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允……”
“清風,哈哈,原來名滿全城清風姑娘就是你,我還真是榮幸,竟然能不花一份銀子就與花魁朝夕相處。”
他眼裡,話裡滿是嘲諷。
她從沒像這一刻那麼強烈地感覺到自己的語言是如此蒼白與空洞。
“清風姑娘,我不過是一個廢人,這段日子還真是多謝你的好心收留,這就告辭。”
他大步轉身離去,背影決絕地令她心碎,她蒼白着臉慌忙下扯住他的袖子,當碰觸到那空蕩蕩的袖子時,她的臉更白了一分。
“冷允,你別走,你的身子。”
“怎麼?同情我?收起你那可悲的同情心,本大爺不稀罕,就算只剩一隻手,我也能活,我還不至於需要你去賣身來養活我?”他的憤怒盡數吼在了她慘白的臉上,小依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從眼角滑落的晶瑩,
“我沒賣身……。”她虛弱的解釋淹沒在他的憤怒裡。
“你怎麼會這麼糟蹋自己,怎麼會,哈,哈哈。”他仰天嘲笑,奮力一甩,將她推落,“滾,滾出我的視線。”
“我沒賣身,我只是在裡面唱曲,”她用力地搖頭,否決他的話,她不明白爲什麼同樣來自21世紀的他就不能理解她的想法,“我只是憑自己的努力去賺錢。”
“賺錢,你就是這麼賺錢的?疊依,你還真是讓人失望。”看着他重重甩上的房門,她的淚水洶涌而落,你真是讓人失望,這句話久久激盪在她心上,讓她緩不過來。
他靠在門上的身子無力地滑落,淚水滑落臉頰,沁心的冰涼。左手緊緊握着,青筋跳動,帶着他淒厲的長嘯。
秋風瑟瑟,落葉紛飛,在清冷的月光輕輕飄蕩,落地,帶起一地的感傷與思念。
“這花月正好,豈能浪費了?”獨孤奇清朗笑道,酒盞輕輕碰觸,蕩起清涼的音色。
佇立在樹下的身影迴轉過身,五官俊逸,談笑間自有一股傲氣存在,他對他此舉無奈一笑,接過酒,仰頭一飲。
“今日本想讓你到百花樓一聞美人音色,誰知,竟空手而歸,倒是拂了你的興了。”見他雖是道歉,可眉眼間有的只是與他相似的桀驁跟不馴,明亮的眼眸有着掠過戲謔的笑意,在那看不見的底處,有着一絲失落。
她沒去,他舉杯幹飲,掩飾那莫名的失落。
“四弟,這可不像你。”獨孤離談笑自若,直指向他的反常。誰人都知,君臨四皇子喜好留連歡場,可卻從未與某位女子傳出流言,這不外乎因爲他的名聲,四皇子不喜女色,好男色,但謠言便是謠言,事實真相如何他們幾人自然清楚,只是這些年,已經很少能從他的口中聽到哪個女子的名字,如今這個清風,魅力不可小覷啊,竟能引得他如此反常,還專門讓他前去捧場。
“三哥,我可沒別的意思,就是這些日子宮裡的事太多,帶你出來解解乏罷了。”
“三哥我可沒說什麼……”他促狹的說道,瞧見他窘迫的乾澀,忍不住長笑道,“好了好了,四弟你若真喜歡她,納了也沒什麼。三哥替你撐腰,也正好破了寧安城的謠言。”
“大皇子,二皇子他們最近的行動越加急迫了。”獨孤奇直視他的眼,移開話題,想從那雙以傲然掩飾的眸子裡看出什麼來。他知道,三哥不甘心,所以無論他做什麼他都會支持他。
“嗯…他也來鎮州了。”
孤獨奇渾神色一凜,“他來做什麼?”
“月蘭國如今的動靜讓人百思不得其解,我想他也是想來一探,好在父皇面前邀功吧。”
想起現今月蘭那邊的動靜,他釋然的眉眼又重新染上疑惑,“你覺得月蘭皇帝是怎麼回事,派了不少精兵在邊境一處彷徨,似乎在尋找着什麼。”
“我已經讓厲炎去打聽了,應該不久便會有消息,近日你也小心些,這鎮州只怕也要不安生了。”
他不由自由地探向懷中的一處地方,那裡,有着她遺落的紫玉簪。
小依,你還好嗎?
小依彷徨在門外,幾番猶豫,藥湯早已涼去,她輕敲門,與往常一樣沒有人回她,她推開門走進,將藥放置在桌上便離去。
“拿出去,我不會喝的。”
她腳步一頓,又恢復如初,安靜地退了出去。
黃金落葉輕輕飛揚,秋風掃起一地的金黃,蕭條冷寂,她坐落在臺階前,思緒飄遠。
五天了,她沒再踏進百花樓半步,金媽媽每日都使人來催,這些日子攢的錢雖然還能支撐段日子,可若是一久,這藥不能斷……若是一斷,將前功盡棄。
“砰砰,”響亮的敲門聲傳來,小依驚地從地上站起。
“金媽媽,對不起,這段日子給你添麻煩了。”小依端來茶水,對她歉意地說,雖然她也是爲了賺錢,但不可否認,眼前這個女人對她很好,至少她在她最困難的時候幫助過她。
“小依,唉,我知道,你的事小四都跟我說了,可是現在的事不是我能做主的了,否則我今日也不會親自上門來請你。”
“金媽媽,這是什麼意思?”
“最近樓裡來了幾位貴客,硬是指名了要聽你唱曲,連續來了幾日都沒見着你人,昨日已經給我下了最後通牒,小依姑娘,你人心善,老身臉皮厚,求你一定要幫幫我,這百花樓是我一輩子的心血,可不能就這樣毀了啊。”
“金媽媽,到底怎麼回事?”她連忙扶起她,看她模樣不像作假,不敢相信不過幾日竟鬧出這麼大的禍事來。
“二皇子?”她怎麼也沒想到,堂堂君臨國的二皇子竟會爲了聽她唱曲而大鬧百花樓,這會,她的名聲也算拜他所賜而大噪了。
“是啊,小依姑娘,你可得幫幫我們,樓裡的幾個兄弟都被他們打傷了,現在還在牀上躺着呢,他們說了,若是你再不去,這百花樓就完了。”小四也連忙在一旁附和,青白着臉,想來那晚的記憶沒少讓這個少年擔心受怕。
“金媽媽,你們的事我都知道了,可是,對不起,小依幫不了你們。”她很想答應,可是,她不行,冷允正在氣頭上。
“姑娘,若是你是因爲你家相公,我可以去求他。小四求您幫幫忙吧。”小四磕頭在地,每一下都似敲在她心上,讓她難受。
“小依姑娘,你若是覺得不妥,不妨讓老身跟他談談,或許會有一點回旋的餘地。”
她搖搖頭,“你們還是先走吧。”
“姑娘,你再考慮一下,再說,老身只要你去一晚,一晚就行,今晚過後,老身絕不糾纏於你們,而且,”她咬咬牙,說,“老身可以給你們一千兩。姑娘,你不是擔心沒有錢買藥嗎?只要有了這一千兩,你最擔憂的銀兩根本不是問題。”
一千兩,小依心中一動,她說的對,若是有了這一千兩,至少這半年的藥費她不用愁了,而且就去一晚,“好,我答應你。”
對不起,冷允,只要再一晚……
在她背對的門外,秋陽在地上拖出一條瘦長的影子,明明是溫暖的光亮,卻透着冰冷的僵硬。
人聲鼎沸的百花樓內,與窗外的寒風凜冽,各成一片天地,只因中午時分金媽媽宣佈的一條消息造就了今晚百花樓的門庭若市。
小依位於閣樓的房上,擰眉打量着鏡中的自己,淡妝淺粉,卻襯得她的皮膚更加晶瑩透亮,眼眸清澈靈動,鼻樑小巧挺拔,紅脣輕點,顧盼流兮間,嬌媚婉而流轉。
只是此時在她柳葉黛眉間,瀰漫着淡淡的憂愁與不安。
她回神向窗外望去,黃昏日落,漸漸昏沉的天空,幾朵浮雲撒在空中,映在她心頭成了點滴的不安愁思。
這是最後一次了,她在心裡這樣安慰自己,可是總壓不下心間的那股心悸。
“清風姑娘,媽媽說,該出場了。”門外傳來的一聲叫喚讓她一驚,此時再看窗外,才發現那夕陽早已落下。
“我知道了。”換上一貫的寂然,她起身抱琴往外而去,纖長玉指掠過琴絃,撩動一串不規則的音律,迴盪在房內,她自嘲一笑,都唱了這麼久了,怎麼還會如此緊張。
滿場的喧鬧與騷動,在她一出場的瞬間,皆有默契地安靜了下來。
獨孤恨位於蘭臺上,在她出場的那刻,視線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一刻未移開過。
“二皇子,這清風姑娘在鎮州可是出了名的,相傳她貌若天仙,如仙如畫,只是可惜從未有人見過她的真面目。”鎮州的官員鄭爽諂媚奉承,駐守在這邊境,極少能見到朝中權貴,更憑論這當朝聲名遠播的二皇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