了他?
魏忠賢身軀顫抖,顫聲道:“東方教主,是咱家……一時糊塗,還望東方教主不要怪責。咱家忝爲當今大明司禮監大總管,御前秉筆太監,東西兩廠廠公,東方教主如肯放我一馬,咱家一定對日月神教有所報答。”
東方不敗聽了他身份,不由一怔,喃喃道:“秉筆太監?難怪!難怪!……”他饒有興致地打量魏忠賢兩眼,說道:“我放你離開,對我日月神教有什麼好處?”
魏忠賢怕死了這如同妖怪一般的東方不敗,竟連大軍壓境的威脅話也不敢講,只道:“東方教主當知這些年來朝廷雖對日月神教的事甚少過問,可是太祖皇帝取締明教的禁令可是不曾撤除,日月神教作爲明教後身,行事多有不便,若是教主肯放過咱家,但有差遣,咱家無不從命,便是懇求聖上收回取締明教的聖諭,咱家也未必辦不到。”
東方不敗暗暗點了點頭,心想:“這人來頭甚大,待我換了盈盈身軀,便想與蓮弟在這山中過得神仙一般日子,如果整日有朝廷的人來我黑木崖搗亂,確實擾人心神。”
他想至此處,點了點頭,負手道:“很好,希望你記得自己說過的話!”
魏忠賢聽他口氣,不禁喜出望外,連聲道:“是是是,咱家一定牢記教主之言,改日咱家一定遣人給教主送上大禮致謝,教主寬宏大量,咱家先告辭了!……”說着魏忠賢望也不望任我行和向問天一眼,急急忙忙逃出殿去。
江湖中奇人異士武功高超者有若神明,遠非自己所能對付的觀念從此深植魏忠賢的心中,大明朝歷代權監都喜歡招攬、壓迫武林人士,但是到了魏忠賢這一代,儘管他後來權傾天下,官至九千歲,聲威超過有明一朝歷代權閹,卻甚少騷擾江湖中人,便是這個原因。
東方不敗擊掌將嚇避在兩側殿廊下的紫衣武士喚上殿來,點了任我行和向問天穴道,將他們押進大牢之中,又着人將童百熊擡下殿去,正要回到殿後與楊蓮亭避居之地,平一指已聞訊匆匆趕來,他見東方不敗安然無恙,這才長吁口氣,隨即又疑惑地問道:“教主,今日之事,雖然知者不多,但任我行留在世上,終究是個禍害。教主爲何不斬草除根,了卻這樁心事呢?”
東方不敗微笑道:“任教主到了,任大小姐想必也該來了,我們的換腦大計也該施行了。近來我已悟出逆施吸星大法的辦法,雖然這門功夫神守心脈,倒運神功之後便會心力衰竭而死,但大哥醫術通神,既能以藥物吊住我性命,支撐到完成換腦之術,那麼便也沒有什麼兇險了。
我所慮者,是小弟這門《葵花寶典》神功,雖然修煉和行功之法,各有一套不同的法門,成了女兒身後應該可以依葵花寶典心法驅使已練成的內力爲我所用,但若介時不能如我所願怎麼辦?”
平一指聽到這裡,若有所悟,說道:“難道你想若是不能再使用《葵花寶典》武功,便用吸星大法吸取任我行和向問天……”
東方不敗頷首微笑道:“那門心法我已細細看過,任我行並未藏私。現在任我行吸了童兄的功力,如果我不能再施展《葵花寶典》的蓋世神功,那麼我吸了任我行和向問天這等大高手的功力,集數大高手的內力與一身,我東方不敗照樣是天下第一人!”
平一指撫着被向問天擊碎、已無法使出大力的手臂,恨恨地道:“如此甚好,待吸了他們的內力,再殺他們也不遲!”
東方不敗悠悠一嘆,暗道:“縱然那時,我也不想殺了他們。將這兩個廢人關在牢中,又有什麼不好?平兄啊,知道了我這大秘密,我又豈容你再活在這世上逍遙,可是世上若除了蓮弟再沒有一人知道任大小姐便是我東方不敗,那我東方不敗該是何等寂寞,我算是活在世間還是已經死掉了呢?
我要留着他們,告訴他們我的真正身份,那樣我纔會感覺到活在這世上的不是任盈盈,而是我東方不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