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大笑聲中,只聽房中那響亮的男人聲音也笑罵道:“是誰看老子的笑話?老牛還是小李呀,奶奶的,老子只不過偷會兒懶,你們也跟着溜了。”說着一個精瘦的漢子趿着鞋一哈腰從低矮的房門走了出來。
這漢子二十七八歲年紀,渾身精瘦,上身穿了件坎肩,下身繫了一條鼻犢褲,懶懶散散的樣子,但神情之中卻有一股掩不住的剽悍之氣。
這人擡頭一看三人,先是一怔,眯着眼睛又把吳天德和田伯光反覆看了兩遍,忽然哎呀一聲,搶上兩步拜了下去,口中叫道:“我的天爺,是吳將軍和田先生,哎呀,這可真是沒有想到,您兩位怎麼來了”
吳天德連忙一把拉起他來,笑道:“鄭紹祖鄭兄?我們從丁巡撫那兒趕來,特意來見你的。”鄭紹祖聽說從丁紀楨那兒來,樂得眉開眼笑,一個勁兒向吳天德擺着手道:“巡撫大人一切還好吧?嗨,紹祖一個粗人,就會給他惹麻煩,真虧大人還記得我。您和田先生可莫要叫我鄭兄,那可當不得,叫我小鄭就好。”
田伯光聽了擡腿踢了他一腳,笑罵道:“你小子少臭美,我什麼時候叫你鄭兄了?我說小鄭呀,是不是請我們進屋坐坐呀。”
鄭紹祖一拍腦門兒,道:“瞧我這腦子,來來來,吳將軍、田先生,還有這位大師父,快快請進……”說着他頭前帶路,走到門邊。吳天德向門裡看去,只見室內光線昏亂,擺設亂七八糟,看來這小鄭被貶至此時間不久,家裡東西都尚未整好。一個女人站在屋中向外望着,也看不清模樣,只是看身段兒應是個年輕女人,想來便是小鄭那位妻子曉燭了。
田伯光走到門口,見到屋中混亂,皺眉道:“你這屋子太亂,我們還是到外邊談吧。咱們找間酒館兒,邊喝邊聊。”鄭紹祖也覺房中太亂,不宜見客,聽了忙回房取了件外衣,對婆娘交待兩句,便跑出來隨吳天德三人出了小巷。
堪堪走至巷口,迎面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抱着一個娃娃走了過來。吳天德隨意瞧了她一眼,發現她雖然邊走邊逗着懷中娃兒,步履比較隨意,但是舉手投足之間,顯然身懷武功,便着意瞧了一眼。
只見這少女一身粗布衣衫,紫巾扎腰,身材苗條。那少女手裡拿了塊糖,逗着懷中抱着的娃娃,一扭頭兒看見吳天德一行人,遠遠地叫了一聲:“哥,你去哪裡?”
鄭紹祖看見那少女忙揚手道:“小妹,你帶芝龍先回家去吧,哥今天要陪幾位貴客,不在家吃了。”這時那少女抱着孩子走近了,圓溜溜的一雙大眼在吳天德、田伯光等人臉上一溜兒,瞧見不戒和尚時卻微微怔了一下,不戒卻不認得這女孩兒,也未在意。
這女孩兒一張圓圓的臉蛋兒,笑起來甜甜的,她眼珠兒在吳天德幾人身上一掃,道:“這幾位是大哥的朋友?”她懷中那個剃着茶壺蓋頭的胖小子才約一歲上下,一雙黑漆漆的眸子看了衆人兩眼,就扎撒着小手囈囈呀呀地要父親抱。
鄭紹祖在兒子臉上親了一下,又向兒子扮了個鬼臉,逗得他咯咯直笑,這纔對少女道:“這幾位,是丁大人的朋友,我陪幾位先生出去一下……”吳天德自己也是快要做父親的人了,對這種父子之間的天倫之樂感同身受。
那少女抱着娃娃已走開了,吳天德又追望了兩眼,看着那少女背影,問道:“這是令妹?”鄭紹祖道:“正是,這是我妹子,叫鄭萼,唉,鄭某家貧,從小送上恆山學藝,聽說我回到渾源,小妹特意下山來看我的。”
吳天德想不到竟在這裡遇上恆山派中人,不過這裡就是恆山腳下,遇到恆山派弟子實屬尋常。鄭萼的名字他也隱約有些印象,想不到這可愛的少女居然是鄭紹祖的妹妹。鄭紹祖?鄭芝龍?!吳天德曾經看過一本架空歷史的小說,那裡面的人物……不會吧?自己面前這個小小的城門官,即將去泉州任府吏的鄭紹祖會是……
吳天德大覺有趣,自己到了這時代,大名鼎鼎的人物着實見過不少,未曾發跡時的魏忠賢和自己稱兄道弟,現在國姓爺的祖父在自己面前還是這麼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呵呵,這樣的人生際遇着實有趣。
鄭紹祖忽然見吳天德面帶微笑,時時打量自己,心中莫名其妙,卻又不便動問。田伯光見了卻不禁心中暗想:“吳老大見了人家妹妹,怎麼瞧着人家哥哥表情變得這麼古怪?莫非……又看中了他的妹子?嗯,那女孩兒身段健美,容貌嬌甜,難怪他會動心。唉,世上美好的事物全讓老吳得去了,如果我能擁有一個像朱靜月那樣可愛的女子……”
田伯光剛剛動了心思,馬上強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他以前以做一個淫賊爲榮,現在想起,那卻是一生洗刷不掉的污點,哪有資格去追求一個可愛的、純潔的女子。
田伯光心中胡思亂想着,擡頭見吳天德等人已邁進一間店去,連忙快步跟了上去。
鄭紹祖對吳天德幾人倒是熱情無比,可是囊中實在羞澀,只好很不好意思地找了家小酒館,點了幾個菜坐下攀談。至此,吳天德才將自己擾亂恆山、逼迫恆山三定讓儀琳還俗的方法說了出來。
不戒和田伯光年了面面相覷,只覺他這方法簡直聞所未聞,實在是匪夷所思,不過由於恆山三定是儀琳的師門長輩,動武不成,來軟的定逸又不吃他那一套,這個方法說不定真的管用。只是田伯光聽說計劃中要讓自己拜不戒和尚作乾爹,雖然是作戲,還是有些不情不願,不過不戒和尚牛眼一瞪,田伯光那一絲不願頓時拋之腦後,連忙沒口子地答應起來。
鄭紹祖聽說丁紀楨給自己謀了個泉州府吏的肥差,高興得心花怒放。又聽了吳天德的胡鬧法子,他本來就喜歡胡鬧,覺得臨上任之前,如果能帶上三千無賴兵去大鬧恆山,倒是一件有趣的事,當下沒口子的答應。
他將丁紀楨的親筆信和調令看了看揣進懷中,拍着胸脯兒對吳天德道:“吳將軍儘管放心,您力斬倭寇高手鬼丸十兵衛,咱們福建兵都對您欽佩得很。爲您效勞,我也光彩得很哪,這回到了福建可有像軍中兄弟們吹噓的事啦,哈哈哈,您儘管回恆山去安排一切,五日之內小鄭我就帶兵上山,在您的指揮下攪他個天翻地覆。”
吳天德擺出一副正人君子的嘴臉笑道:“我是華山劍宗掌門,這麼陰損的事情我怎麼會去做呢?所以到了恆山我可是不認得你是誰呀,嘿嘿,緊要關頭,說不得我還要出面聲張正義,將你們這些跳樑小醜都趕下山去。”
不戒和尚聽了他的話,噗地一聲將一口酒都噴了出來,一點也沒浪費地噴在田伯光臉上。
鄭紹祖聽得目瞪口呆,半晌才豎起大拇指,一副無比崇拜的表情道:“吳將軍,您真是運籌於陰暗之中,決勝於尼庵之外,小鄭佩服得五體投地!”
田伯光哼了一聲,他被不戒噴了一頭一臉的酒,又不敢向他發作,氣惱地挾了口菜吃了,忽地一拍桌子,罵道:“老闆!這是宮保雞丁啊還是宮爆花生米?你們這些奸商王八蛋,叫你們以後生了兒子沒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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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白雲庵外有些古怪,庵門外百米處陸陸續續來了許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先是搭了些帳篷住下,緊跟着又招來一些工匠,開始搭起臺子來。一開始定逸還沒有注意,畢竟這白雲庵外不是她恆山派的私產,可是過了兩日人越聚越多,一早就有人掐着脖子吊嗓子,咿咿呀呀唱個不停,吵得白雲庵的早課都作不下去了。
定逸實在忍耐不住,跑出來一問,出來一個一身老太太戲服的老頭兒。這草頭班子是由四個戲班臨時湊成的,共同推舉了一個老班主,這位班主年輕時是唱花旦的,名叫“賽西施……”現在歲數大了,牙齒也掉光了,便開始扮起老旦來,這位賽老闆一瞧就是一副經濟低迷、民不聊生的模樣,見了定逸有氣無力地用假嗓戲腔道:“老師太,有何貴幹呀?”
定逸壓了壓心頭怒火,問道:“你們是哪裡的戲班,怎麼跑到尼庵門口來搭臺唱戲?這荒山野嶺,哪裡有人來看,你們這不是故意搗亂嗎?”
賽西施賽老闆嘿嘿一笑,向一里多外不戒的房子一指,先拉着長音一甩水袖來了個唸白:“老師太,你可大錯特錯~~~了~~~哇,那邊有位孝子,請了我們給老爺子賀壽。故此我們纔在這裡搭臺,有沒有人看沒關係,只要盡了那位孝子一番孝心,也就是了”
定逸怒道:“他那裡賀壽,怎麼戲臺子搭得這麼遠?不戒什麼時候有了個孝子了,人在哪裡?”
田伯光應聲而出,穿了一身員外袍,斯斯文文向定逸施了一禮,笑嘻嘻地道:“孝子在此。老師太,我是不戒大師的義子,爲表孝心,才請了戲班給他老人家賀壽。這戲臺是該搭得近些纔是,不過我義父府上有懷孕的女眷,不能太過嘈雜。常言說百善孝爲先哪,佛家也是勸人向善的,這裡已不是白雲庵的地頭了,老師太不會對我的孝行有什麼意見吧?”
定逸可不識得眼前這人便是那位‘萬里獨行’田伯光,聽了他的話心知是不戒和吳天德找來爲難自己的,她本生性倔強,聞言哈哈一笑,道:“原來如此,請便,請便!我倒要看看不戒這點伎倆能奈我何?”說罷大袖一拂,昂然而去。
田伯光望着她的背影,戲謔地一笑,也轉身佈置戲臺去了。過了正午,戲臺搭好了,這鑼鼓點兒一敲,戲臺上可真是精彩非凡,鑼鼓喧天彩旗飄,你方唱罷我登場,吵得白雲庵內一刻不得清閒。
定逸師太面噙冷笑,坐在禪室之中只是不理,暗想:不戒和吳天德黔驢技窮,使出這種無賴手段便想逼自己就範?嘿,恆山定逸是那麼好對付的麼?
臨到天色漸漸黯淡下來,戲臺那邊也漸漸靜了下來,定逸師太這才長出一口氣,雖說她不在乎這四個戲班子的輪番轟炸,可是那種嘈雜的噪音實在是攪得整個尼庵不得安寧,就連三三兩兩來上香拜佛的香客們見了都覺得怪異莫名。
看看戲臺那邊清靜下來,定逸也停止打坐,走到桌邊坐下,剛剛喝了口茶,只聽一個圓潤高亮的戲腔猛地拔了一個高音兒,然後幽幽地落了下去,定逸豎起耳朵聽了半晌,還不見動靜,以爲又是哪個戲子又在吊嗓子,這才放下心來,不料甫一舉起茶杯,只聽那聲音又鬼一般響了起來,揚聲唱道:“一更子裡來小尼姑獨坐禪堂,手拿上木魚兩眼淚汪汪,女孩兒出家來受不盡苦情,奴青春難配上少年的才郎。”
定逸不知這齣戲是什麼,可那戲詞兒可聽得十分清楚,只氣得她雙手發抖,那戲子逾唱逾帶勁兒:“埋怨一聲爹怨恨一聲娘,想當年實實無有主張,觀見奴家活不了三六九,因此把奴家抱在廟堂。”定逸師太再也忍耐不住,從牆上摘下寶劍,怒瞪雙眼,大步流星地奔出庵門去。
這人唱功着實不錯,吳天德正在不戒家中親手炒了幾個菜準備哄靜月多吃一些,陡聽那清亮的女聲傳來:“二更子裡來小尼姑實在悲準備,思想起女裙釵來在廟堂,披紅掛綠笑笑好看,懷抱上小孩童叫上幾聲娘。”嚇得吳天德差點兒將盤子掉到地上,瞪着眼睛問坐在桌邊唱茶的田伯光道:“這是什麼曲子?”
田伯光好整以暇地道:“元曲!”
吳天德哭笑不得地道:“我問你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
田伯光呵呵一笑,道:“這首曲子麼,叫‘小尼姑思春’。”
吳天德眼前一黑,發呆道:“這有點太過了吧?定逸還不提劍殺人麼?”
田伯光嘆道:“要不然我爲什麼要跑回來?嘿嘿,這是不戒大師的主意,我有什麼法子?不過就算定逸殺上門來,也只會找你算賬,與我不相干。”
吳天德張望了幾眼,問道:“不戒和尚呢?”
田伯光不慌不忙地道:“他說有些事要辦,唱第一句時就下山去了。”
吳天德:“……”
定逸師太提着明晃晃的寶劍,衝到戲臺前高聲喝道:“閉嘴,不要唱了。”戲臺上那扮小尼姑的戲子甩着雲袖,聲情並茂正唱的得趣:“三更子裡來小尼姑瞌睡重重,睡夢裡我夢見美貌書生,行一步來在了禪堂內,咱二人在一起敘一敘交情。”被定逸師太飽蘊內力的一喝嚇得一哆嗦,頓時止住了嗓子。
那位“賽西施”賽老闆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問道:“老師太,出了什麼事?”
定逸師太手指顫抖地問道:“你……你……誰讓你唱這些曲子的?說!……”賽老闆莫名其妙地道:“這是不戒老太爺親口點的一齣戲,怎麼了?”
定逸怒不可遏地道:“不戒和尚在哪裡?”賽老闆齜牙一笑,道:“老太爺和他的義子下山去辦點事兒,說是今晚不回來啦!”
定逸尋思:“不戒這賊和尚擺明了是和自己作對,他點了戲就下山避禍去了。我若是找上門去,又不是吳天德的對手,無端被他再折辱一番,嘿,果然是歪門邪道,我豈能中你們的計。”
她向賽老闆亮了亮手中寶劍,喝道:“不許再唱了,否則莫怪貧尼不客氣,你們……你們在佛門尼庵前唱這等污穢不堪的曲子,惹得貧尼火起,拆了你的戲臺,叫你們有來無回!”
那飾小尼姑的戲子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夥子,匆匆跑到賽老闆面前,驚慌地道:“賽老闆,東家說過若是不唱他點的曲子到時可是不給錢的,這位老師太不許我們唱,咱們辛苦了這一趟可是沒有銀子拿了。可憐我娘還生病在牀,等着我掙了錢給她老人家看病呢,我的娘呀……呀……嗚……呀……”
這戲子演技不錯,說哭就哭,兩行眼淚劈嚦啪啦就掉了下來。站在臺下扮小生等着上臺勾引小尼姑的戲子也湊上來哭道:“老闆,咱們手頭可是沒有一點餘錢了,眼看着這天就冷了,若是這回不能掙上一筆錢,今年冬天我一家人可是要凍餓而死了。”
那賽老闆早得了不戒和田伯光的授意,此時也唱作俱佳地頓足道:“閉嘴,都不要哭了,老師太武藝超羣,她不許我們唱,我又有什麼辦法?唉,我……我實在沒有辦法,只好把我那可憐的女兒賣進青樓妓院,換來一家大小吃口飽飯了。我那可憐的女兒呀,嗚嗚嗚……”
幾個人抱頭痛哭,四個戲班子的人都圍上來,有的勸,有的陪着哭,定逸師太提着寶劍四下一看,盡是些男不男、女不女滿臉油彩的戲子,一個個跟死了親爹似的,哭得比誰都傷心,雖知他們有些作假,可是這劍如何還砍得下去?
定逸師太頓了頓腳,仰嘆長嘆一聲,垂頭喪氣地走回白雲庵去,剛剛踏進庵門,只聽那戲子又‘嬌聲宛轉’地唱道:“南海觀世音東方太白星,保佑我小尼姑早配郎君,只要你顯靈應能如我願,我重修廟宇塑金身……離庵堂周遊四海,好似那出籠鳥展翅高飛,又似那鯉魚兒衝破了千層網,搖頭擺尾再也不來了。”
定逸師太霍地轉身衝出兩步,又止住身子,胸膛起伏呼呼直喘,好半晌才衝回庵內砰地一聲將庵門關上,回頭瞧見那些尼姑們都探頭探腦在向自己看來,忍不住怒喝道:“都回去做功課,心性堅定、諸魔不侵,我倒要看看是魔高一尺,還是道高一丈!”
從這一天起,這些戲子們是日也唱,夜也唱,他們有四個戲班,分工合作、輪流登場,好在他們自己習慣了這種賣唱生涯,旁邊有人高聲唱戲喝彩,照樣吃得香、睡得着,只苦了白雲庵一衆尼姑,一個個習慣了鐘鳴早起、罄響入睡,現在被這班戲子折騰得整日昏昏沉沉日夜顛倒。
定閒和定靜在見性峰上聽說了消息,遣人來問定逸,這老尼姑性情剛烈、倔強執拗,只說無事,叫掌門和師姐放心。儀琳被關在庵後思過,聽庵中師姐妹們說及這些事,心知必是吳大哥搞的鬼,吳天德肯爲她費這些心思,這小尼姑心中想來真是又覺甜蜜、又覺歡喜,可是聽師姐們說及師父這兩天脾氣暴躁,尋常有事大家都不敢去見她,又不禁爲師父擔起心來。
那些戲子們每日盡挑些香豔的曲子,唱來自得其趣,有時也來出全武行,四個戲班同時登場演出大戲,反正主顧已經付了錢的,有無客人也不在乎,全當習練技藝了。
本來這時將近初冬,香客已漸少,但是百姓們現在正是農閒時節,聞聽恆山白雲庵有人鬧出這場好戲,都想來看看熱鬧,這一來白雲庵的香客反而日漸增多,許多人一大早就揣了兩張大餅,到了山上先恭恭敬敬去拜了菩薩,然後跑出來津津有味地看戲,直到太陽落山才下山去。有了人喝彩,那班戲子們也唱得更加賣力。
朱靜月和曲非煙想不到自家相公居然想出這麼缺德的方法來對付白雲庵的定逸師太,真是令人又好氣又好笑,不過仔細想想,好像自己也沒有更好的辦法能讓這食古不化的老尼姑服軟,兩個人興趣上來,每天都來向那些戲子們打聽尼庵裡的動靜,想看看吳天德的辦法到底見不見效。
藍娃兒從田伯光那兒弄清楚了吳天德和儀琳的事,也是忍俊不禁。她幼時曾聽父親講過美麗的公主被魔王擄走,英俊的王子騎着白馬佩着寶劍,去將公主救回的故事,本來覺得那樣的心上人,纔是值得叫人傾心的英雄豪傑。可是現在看到吳天德的這番胡鬧,雖然近乎無賴,但是又叫人覺得浪漫無比,唉……如果有個男人這麼追求自己,那麼有一天白髮蒼蒼時,想起來這些事也一定還會覺得甜蜜無比。
她眼睛裡冒着星星,望着吳天德在廚房裡揮動大勺的‘英姿’,只覺這男人就像自己族中神聖的‘可蘭經’一般神秘,一樣無所不能。
她用夢幻一般的語調對田伯光道:“先生對儀琳姑娘真好,呵呵,原來愛可以愛得這麼浪漫,愛和真主一樣永恆”
田伯光悄悄看了看坐在房內和曲非煙咬耳朵的朱靜月,酸溜溜地說:“愛當然是浪漫的,愛當然也是永恆的……嗯……不過必須是在情侶不斷變換的條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