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爾莎穿着單薄的衣服,孤零零坐在鐵鋪門口等我,想必已經知道自己之前的跟蹤被發現了。那時候的我依然不願去懷疑瑪爾莎什麼,我欠了她太多,不想讓她因爲毫無根據的猜疑而受辱。
我在準備進鐵鋪的瞬間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我告訴瑪爾莎,說我不會問她那幾天究竟去了哪裡、做了什麼。說現在的你我只是單純的主僕關係,讓她不要再有奇怪的猜疑,更不要再做跟蹤這種丟人的事。
瑪爾莎當即哭了出來,儘管十分傷心,但我也沒有安撫她的心情。我邁開進屋的腳步,瑪爾莎卻從身後抱住了我。
她再次問我是不是一定要拋下她和萊茵,同你一起離去--瑪爾莎說了和那天一樣的話,語氣卻是從詢問變成了祈求,彷彿在抉擇什麼。
我依然無法回答這個令人悲痛的問題,只是沉默着轉身抹去她臉上的淚,吻了她的額,再次堅決而愧疚的說了抱歉。
我把自己關在地下室,一夜未眠。瑪爾莎也和我一樣,一直坐在鐵鋪沒有生火的爐子旁邊。直到你來了鐵鋪,她才神情恍惚進了後屋。
那一天,你告訴我三千人的騎兵團已經到達小鎮附近。等我這個新統帥先過去打個照面,他們便會啓程,繼續朝着先前說好的目的地進發。而我則會同你們一起留在小鎮準備最後一天,之後就要離開,同先行的騎兵團在預定地點匯合。
我在太陽落山的時候回到家裡,萊茵說瑪爾莎身體不舒服,中午的時候就睡下了。我知道,你們之所以沒有隨騎兵團一起離開,之所以多留一日,全是爲了讓我能夠好好同家人道別。可是瑪爾莎,明知我在第二天下午就要離去,卻是避而不見。
我無奈嘆了一口氣,然後抱起萊茵,想要好好記住他的模樣和重量。想必瑪爾莎還沒有把我離去的事告訴萊茵,如此我也只能親自來做這件殘忍的事了。
我拿出一個半米長的木盒,萊茵打開之後非常高興--是的,裡面是一把適合他用的劍。我花了三天爲萊茵打造這把劍,然後告訴他,說他以後就是瑪爾莎的騎士,要用這把劍好好保護他的母親。
萊茵很興奮,抱着劍不願放下。我看着兒子,覺得世界上不會再有比自己更差勁的父親了。因爲我摸着他的頭,編造了謊言--
我說自己明天就要出發,要去遠方的城鎮,替他買一匹配得上這把劍的小馬。讓他成爲鎮子上最威風的男人。
萊茵說他的生日早就過了,問我爲什麼要送他東西。我一時語塞,你卻正好出現在了鐵鋪裡。
你知道我心裡的愧疚與難過,便是笑着幫我打圓場。萊茵之前罵你是巫婆,你便乾脆承認了這個稱號,說你這個巫婆對我這個爸爸施了魔法,只要是兒子的心願,都一定會幫他實現。
萊茵歡呼着跑出鐵鋪,抱着沒有開鋒的劍去找朋友們炫耀。我凝望着他遠去的身影,終是流出了眼淚。那時的你低頭不敢看我,小聲說了聲抱歉便默默離去。
到了你回來小鎮第九天,瑪爾莎依然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肯出來。我明白她有多麼不想見我,只好寫了一封信讓萊茵送進去並叫他一直陪着瑪爾莎,不要離開半步。
雖然預料到瑪爾莎不會帶着萊茵爲我送行,但在離開小鎮的一刻,我心中遠比自己想象的還要難過。我來回撫着腰間的劍,與我並馬同行的你只是默默看着,始終一言不發。
是的,我以爲事情會就此落幕,你也以爲我將就此帶着難過上路。當時的我們誰都沒有想到,瑪爾莎居然會做出那樣瘋狂的事!
現在想想,若是那個時候能夠狠心一點,若是那個時候能夠堅決一些,那麼之後第十天的慘劇或許就不會發生,那個我曾生活了十多年的小鎮也就不會被付之一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