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士】一幕

我這輩子向上帝祈禱過無數次,幾乎每一次都是爲了你。然而在瑪爾莎死去的那一天,我卻在心中向魔鬼許下了願望。我不會說爲小鎮上的人報仇這種漂亮話。我只是想要殺了迪恩-巴洛克,哪怕是死後會墮入地獄。

那時的我沒有感覺到任何悲傷和仇恨,鼻腔裡只能聞到瑪爾莎血的腥味,眼睛裡只能看到瑪爾莎血的顏色。那鮮紅分明那般熱烈,卻看得我渾身發冷……

我記不清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只知道從那種寒冷中醒過來的時候,迪恩的頭顱已經離開了他的身體。迪恩的血染紅了地面,我趕緊把瑪爾莎抱到一邊,免得被那骯髒的血所玷污。

我擡頭望天,能夠看見星辰與月亮,可是低下頭,整個小鎮卻依舊停留在夕陽的暮色裡。我終於聞到了濃煙的味道,才發現鎮上已經變成了一片火海。我感覺到左肩上傳來的疼痛,在看到自己肩上的傷口後,耳邊便傳來了薩爾的呼喊和馬蹄聲。

迪恩死了之後,他的副官並沒有下令撤退,而是繼續讓手下的騎兵在小鎮中執行殺戮和搜捕。他們點燃了鎮上的所有房屋,藏起來的人們不得不從屋裡跑了出來。我帶着瑪爾莎的屍體和薩爾躲在暗處,看着他們將無辜的人集中在小廣場上,一批接一批的處死。

薩爾的馬快,我讓他趁着軍隊處死鎮民的空隙逃出小鎮,趕去附近的山林中找到你,然後帶上你和萊茵,同我們在百里外等待着的騎兵團匯合。薩爾讓我和他一起走,但我必須留下來爲他爭取逃走的時間。

我失去了瑪爾莎,失去了整個小鎮,這

一切全是爲了不失去你,哪怕我也丟了性命!

我把瑪爾莎的屍體投入水井中,然後故意出現在敵軍面前,報出了自己的身份和姓名。副官帶着一羣手下在小鎮裡追着我東跑西竄,可誰知道,雖然我盡力吸引着他們的注意力,但他們還是發現了趁亂逃出小鎮的薩爾。

副官當即就識破了我的計謀,調轉馬頭去追薩爾。我顧不得身上的傷痛,硬是搶來一匹馬追了上去。在路過一批一批鎮民正在被屠殺的廣場時,我只能閉上眼睛、堵住耳朵,裝作什麼都看不見,裝作什麼都聽不見。

儘管薩爾比追兵們快上很多,但窮追不捨的他們依然十分棘手。薩爾只得在中途換了方向,帶着他們在小鎮附近打轉,無法靠近你藏身的山林。

雖說只有一部分的騎兵跟着副官追了出來,但我們這邊始終只有兩個人。薩爾跑在最前面,我追在最後面,中間是副官和他的騎兵們--這樣的包圍陣勢,不管怎麼看都十分荒謬可笑。

起初,副官並不在意無法構成威脅的我,只是一個勁兒追着薩爾。直到追在後面的我接連幹掉了好幾個騎兵,副官才下令讓後面的騎兵留下,先殺了我。薩爾爲了救我只得掉頭,我們很快就被敵人包圍了……

你在事後告訴我,說躲在山林中的你看到那一幕的時候,一顆心都快從喉嚨裡跳出來。你說盡管你相信我一定不會有事,但那一刻仍然害怕的要死。你說你從沒想過我會死,也從來都不敢去想。

記得聽到你說這些的時候,我只是表情欣然的笑了。因爲我也和你一樣,何嘗

不是擔心着你的生死,甚至擔心到了不敢去擔心的地步。所以我才懂了,懂了你爲什麼要在當年選擇拋下我,獨自離開小鎮。

想想過去曾帶着你一路奔逃時,無論遇到怎樣的危機和險境,儘管始終只有我和你兩個人,我也從來都不會覺得無法逃出生天。所以只要能夠保護你,再困難的事也好,再不可能的奇蹟也好,我統統都會實現給你看!

是的,我只要你平安就好,我只要你脫險就好。這一點,我想薩爾應該也是一樣,所以那種雜碎的包圍,我們根本就沒有放在眼裡,可是我……!

我是世界上最差勁的丈夫,我是世界上最差勁的父親。正因爲總是隻想着你的事,所以瑪爾莎纔會變成那樣,所以我纔會在突破包圍、殺了副官之後一心想要見你,從而忽略了悄悄跟在身後的那個敵人。

我和薩爾竭力拼殺,終於幹掉了追來的二十幾個人。一身腥紅的我們筋疲力盡,就連傷口的疼痛都麻痹了。我們已經顧不得檢查敵人是否全部斷氣,只想快點同你匯合。

我們剛進入山林沒有多久,你就牽着萊茵急匆匆跑來迎接。萊茵一見我便掙脫了你的手,呼喊着爸爸奔向我。與此同時,一道銀光突然擦破了我的面頰,從我的耳際呼嘯而過--

那把從身後用力擲出的劍,直直飛向了你的胸口,而萊茵,就在與你同一直線的位置上!

避恐不及,飛擲的劍鋒已經劃破萊茵的肩膀。他慘叫着倒地,我卻是同他擦肩而過,飛身撲倒了你。在錯身的一瞬,萊茵熾熱的血,潑溼了我的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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