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族的先祖曾吻血起誓,讓我們世世代代都揹負上了效忠的枷鎖。我們的家族以這沉重的枷鎖作爲榮耀,成爲了這個國家最具威望和名譽的一族。哪怕是到了多年以後、早已改朝換代的今天,我們家族的故事還是依然會被人們談及,特別是爲前朝公主選騎士的那一段。
那個時候,我們家族的自豪,我們家族的光輝,全都在一夜之間因爲我大哥的衝動而敗落崩塌。可誰又能預料,我們所失去的竟又在一夜之間調轉折返,甚至變得更加耀眼燦爛。
是的,我最讓人着迷的公主。就是你,就是在接到了成爲你騎士的密令的那個夜晚,我們整個家族的命運又再一次的逆轉。然而你同我的命運,也因此被永遠的纏繞在了一起。
你一定不知道,我在聽父親說完密令內容的時候有多麼生氣。國王陛下讓我成爲你的騎士,可那明明就應該是二哥的位置!
這個世界上,只有我知道二哥一聲不吭的放棄了繪畫,只有我知道他是帶着怎樣絕望的心情去揹負家族的使命,也只有我知道,他想要替代大哥成爲你的騎士的覺悟,想要代替大哥支撐起整個家族的覺悟!
可是呢?
我怎麼能夠因爲一道命令,就去毀了二哥全部的努力,然後明明沒有做任何事,卻坐享其成般的,變成了這個國家裡榮譽僅次於父親的騎士,奪去了二哥在放棄繪畫之後好不容易纔又找到了的理想!
我不能!
我絕對
不能!
我一個勁兒的對着父親大吵大鬧,問他爲什麼不舉薦二哥!妹妹一直在旁邊勸阻,但二哥只是沉默着,什麼話都沒說,什麼事都沒做。大家都知道,這個是王命,可當時的我就是控住不住無理取鬧的自己。
還記得二哥在事後來房間找我,約我去後院喝上兩杯。那個時候我們聊了很多很多,有父親的事、小時候兄妹四人一起胡鬧的事、還有大哥被流放之前我們在後院比劍的事。
你知道嗎,自從二哥被父親折斷畫筆、決定拿起劍的那一天起,二哥就從未再畫過一幅畫。可是那一夜,他爲了讓我放下心結去當你的騎士,竟畫了一幅畫送給我。
那是一副很粗略的速寫,一看就知道是二哥在約我之前畫的。畫的內容十分簡單,甚至有些粗糙。畫上沒有背景和裝飾,只有父親和我們兄妹四人,以及在年幼時就去世了的母親。
二哥真的很有繪畫的天分,竟能用這樣簡略的一幅畫,表達出萬語千言都描繪不了的親情和羈絆。我知道二哥想要對我說什麼,我也答應第二天隨父親進宮見國王陛下,商議後天任命儀式的事。
是的,那天夜裡收到二哥的畫的時候,我確實是這麼決定的。可是等我隨父親進了王宮,站在偏廳外的那一刻,我的內心還是產生了動搖--這是二哥的位置,我不能搶!
我阻止了去給國王通傳客訊的僕人,一路拽着父親去了偏廳外的花園。我再一次的告訴父親,我不會接受國
王的任命,不會成爲你的騎士,更不會搶走原本屬於二哥的榮譽和地位。
我說我會向國王陛下祈求,祈求讓把騎士的人選換成二哥。哪怕是會揹負上逆臣的罪名,我也一定要說!
我記得父親當時那怒不可遏的眼神,記得他握緊到抽搐的拳頭,也記得從自己的口中說出了怎樣大逆不道的話。我用了界上最惡毒的語言來嘲笑和謾罵我們的家族、我們的先祖,還有那個愚昧而腐朽的忠誠誓約。
我們是一家人;
我們肩負着同樣的宿命和職責。
我知道的,我明白的,二哥分明已經用那幅畫清清楚楚的傳達給了我。可是我,卻仍舊像個不懂事的孩子,把家族的安危拋之腦後,把大哥的犧牲棄之不顧,又一次在父親的面前,自私而醜陋的大吵大鬧。
我能夠感覺到周圍侍衛傳來的視線,能夠聽到過路侍女的竊竊私語,可就是無法讀懂父親臉上的表情。我不知道該如何向你形容那種表情,在父親的眼中,好像比起失望和生氣,更多的是一種難過。
對家族榮耀的踐踏,對幾代人忠誠的諷刺--或許這些從我口中說出的話是真的傷到了父親的心,我在很多年以後才明白,當時的自己是多麼幼稚。
我最炫目的公主,我真的想知道,在我對着父親嘲諷謾罵自己家族的那個午後,你是否有經過花園,又是否聽到了我那幼稚的怒罵,以至於十一年前,你拋棄了你最後的騎士,選擇獨自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