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楚的記得,國王陛下在說起這些的時候一直都看着窗外,擡頭仰望着天空。他背對着我,我頷首站的筆直,不敢有窺視他表情的想法。只是從他深沉而緩慢的聲音裡,能夠聽出明顯的傷感和惆悵。
我最悲傷的公主,你要相信那個最疼愛你的父王,他並不是對你母后的死不聞不問,他只是,只是有太多的顧慮和無奈,以及無論如何都想要遵守的約定。
就在加冕儀式的頭一天,你的母后曾找未來的國王談過話。她用妹妹的身份祈求他,不管安費洛斯心中有着怎麼樣的恨意,也不管安費洛斯會做出什麼樣的事,自己都會竭盡全力的去阻止、去化解,讓他一定不要對安費洛斯不利,說她不願意看到家人之間的悲慘鬥爭。
你的父王告訴我,當時的他也像面對哭喊的你一樣,良久的沉默着。他說他的心中有點混亂,不知該說些什麼,可看見你的母后氣呼呼的轉身要走,他卻是下意識拉住了她的手,然後他的嘴,不受控制般說出了自己一生中最爲恥辱的話。
他說,如果她願意做他的皇后,那麼他就發誓,不管發生了什麼,他一輩子,都不會做傷害安費洛斯的事。
你知道嗎,說到這些的時候,國王陛下又沉默了許久,彷彿一種無聲的嘆息。你的母后是愛着安費洛斯的,所以才毫不猶豫答應了你的父王,義無反顧登上了王后的寶座。只有這樣,她才能擁有更大的權力,去保護揹負着皇室
恥辱而活在世上的愛人。
我不知道你是否會爲你的父王感到羞恥,也不知道你的母后一直都是用怎樣的眼光去看待自己的丈夫。我明白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國王陛下一定深深愛着你的母后--
爲了不讓她擔驚受怕,他寧願將自己放到近乎卑鄙的角色上,去同她一起保護她心中真正的愛人,甚至連在她被殘忍殺害之後,都仍然堅守着向她許下的約定。
在聽陛下講述這些往事的時候,我曾斗膽問過一個問題。我問陛下,難道都不會恨麼?
陛下當時只是笑了,說如果要恨,安費洛斯應該比他還恨。他是那般愛着你的母親,卻能設計陷害、親手置她於死地。對他、對你的母親,乃至整個國家,你叔父心中的怨恨,怕是沒有誰可以真正體會。
儘管安費洛斯身體中流着和自己不同的血,可是在你父王的心中,他永遠都還是自己的大哥。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提防於他,但是卻又不得不防。
你知道嗎,在得知妹妹將要成爲皇后的消息之後,安費洛斯竟開始變得有些瘋狂,暗殺你父皇的各種計謀和刺客變本加厲,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多。
國王陛下告訴我,要是當時,安費洛斯願意拋開一切,帶着你的母后遠走高飛,自己定不會阻攔且從此都不再過問。可惜他始終無法放下權和利,無法放下爲親生父親報仇的念頭。所以你的父王才下定了決心,一定不會把心愛之人
交給這個狼一般狠毒的男人。
在舉行婚禮的那一日,安費洛斯送了一件無比華貴且傾世難尋的稀世珍寶作爲賀禮,更是三次向你的母后舉杯祝福,用盡了世間所有最美好的詞句。
你的父王說,他並沒有邀請安費洛斯,還用地方上發生的一件小事作爲藉口,派他前去調節。你的父王知道他是個優秀的人,也相當的聰明,只是沒想到,那樣遠的地方,他竟然也還是在晚宴的時候趕回了王宮。他說當時的安費洛斯笑得很燦爛,可是眼神中,卻有詛咒報復般的陰冷光芒。
我想,那個時候的安費洛斯一定是絕望了。用盡方法也要趕上婚禮,大概是決定要堂堂正正的面對,在最清醒冷靜的心態下,捨棄掉心中所有的溫暖和過往,踏入黑暗的深處,從此不再回頭。
世界上就是有這樣一種人,往往越是傷心難過,就越是瘋狂放縱。然後再自我懲罰一般將自己迫到絕地,偏執而病態的活着。就像我的二哥那樣。
二哥從小就喜歡繪畫,骨子裡本就是個文弱的人,對劍術和盔甲都毫無興趣。可是父親卻燒了他的畫板,折了他的畫筆,不講絲毫道理的強迫他拿起沉重的劍。
從那之後,二哥便彷彿變了一個人,不管是劍術或者格鬥,練習起來都像是着了魔。在成爲騎士參與護衛工作的時候也是異常努力,可以一連幾天都不眠不休,要是遇到了危險狀況,更是不要命似的衝在最前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