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詭異非常※
任盈盈和藍娃兒立在牆下,仰頭看着吳天德。那石屋的牆壁極厚,一丈多高處只有人頭大小的一個通氣窗,楊蓮亭雖說是放聲大笑,說出話來依然有些小心,所以二人聽得不甚真切,便是二人聽得一字不漏,她們也決對猜不出楊蓮亭那話是什麼意思。
二人只看到吳天德攀在牆上,房中大笑一聲,有人說了幾句話,然後吳天德就身子一抖,整個人貼着牆面直滑下來,滑到雪堆裡,趴在那兒半晌不動。
莫非他中了房中人的暗算?二女大駭,連忙俯身蹲下,只見吳天德雙手撐在雪堆裡,臉頰緊貼着雪面,目光發直。
藍娃兒一縷情絲已暗暗繫於他的身上,見了如何不慌,連忙抓住他肩頭輕輕搖動,聲音微顫地道:“先生,先生,你……你怎麼了?哪裡中了暗器?”
吳天德這才驚醒過來,神色古怪地瞧了二人一眼,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哦……沒什麼,呵呵,沒有什麼事。”
他實在想不到,這次上日月神教總壇,居然會看到這麼荒謬的事情,原來穿越時空來到這時代的人並不只他一個人,這楊蓮亭居然比他來得還早,而且原來的時代也比他早,竟然是個中學裡停學鬧革命的造反派頭頭。
想來他那時代的人也不曾看過《笑傲江湖》的故事,加上不學無術,對歷史也是茫然無知,莫名其妙來到這時代,能活下去就不錯了,不知怎麼機緣巧合,受到東方不敗的青睞,混到了日月神教大總管的位子上。難怪他設計的那些馬屁口號那麼……
吳天德愣愣地想了半晌,見任盈盈和藍娃兒關切地看着他,這才微微搖了搖頭,強笑道:“真的沒什麼事,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任盈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閃身掠到房邊向外窺探了一下,向二人打了個手勢,悄聲道:“楊蓮亭已經下山了!”
吳天德正要說話,只聽轟隆隆的鐵門聲響,看來那紅袍人又出來了。他悄悄走到任盈盈身邊道:“房中只有一個紅袍人看守,我看我們要闖進去很容易。”
任盈盈聽了微微一怔,沉思了片刻道:“不然,外圍全在日月神教掌握之中,這裡看守不嚴倒在情理之中,但是隻留一人看守未免太過兒戲,這裡我不曾來過,也不知其中細節,但是房中既然只有一個人,那石洞之中必然另有人把守,我們還要小心從事。據我所知這座洞中由神教厚土堂長老計靈親手設計了重重機關,十分了得。”
吳天德聽說機關之學,忽想起五毒大會上見過的小魯班計歪歪,忙問道:“計靈?這人與小魯班計歪歪是什麼關係?”任盈盈道:“計靈便是計歪歪的父親,機關暗道之學神教排名第一,千萬大意不得。”
吳天德略一思忖道:“這紅袍人剛剛曾進入秘洞去見平一指,似乎平一指在爲楊蓮亭研究什麼藥物,我們不如擒住他,由他帶路進去那便安全得多。平一指也是你們神教中人麼?此人武功如何?”
任盈盈道:“平一指是本教中人,聽說此人醫術通神,武功倒是平平。”吳天德想到平一指模樣,確實不像武林高手,便不將他放在心上。當下三人悄悄掩至門口,吳天德伸手止住二人身形,側耳傾聽片刻,忽地一掀厚厚的棉布簾子,閃身掠了進去。
房中那紅袍教徒因爲楊蓮亭踢翻了火盆,這時正重新將木炭放在火盆中引燃,忽見有人闖入,因爲這裡全在日月神教範圍之內,所以本來並不在意,但他見這人身形甚疾,直撲向自己,這才警覺,急忙一揚手將剛剛燃起的火炭揚到空中,身形一折撲向旁邊桌子。
那桌上放了一對鋒利無比的乾坤圈,看來這對奇門兵刃便是他的兵器了。只是他身法反應雖快,與吳天德的‘陰魂不散’身法相比卻大爲遜色。那飛揚的炭火星星點點疾撲吳天德,也不知吳天德身子怎麼一繞,疾如鬼魅般已出現在他面前,一指便點了他的穴道。
這紅袍人雙手伸出,剛剛摸到乾坤圈,便定在了那兒。任盈盈和藍娃兒閃身進來,見那紅袍人四十多歲,身材微胖,此時眼珠直轉,也不知打些什麼主意。
任盈盈走到那人面前,用男人腔調說道:“我們一位朋友被囚在牢內,你只須帶我們進去,回來我們將你打暈丟在門口亦可脫責,若是不允,立刻便要人頭落地。你可要想的明白了,若是答應,便點一點頭。”
那人眼珠轉了兩轉,沒有應允的意思。任盈盈以前到黑木崖,從來不曾關注血峰上這座大牢,以爲裡邊定然關了許多犯了教規的人,自己隨口說一個人出來,縱然被人劫走也不是了不起的大事,這人愛惜生命定然應允。
她卻不知這幾年東方不敗御下極嚴,稍犯小過便嚴刑處死,這座大牢簡直成了擺設,現在裡邊只關了一個光明左使向問天,還有就是平一指和他用來做試驗的兩個犯人,這幾人都是楊蓮亭極爲觀注的人,若被劫走,這人不但人頭落地,恐怕家人都要受到牽連,如何肯答應她?
任盈盈見他不答,冷笑一聲,伸手在他脊被上連點兩指,這人身子一顫,雖然整個人被點了麻穴和啞穴,身子仍是不斷地抽搐起來,額上滲出大顆大顆的汗珠,面孔扭曲、額頭筋脈都一根根鼓脹了起來,顯得極爲痛苦。
任盈盈冷聲道:“這搜魂指的滋味如何?等到你全身的筋脈都扭曲糾結在一起,便是肯答應,我也救不得你了。”
那人雖痛不欲生,心中卻明白不答應只不過死他一個,若是答應全家都要給他陪葬,是以緊咬牙關,雙眼痛得直欲鼓突出來,神態極是嚇人,卻仍是不肯點頭。
見他如此骨氣,任盈盈也有些無可奈何,藍娃兒見了忽然說道:“我來試試,你先解了他的搜魂指。”吳天德和任盈盈都訝然望着她,藍娃兒雖面色微紅,但臉上神色卻極是自信。
任盈盈見那人禁受不住,已要昏了過去,便在他身上截了幾指,那人長吁出一口氣,痛苦神色稍去,但臉色仍是灰敗不堪。
藍娃兒從懷中拿出一方手帕,使勁將臉上畫出的麻點擦去,又扯去眼角粘着的細細薄膜,笑盈盈地繞到那紅袍人正面,一雙澄澈如水的藍眼眸直盯着那人眼睛,柔聲道:“何必這樣辛苦呢,你很痛苦對不對?你看,我幫了你就沒有事了,你應該相信我是不是?”
那人雙眼與藍娃兒一經對視,只看到一雙淡藍的眸子深沉如海,不禁微微一怔,藍娃兒對他展顏一笑,只這一笑,那人臉上的神情便更加如醉如癡,語氣凝滯地呆呆道:“是,你幫了我,我相信你。”
藍娃兒聽了,臉上那種怪異的笑容更加燦爛,那種異於常人的笑容,配合她嬌美動人的臉龐,就好像一朵在陽光下絢爛綻放的鮮花,那種無與倫比的嬌媚直欲勾魂,她嬌聲說道:“我的一位朋友被關在洞裡面,好可憐,你帶我進去看看他好不好?我知道你也一定會幫助我的。”
那人癡癡地道:“好,我幫你!……”藍娃兒隨手解開了那人穴道,那紅袍人癡癡地轉過身,說道:“我帶你們進去,平大夫好靜,你們千萬不要吵了他。”藍娃兒在他身後向吳天德扮了個得意的鬼臉,口中卻用與那表情決不相襯的溫柔語氣道:“好的,我們不作聲,只看看朋友就走,你快去開門。”
吳天德頭一次看到攝魂大法有如此厲害,見她向自己扮鬼臉,又是駭然,又是好笑,這功夫與後世的催眠術應該有所類似,但是催眠術應該也不能不必藉助任何道具,片刻間就讓一個意志堅定的人變成傀儡,這門功夫着實恐怖。
他忽地想到那日大雪中她也是對自己輕顰淺笑一番,自己便稀裡糊塗答應了讓她隨行,莫非她對自己也用了懾心術?想到這裡,他不禁狐疑地瞧了藍娃兒一眼。
紅袍人走到一扇巨大的黑色鐵門前,扣起門上鐵環,“嗒嗒~嗒~”兩長一短扣響鐵門,過了片刻鐵門上忽地一聲響,拉開一道小孔,吳天德三人反應極快,連忙向左右一閃,孔上露出一個面孔,瞧了瞧紅袍人,鐵門鏗地一聲響,吱呀呀緩緩拉開,門裡的人說道:“老白,又有什麼事了?”
被稱作老白的紅袍人還不及說話,吳天德已一閃身,從半開的鐵門中閃了進去,裡邊兩個拉着鐵門的紅袍人不及反應,雙雙被他一指點中,面上露出驚疑的表情,緩緩地倒在地上。老白神志已被藍娃兒控制,面上毫無表情,領着三人向石窟中走去。
這道鐵石雖然巨大,但石窟裡邊卻只是一條狹長的通道,漸漸向山腹中延伸去,石階上溼漉漉的,兩旁的石壁均是光滑潮溼的麻面岩石,生着一些苔蘚。石階兩旁每隔五步左右鑿着淺淺的石坑,裡邊放了油燈,發出微弱的光芒。
吳天德三人隨在老白身後走出去約有百階左右,眼前豁然開朗,一個極大的洞穴展現在眼前,上方一枝枝鐘乳石如寶劍倒懸。斜上方一道窄窄的縫隙,沿着陡峭的石壁直插上去,大約在三十多米以上露出一角天空,陽光透進來,映得洞穴內爲之一亮。
泉水從這道露天的石縫中嘩嘩地流淌下來,在石壁下積了一泓極清澈的泉水,不知流向什麼地方去了。那泉水極清,看着似是不深,但從水中向上探出的石柱來看,怕不有三米左右。
水中每隔幾步便有一座石柱露出水面一截兒,柱頂已被人鑿平,幾人踏着石柱躍過水麪,沿着水邊石階向左一拐,洞穴更大,地面也趨於平坦,只見不遠處石壁下有一道木門,明亮的燈光從門上一個狹長的小孔中直射出來。
幾人正要走過去,忽聽那門內發出一聲瘮人的慘叫,一個女人尖厲的聲音狂喊道:“我是誰?我是誰?不!不!不!這不是我,我要殺了你!”
吳天德三人聽了那淒厲之極的慘叫,在這幽深的洞穴中遠遠傳了開去,猶如地獄的冤鬼嗚嚎,不禁皮膚上起了陣陣戰慄,那一直神志不清的老白被這一聲悽呼似乎一下驚醒,忽然轉首四顧,茫然道:“我怎麼了?”他一眼瞧見站在身後的吳天德幾人,不禁驚駭欲呼。
任盈盈急忙搶上一步,並掌如刀,乾淨利落的一掌斬在他左頸上,老白脖子一歪,軟軟地癱在地上。隨後三人疾撲向那門口,從那狹長小孔往室內望去。
這間房子是藉山勢自然地形,又以人工雕琢而成,四壁點了十餘枝火把,將房內照得猶如白晝。房中放着兩張木板牀,牀上鋪着潔白的麻布,現在被大片的血跡染紅。
一個近乎赤裸的女人披頭散髮,十指屈起,原本姣好的面孔鐵青,扭曲得如同厲鬼,踉踉蹌蹌地追打着一個矮胖男人。只是這女人似乎不懂武功,手臂無力,腳下虛浮,那矮胖男人只是略施身形便輕易避了開去。
忽地那身材矮胖的男人閃至另一座牀前,掀起牀上血淋淋的牀單呵呵笑道:“長息壇主,你原來不過是個五十多歲的老男人,現在的模樣可是俊俏多啦,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他搖頭晃腦地說着,看着那長髮女人一副十分欣賞與得意的樣子。
※第二節 天下陪葬※
這人腦袋極大,生着一撇鼠須,正是開封名醫平一指。吳天德和藍娃兒聽得滿頭霧水,不知所謂,不過瞧見平一指拉開牀單,現出一具血肉模糊的男人裸體來,那屍體看來極是強壯,身上並無傷痕,但是頭部卻鮮血淋漓,被平一指託在手中,那五官看起來有些變形,顯得極是詭異噁心。
藍娃兒瞧了這可怖噁心的場面險些當場吐了,連忙轉過身去。任盈盈卻睜大了雙眼,瞧得霎也不霎,簡直有些木瞪口呆了。
那個只穿着褻衣,身染鮮血的女子見了被平一指託在手中的男人頭顱,忽地見了鬼般的一聲尖叫,驚恐地向後退去,一邊搖着頭,一邊瘋狂地叫道:“那是我,那是我,我看到了自己,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平一指,你是魔鬼!你是地獄的魔鬼!”
平一指滿面得色地道:“長壇主,這可是千古不聞的神蹟呀,我終於做到了,哈哈哈,以前一將人腦移人他人身體便立即死亡,這合合蠱果然奇妙,以它的汁液粘合,我終於成功地將人腦移入別人的身體,這是最偉大的醫術!古往今來再了不起的醫聖、醫仙都沒有這樣的創舉。後世之人,將永遠記得我平一指,還有你,長壇主,教主見了你一定開心的很!”
任盈盈方纔心中已經有些明白,但是實實不敢置信,這時聽了平一指的話,才知自己所料不差,驚得身子都抖了起來。她知道冼月壇主長息的名字,那人已是五十多歲的一個男人,方纔聽平一指叫這女人爲長壇主,心中已有種恐懼古怪的預感,這時得到證實,只覺身子如浸冰河,簡直不敢相信人世間竟有這麼可怕詭異的事情。
吳天德雖不識得長息是何人,但對於平一指過於超前的話卻一聽就明白,聽說他竟然懂得自己那時代也幾乎不可能辦到的換腦手術,真的是大吃一驚,不知那合合蠱有什麼奇效,竟然解決了人腦移入別人身體的排斥效果,雖覺此事太過詭異,但那被稱爲長息的女人就活生生站在面前,由不得他不信。
那女人連退幾步,聲嘶力竭地狂叫道:“不會的,不會的,這不可能,啊……”她邊說邊退,忽然看到旁邊一面齊人高的銅鏡中自己女人的相貌,如同見鬼般一聲狂叫,轉身一頭撞向尖利的巖壁。
平一指見了連忙從那具屍體旁躍了過來,卻已救援不及,那女人頭顱剛剛縫合,此時在石壁上一撞,頓時腦漿四迸,撞死在石上。
平一指頓足道:“可惜,可惜,你能成爲如此了不起的醫術試驗品,何等榮幸?唉,可惜不能讓東方兄弟親眼見到我的成功……”他靜了一下,忽地又邪笑道:“不過這也無妨,這一個成功了,下一個又有何難?哈哈哈……”
平一指雖相貌難看,但一向瞧在旁人眼中只是有些陰陽怪氣而已,這時詭異地一笑,說不出的可怖,任盈盈再也忍不住,牙齒格格打戰,肩頭一下子撞在鐵門上。
平一指聽見,猛地擡頭向外瞧來,冷聲喝道:“是什麼人?誰要你們進來的,給我滾進來。”吳天德雖然自己心中也感覺冷颼颼的,有種說不出的陰寒,見了任盈盈模樣,便握住了她手,一股純之又純的先天真氣渡了過去。
他握住了盈盈手掌,任盈盈竟不反抗,只覺一股暖洋洋的真氣渡入體內,寒意這才減弱,她定了定神,長吸一口氣,輕輕抽出自己手掌,吳天德示意一眼,一推房門,當先踏進房去。
房中一片血腥之氣,牀上躺着一具有些怪異的死屍,地上還躺着一具女屍,平一指卻如站在花園裡一般怡然自得,見了進來的三人,他神色一奇,忽地目光一閃,望着藍娃兒道:“你是塔格萊麗絲?”又瞧瞧只是略作易容的吳天德,恍然道:“華山劍宗吳掌門?你們是偷偷摸進來的?”
吳天德望着這原本感覺自己極熟悉的平一指,只覺無比陌生。記得看金大的小說時,說這人好醫成癡,爲了救治令狐沖的怪疾費盡心機,黑髮變白,最後不知是羞慚自盡還是想得嘔血,竟然氣絕而死,所以對他極是尊敬,想不到這人醫癡是醫癡,竟然如此沒有醫德,拿活人試驗,做出這等天人共憤的事情來。
這房中一片狼藉,任盈盈和藍娃兒雖是女中豪傑,卻見不得這等血淋淋的場面,進門便避向右首牆角。吳天德嘆道:“平神醫,我們來這裡只是想救一個人,並不想與你爲難,可是看來你與東方不敗關係匪淺,此事幹系重大,爲了不泄露秘密,只好委屈你與我們同行。”
平一指目光一閃,陰沉沉地看了他們一眼,嘿嘿笑道:“向問天!你們是來救向問天的麼?嘿嘿,奇怪,華山劍宗的掌門爲什麼要救日月神教的光明左使?真是莫名其妙。”
任盈盈走上前來,冷冷地說道:“平一指,我一直敬你是位神醫,想不到你竟逆天行事,做出這樣可怖的事來。”
平一指不以爲然,哂然道:“你是誰?什麼狗屁神醫,我能做成這件事,纔算得上神醫,想想看,這是多麼偉大的創舉?”
他說着說着,臉上又露出狂熱的表情,激動地道:“我平一指一生醉心醫術,爲了有所創造,我可以付出一切。哈哈哈,以前的平一指,只能救人,但是今後的平一指,不但可以讓人長生不死,甚至能令女人變成男人,男人變成女人,你想想看,這有多麼了不起?”
吳天德吃了一驚,腦中靈光一閃,忽然啊地一聲,他突然想到爲什麼楊蓮亭那樣緊張他的研究,原來他研究這種換腦術,是爲了東方不敗……
平一指聽到他一聲驚呼,還以爲他驚訝於自己的發明,臉上更加得意,指着吳天德三人道:“我只想超越前人,在醫術上有所成就,平生甚少殺人,不過你們要救的人是萬萬不能救的,我便替東方兄弟除去你們吧。”
任盈盈怒斥道:“平一指,你知道我是誰麼?竟敢如此無禮?”她將面上精巧的人皮面具除下,露出那嗔怒之中猶令人心動的美麗嬌顏,冷聲道:“想不到你與東方不敗沆瀣一氣,我以前真是看錯了你!”
平一指一聲怪叫,失聲道:“聖姑?!想不到……想不到你竟到了這裡,東方兄弟見了你,一定開心的很!”
任盈盈冷笑一聲道:“待我見到向叔叔,知道東方不敗不曾做過對不起我爹爹的事時,我見了他也一定開心得很!”
平一指臉色一變,嘴角抽搐了兩下,乾笑道:“教主怎麼會做對不起任老教主的事情?你可是被吳天德這小子騙了麼?”他說着身子突然拔起,撲向吳天德,右手食指凌空點下,口中喝道:“一指平天下!”
他那短短胖胖的一根手指,這一點之勢竟然真的威勢赫人,凌厲無匹的勁氣攏罩了吳天德的面門,在吳天德的眼中看來,那一根手指沉重如山嶽,自虛空之中倏然而至,其勢快不可言,吳天德竟不及拔刀。
他想不到這平一指說打就打,武功竟然如此高明,那飄然一指如天外飛來,傾刻間便至面門,勁氣迫得眉心發炸,他急急展開‘陰魂不散’身法向後退開,一掌拍向平一指,平一指一擊落空,大喝一聲如同劈雷:“二指笑乾坤!”
他手腕一翻,食中二指並起如劍,迅疾地向上揚起,直刺吳天德咽喉,吳天德刀拔一半,劍指已至,幸虧他這身法如同鬼魅,腳下滴溜溜一轉,又繞了開去,彎刀也在此時出鞘。
只聽平一指喝道:“三指,定、君、臣!……”他拇指、食指、中指依次捻開如同花瓣綻放,這綻放的花瓣旋轉如輪,如同吞噬一切的一個黑洞,挾帶着無可抵禦的強大力道卷向吳天德胸口。
吳天德從未見過有人能將指劍功夫練到如此可怖境界,指尖未到,翻滾而來的劍氣已直催五臟六腑。平一指用的不是劍,只是三根手指,卻像有千百把劍同時刺向他的胸膛,指尖時而如毒蛇吐信,時而如怒龍騰空,翩然起落,變化無端。
若論武功實力,吳天德的武功當比平一指還要高上一籌,但他根本沒有想到這平神醫的武功竟然高明若斯,自他出道以來,除了風清揚和東廠的侍僧,這已是他遇上的最高明的對手。
他被平一指使出絕學猝然一擊,已盡失先機,身子一退再退,退至藍娃兒身畔。那手指變化繁複,指法玄妙已極,指尖及體,他已來不及用獨孤九劍破解。
吳天德把心一橫,彎刀流轉如月,暢涌如泉,以攻對攻灑然迎向平一指的身子,左手並掌如刀砍向平一指翻轉變化的手指。掌刀對指劍,平一指的劍輪一凝,忽然閃電般掠回,指尖劃轉間翩然一點,吳天德只覺肩胛處一痛,已被平一指在肩胛處一指搠了個窟窿。
平一指仰身倒縱出去,吳天德手中彎刀寒光一閃,半空中揚起一片血霧,平一指大腿至小腹右側被劃出長長一道口子。
平一指落地後疾退兩步,忽然在身邊柱上一點,吳天德立足之處石板啪地翻開,腳下現出一個黑黝黝的大洞來。
這陷板設計的極爲巧妙,若是左右向下陷落,以吳天德的武功未必不可騰身避開,但這陷板卻是在中間置以橫軸,翻板迎面撲來,滑不溜手,四處無法着力,將吳天德和藍娃兒直拍了進去,翻板倒扣,原來的底面成了上面。
這一切說來話長,其實只是平一指騰空躍起,凌空連出三指的剎那功夫,任盈盈也不及救援。只聽砰地一聲,石板倒扣,地面仍是平滑如鏡。
平一指回過頭來,向任盈盈桀然一笑,任盈盈心中焦急,但是面對這位平一指,卻是不敢絲毫大意,因爲她已猜出平一指的真實身份,深知自己的武功不足以對付他。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平一指,驚疑不定地道:“神教六癡,教中弟子大多不識他們的真實身份。便是我,那時年幼,也只知教中有六位長老結拜託,六癡兄弟中有樂癡黃鐘公、武癡東方迷、棋癡黑白子、字癡禿筆翁、畫癡丹青生,六癡之首卻行蹤成謎,只有教中極少幾人知其身份。爹爹也只對我提過那人有‘三指定君臣’的劍指絕學,想不到卻是開封名醫平一指,我本該猜到的,神醫何嘗不是醫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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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翻板壓落,吳天德和藍娃兒直落下去,吳天德聽到藍娃兒一聲驚叫,循聲一把抓住了她手臂,將她扯近了自己,石道中並不甚寬,也非直上直下,二人沿着斜斜的石道直滑下去,因石上粘滑,下行之速甚快,滑下十餘丈,洞壁逾發狹窄,將二人擠得緊緊的,下滑之勢也便緩了下來。
吳天德將藍娃兒擁在懷中,感覺她身子直抖,剛剛說了聲:“別怕,我在這裡!……”猛覺腳下一頓,腿骨疼痛欲裂,原來已經滑到了洞底。
吳天德心中一喜,洞底漆黑,目不視物,他伸手一摸,似覺洞底寬了一些,忙放開藍娃兒道:“不要怕,這石壁雖滑,我們總能爬得上去……”他話音剛落,忽聽上邊傳來隱隱的轟隆隆聲音,側耳一聽,發覺石壁微顫,微一思索,他已然明白原因,頓時臉色大變,說道:“不好,這暗道之中設了滾石!”
那位計靈倒真是一位機關之學的大行家,這秘道機關原本幾十年甚至上百年也不見得能用上一回,若是設計些精巧機關,沒有人維護修理,只怕三五年便用不得了,可是用這滾石,威力一樣巨大,就是隔上一二百年,也能照樣使用。
洞底雖稍寬些,也只容兩人分開站立而已,兩側微微陷進的洞壁還不足一頭深,如何能藏得了人,耳聽轟鳴之聲已近,吳天德猛地將藍娃兒一把摟住,覆於身下,將頭抵住微陷進去的洞壁,長吸一口氣內息迅速地運集起來,他將後背弓起,強行抵住洞口,要以他的先天真氣,硬抗這下落甚急的滾石。
藍娃兒此時也已明白他的用意,惶急地道:“你做什麼?”她聲音雖大,也幾乎被滾石隆隆聲遮掩,頃刻間一塊滾石已砸在吳天德背上,饒是他內家真氣強悍無匹,仍是眼前一黑,一口鮮血噴了出去。又一塊滾石砸在第一塊石上,強勁的力道雖比第一塊稍緩,但吳天德已受內傷,再受這一撞,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他咬緊牙關,全憑內息運轉,只怕一口氣呼出來,真氣一泄,便被砸得骨斷筋折。滾石接二連三,撞擊了六七下,後邊再有石塊落下力道已無法傷人。
過了半晌,聽見石道中再沒有了聲息,吳天德定了定神,只覺耳鼓轟鳴,他身下藍娃兒泣聲不斷,便虛弱地哄她道:“若是……若是我有侍僧那樣的百年功力,一定……一定不將這些滾石放在眼裡。”說着喉頭一甜,又是一口血噴了出去。
藍娃兒失聲哭叫道:“先生,先生,你怎麼樣,你……你……”她顫聲說着,想起那滾石下落之威,他縱然不死,脊背是否已被砸斷了?話到嘴邊卻不敢問出口來,任憑淚水滾滾,直流到脣邊也無知覺。
吳天德呵了一聲道:“我沒事,還……活着……我是九命怪……貓……”他最後一個字說得已細不可聞,那貓字出口,忽然身子一塌,軟綿綿地癱在藍娃兒的身上。洞口的滾石疊落在那兒,彼此卡住,竟不曾再落下來。
藍娃兒抱着吳天德,只覺他身子軟綿綿的全無聲息,一時驚得魂飛天外,用手探他鼻息,已是氣息全無,藍娃兒一顆芳心忽地一下如墜萬丈深淵,過了半晌才放聲大哭,抱住這已暗將一顆芳心寄託的男人,淚如雨下,心碎欲死。
過了許久,她突然瘋狂地大笑起來,淒厲地仰天大叫道:“日月神教!你們殺了先生。平一指!你殺了先生!日月神教了不起麼?你醫術了不起麼?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破得了我的疫毒,你們殺了……殺了我的吳大哥,我要毀了日月神教,我要全天下爲他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