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條冷寂的夢蝶宮,從裡面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響,一道人影鬼鬼祟祟地在裡面摸索,推開常年未有人來的房門,燭光勉強照亮了屋內,掃視屋內,她的視線赫然停留在房間內的一副畫像上,叮咚一聲,燭臺掉落。
藉着月色,看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狠毒。
在宮裡傳的沸沸揚揚的琉璃宮,自始自終都處於安然獨立,無視外間一切流言,彷彿在這皇宮中自成了一片天地。
“你們先下去。”偌大的琉璃宮沒有其他地方擁有的熱鬧喧囂,有的只是淡然冷清。
她安靜地倚在窗邊,視線留連在窗外,卻始終找不到焦距。即使他來到了她的身邊,她也未曾擡起頭看他一眼。
他從懷中掏出一管精緻的竹笛,花紋細緻精美,大方不失清雅,擱置脣邊,清揚笛聲緩緩流淌,美妙動聽。
她輕輕地閉上眼,聆聽着笛聲,從眼角滑落的淚透明哀傷。
清冷月色,窸窣聲從遠至盡,寢室內,小依一下子睜開眼,視線向窗外望去,“馨兒……”
單衣下的身子單薄的驚人,她沿着聲音往外走去,不斷摸索着前進,“馨兒。”
蕭條的宮殿門前,她沒有猶豫地推開了大門,往裡面走去,風狠狠灌入她的衣領,可她仿若未覺。
熟悉的感覺漸漸涌上,大門砰的一聲關上,她渾身一顫,連忙往外看去,冷意從腳底灌上心間,她忍不住的發抖。
她蜷縮在寢室內的一處角落裡,藉着從窗縫裡灑落的一點月光緊緊盯着前方。不是馨兒,沒有馨兒,淚水不由自主的滑落,心頭上的痛怎麼也止不住。
猛然眼前一片光亮,她下意識的閉上眼,再慢慢睜開時,心咯噔一跳,眼中有着不可思議。
“怎麼?纔多久不見,就不記得我了。”
一頭青絲隨意披落,曾經豔麗華貴的容妃早已不見,淪落的狼狽不堪,只是那當初的驕傲變得更加張狂,甚至…竭斯底裡。
“容妃……。”她小聲呢喃了句,不知爲何,對於這樣的她,她感到害怕,而這種害怕更是讓她想要逃離開這裡。
她驟然上前,扯住她的頭髮,將她拉出隱蔽的角落,手一鬆,將她甩落在地,她一聲呻吟,雙手並用的向後退去。
她步步逼近,看着她不斷掙扎的樣子,猖狂的笑着,眼中瘋狂之意更濃,“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吧,我等這一天可是等了很久了,今天皇上可是在忙他的國事,沒空陪你,嘖嘖,纔多久沒見,怎麼就折磨成這樣了呢,被人追殺,連孩子也死了,真是好可憐啊~”她笑着的臉漸漸放大在她面前,嘲諷的話語飄蕩在她耳邊。
死,小依睜大雙眼,聽着在耳邊不斷迴盪的死字,她叫道,“你胡說,她沒死,馨兒不會死的。”
突然一聲大吼將李容震得片刻的懵了,隨即惱羞成怒,將她從地上扯起,拖到寢室內。
“賤女人,你以爲把我整垮了你就贏了,休想,你讓我不好過,我不會讓你安生,公主是吧,哈哈,不過是個小娃娃,而且現在還死了,你以爲你生的是皇子?想當皇后,我死了也不會答應。”
“她沒死,她沒死,馨兒她不會死的。”她不斷地反駁,不斷地重複着這句話,身體叫囂的痛並沒有心口上的來得讓她痛不欲生。
“她就是死了,就是因爲有你這樣的孃親才死的,這就是你的報應啊,哈哈哈。”她瘋狂的笑聲響徹在屋內,迴盪在她耳邊,讓她幾欲崩潰。
“你以爲你得皇上的寵愛就了不起嗎?我告訴你,你別蠢了,他根本就不喜歡你,他喜歡不過是你這張臉,這張與彩蝶長得一模一樣的臉!”
一句話讓她停止了掙扎,她擡頭看她,神情呆滯,像是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你胡說……”半晌,她才悠悠說道,
“你在胡說,馨兒沒事,睿軒他不是這樣的人。這一切都是你在造謠,你想騙我是不是,馨兒她會回來的,會回來我跟睿軒的身邊。”
“我胡說?哈哈哈哈,你知道我爲什麼要引你來這裡嗎?”
心底的涼意蔓延至全身,她身子輕顫。
“你看清楚了,看清楚這屋裡有什麼?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她僵硬地轉動着她的視線,這張牀,有着他們兩人相愛的證據,掃視着屋內典雅的裝扮,安然不動的傢俱,她的視線慢慢落在了,香案上的古琴,心胡亂地跳動着,慢慢移上的視線,猛然僵直。
“看到了嗎?哈哈,是不是很吃驚,嗯?也是,我看到時也會嚇了一跳,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相像的人,甚至是一模一樣!”她譏諷地笑着,瘋狂的笑聲彷彿是要發泄出她所有的不滿,半晌,笑聲漸止,她唏噓道,“曾經有一個宮女說我們長得很像,當時被我杖責死了,如今想來,她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只是,不是像你,而是像她,死去的彩蝶。”
她手指向畫像,咬牙切齒。
畫中女子青絲垂落,雪白的肌膚吹彈可破,彎彎的柳葉眉渾然天成,星辰般耀眼的眼眸,高挺的鼻樑晶瑩剔透,嫣然一笑,傾國傾城,含笑的眼眸似在看着這一切。
那張絕美的臉,赫然與她一模一樣。
“不,不是。”她捂着腦袋呻吟,“不是這樣的。”
“你說的也是,確實不一樣……。”
她擡起迷茫的視線看她,似乎不是很理解她爲什麼會突然說出這句應和她的話。
“你們當然不一樣,鳳彩蝶她是完美的,而你不過是個替代品,又怎麼會一樣?”她一字一句地剜着她的心,字字刺耳,“你不過是個殘缺品,又怎麼能與月蘭國第一美女相比。”
手不由自主地撫上臉頰,殘缺……視線又重新回到那幅畫中的女子,她跟她,確實不一樣。因爲她殘缺……。
“我差點忘了,你還不知道她是誰呢?看在本宮今天心情不錯的份上,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她猙獰的笑臉,在她看來,是猶如凌遲一刀一刀地剮着她的心上。
“他們一定想不到以爲無人知曉的事,會就這樣讓本宮揪出來,這一趟冷宮,去得值啊,值啊!”她近乎呢喃,眸色夾雜着怨恨。這段日子的恥辱,她永遠不會忘。每天的挨餓受凍,冷眼相待,讓一生受盡寵愛的她,感到由心的恥辱與不甘。
“她,就是軒轅王爺未過門的妻子,鳳彩蝶,當年邊境告急,軒轅王帶兵出征,留下她一人在宮中,卻不想,這一去,卻是給他人造就了機會,叔嫂相戀,一個愛,一個癡,這段戀情也算是夠感人肺腑的啊。”
她茫然地聽着她不斷灌輸進腦子裡的往事,明明告訴自己不要聽,可是那從指縫間透過的話語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上。
“兄弟反目,只爲了爭搶一個女子,這種事,算起來也並不少見對吧?”她蹲下身,貼近她耳畔,輕聲說道。“堂堂一個王爺,一直留連在宮外,這件事,一直讓人津津樂道,道他生性灑脫,體恤百姓疾苦,其實,不過是爲了逃避事實,逃避他的女人背叛了他的事實。”
“夠了,別說了。”她吼着,祈求着,可透過晶瑩看到的只是她更加得意的嘴臉。
“如果不是因爲六年前的事,現在的皇后應該就是她了吧,嘖嘖,我也想不明白,爲什麼這個女人會殺害先皇跟皇后,以致皇上一怒之下將她一劍刺死。不過皇上也真是狠心,幾經波折好不容易得來的女人就這樣被他殺了,一命嗚呼。”
她唏噓感慨,看着她掙扎,臉上得意之更濃。
“你到底想說什麼。”當真相大白時,掙扎與痛苦反而會沉澱,留下的只有那一臉的漠然,與心灰意冷,她擡眼,陌生的令人心悸。
“沒什麼,只是在你臨死前,想讓你清楚的知道,你不過是一個替身,一個跟我們一樣,被那個男人玩弄在手掌心上的玩偶,你會得到那麼多的疼愛,不過只是因爲長得像她罷了,”她面色一變,陰沉猙獰,“但是,也因爲你,讓這一切都變了,你不該進宮,也根本就不該活着。”
“呵呵,呵,想殺我是嗎?”她踉蹌地站起身子,搖搖晃晃卻有着莫名的毅力在支撐,手撐着桌角,凝視她,毫不退縮。
“你倒是冷靜。”李容一掃剛纔的瘋狂,但那被壓抑的恨意卻統統涌到了她的眼神,陰森猙獰。
“啪啪,”清脆的拍掌聲,從一處傳來,打斷了一觸即發的氛圍,李容冷眼看去,只見其中一道人影慢慢踱步而出,小依漠然的隨着她的視線而去,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挺精彩的一齣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