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晉皇陵居於萬嶺山脈中,開國之初高祖特意請了高人,走遍全國,最後選在這裡建造皇陵。據說萬嶺山下有一條龍脈,是真是假不曉得,但是萬嶺山皇陵最近熱鬧起來。
被奪了爵位,只剩下一個皇子頭銜的二皇子姬夫晏奉命來守皇陵了。
守皇陵是個清苦的活兒,又是被奪爵遣送來的,可見落魄。
皇陵周圍的百姓民居都已經被遷走,皇家修建的陵寢墓地縱然威武莊嚴,可是除了把守的士兵,再無人煙,一開始的那點熱鬧,很快的又歸於平靜。
跋山涉水的一路到了皇陵,路上的行程走得非常緊迫,因爲皇帝當時是盛怒之下驅逐寧王離京。因此這一路上其實走的並不舒坦,可以說是寧王打從出生以來,走得最艱難的一段路。
等到了皇陵還不等安穩下來,夏冰玉就病倒了,拖家帶口帶着孩子,一路急行。兒子小,女兒弱,最後連她都支撐不住,到了地方人就躺下了。
當初離京的時候,寧王府被奪了爵位,家裡頭的奴才全都散了,剩下的姬妾們,寧王做主願意跟着走的就帶着,不願意跟着的就留下。寧王府這棵大樹已經倒了,德妃也“病故”,再也沒有可能翻身。願意跟着寧王離開的最後只有原本的寧王妃夏冰玉還有側妃董婉,當初權勢顯赫的寧王府,*之間樹倒猢猻散,再無當初風光之景。
“藥熬好了沒有?熬好了趕緊送過去,千萬別耽擱了,這可是救命的。”鄔媽媽抹了一下額頭上的汗珠對着廚房門外的蘭芷催問道。
“好了好了,馬上送過去。”蘭芷熟練地把藥從藥罐子裡倒在碗裡,然後雙手端着碗就往旁邊的院子裡走。
這裡住的地方並不十分寬闊,又是贖罪之身,下人們住的地方更是擁擠,主子們住的也就兩個小院。大一點的給了原本的王妃居住,小一點的是她們自己的主子在住着。她熬得這藥就是要送去給夏夫人喝的,這一路奔波到這裡,人瘦的只剩下骨頭了。當初兩院子的人鬥得跟烏眼雞一樣,如今到這一步,哪裡還有心思掐架。
蘭芷端着藥一路送進去,在門口正遇上蘭露,蘭露伸手把藥接了過去,低聲說道:“你去看看幾個小主子,這時候可千萬再也不能出差錯了。”
蘭芷神色一凜,忙應了一聲,趕緊去了。她們是國公府裡跟着姑娘出嫁的,一家子的性命都在國公府裡捏着,就算是寧王府倒了,她們也不敢不盡心伺候姑娘。相比起來,信國公府倒了之後,王妃那邊的奴才可真是跑的跑走的走,身邊能留下的不過是幾個從小伺候着有情分的奴才。
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夫妻還這樣,不要說做奴才的了。有機會能不做奴才,誰願意趴在地上給人踩。
屋子裡頭到處都是藥味,夏冰玉半躺在榻上,面色蒼白毫無血色,一雙眼睛望着窗外毫無神采,整個人從裡到外都散着幾分暮氣。
蘭露端了藥進來,正在椅子上閉眼休息的董婉聞到藥味就睜開了眼睛。董婉的神色比夏冰玉要好些,只是夏冰玉一病倒,家裡頭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這麼多人,這麼多事兒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整個人也沒有以往的清靈之氣。
“趙嬤嬤。”董婉沒有伸手去接藥碗,反而喊了趙嬤嬤過來。
趙嬤嬤連忙把藥碗端過去,嘴裡不停地對董婉道謝,又端着藥去勸夏冰玉喝下去。
孃家傾覆,德妃已死,所有的榮光*之前全都沒了。從京裡被攆出來一路急趕,夏冰玉深受打擊之下身體不堪重負便病倒了,此時有了求死之心,因此喝藥不喝藥她倒是一點都不上心。
董婉看着趙嬤嬤勸了這麼久都沒什麼用處,索性直接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看着夏冰玉說道:“你我鬥了這小半輩子,沒想到你居然是個懦弱之輩,我還一直當你是個厲害的,原來不過是色厲內荏的軟蛋。”
夏冰玉充耳不聞,看也不看董婉一眼,一雙眼睛依舊呆呆的望着窗外。
“你倒是想得美,你一死了之,想把女兒兒子一股腦的扔給我,我告訴你你是不用做這樣的美夢了。”董婉拍拍身上的衣裳,“我自己生的都管不過來了,你覺得在這樣的地方,我還有心思充什麼好人替你養孩子?”
“你不是巴着我死嗎?”夏冰玉聲音帶着幾分嘶啞,“我死了你就能做正頭妻子了。”
“真是笑話,你做王妃時候怎麼不讓給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倒是想讓位了,可我不稀罕了。”董婉擡腳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看着夏冰玉,“你自己死了解脫了,可你的罪孽你的孩子們卻還受着。我兩個孩子,嘉哥兒好些,可是平哥兒自幼體弱,我照顧他還尤嫌不夠。你的一對孩子我可沒那麼多的時間跟精力替你照顧,別把我當善良人。你要死了,這倆孩子最後如何我可不敢保證的。”
夏冰玉面色白的幾乎透明,旁邊的趙嬤嬤端着藥碗,輕嘆一聲,“夫人,先喝藥吧,先把身體養好了早說。”
不知道過了多久,夏冰玉這才接過藥碗,也不用湯匙,一口氣灌了下去,眼淚從眼角溢了出來。
如今,求死也這樣的艱難。
董婉回到自己院子裡,嘉哥兒正帶着平哥兒寫字,經歷這麼多的變故,這孩子已然是個小大人了。個頭都到了董婉的下巴,此時聽到聲音轉過頭來,“姨娘。”
王府都沒了,哪裡還有側妃,如今只能稱呼一聲姨娘。董婉苦笑一聲,這可是真真切切的做妾了。
對着兒子笑了笑,平哥兒沒寫完字不敢回頭,也不敢寫得毛躁了,哥哥管他管得嚴,一個字寫不好就要全部重新寫。好不容易寫完這一張大字,這才扭頭撲進姨娘的懷裡撒嬌。
“你爹爹還沒回來?”董婉抱了抱平哥兒問道。
“還沒有,又上山了,只怕天黑纔回來。”嘉哥兒將弟弟牽到一旁玩兒,不讓他一直鬧着姨娘,“要不我去看看?”
自從來這裡,姬夫晏日日都要上山去皇陵外坐着,天不亮就走,天黑纔回來。
董婉知道姬夫晏心裡難過,這麼短的時間發生這樣的變化,*之間天翻地覆,任是誰只怕也接受不了。
聽到兒子這樣講,董婉搖搖頭,“你如今長大了,又是你爹的長子,家裡的事情也該擔起來了,應該有個男子漢的模樣。我去迎迎你爹,你在家裡候着。”
嘉哥兒想說什麼最後還是點點頭,“是,我知道了。”
董婉轉身之際看着桌子上的毛筆字,一筆一劃端正認真,眉眼之間就帶了幾分笑意。纔出了門,天上竟下起了小雨,虧得她還未走遠,返回去取了傘,這才踏着石階往山上走。正門有守軍,只有皇上親臨才能走正門,尋常他們上山都是走這邊的小路。全都是用山石鋪成,三尺餘寬,奧凸不平很是難走。她出來的時候特意換了厚底鞋,走在上頭纔不覺得硌腳。
一路走上去也沒看到姬夫晏的影子,她就知道他還未下山,自己一路爬上去,爬到半路已然是滿頭是汗,等到爬到上頭,整個人坐在路旁石階上只喘粗氣。休息了一小會,重新站起來,擡頭望去,這次卻看到了姬夫晏從山門裡走了出來。
她忙迎了上去,將手裡的傘舉在頭頂給他遮住雨。
“你怎麼來了?”姬夫晏很是有些吃驚的問道,從山底一路爬上來,可是要費不少的力氣。
當初玉樹臨風的寧王,如今兩鬢依然有些銀絲,眉目之間帶着些許滄桑。身形也瘦削了許多,不知就裡的人,遠遠看去,還以爲是個蹣跚的老人。
“看着天下雨了,知道你沒帶傘。”董婉輕描淡寫的說道,“咱們走吧,該回去了,家裡都等着你呢。”
姬夫晏沉默的點點頭,撐着傘兩人順着山路一步步的往下走。下了雨的緣故,路上溼且滑,他一隻手撐着傘,另一隻手用力牽着董婉的手支撐着她,雨聲漸漸密了起來,雨水打溼了兩人的鞋子,衣衫。
董婉被姬夫晏牽着,雖然走的並不是很慢,卻十分的穩當。
“你當初不該跟着我來這裡受罪。”走到半路的時候,姬夫晏看着董婉除了肩膀之上的地方還未沾上雨水,其他的地方都溼透了,忍不住的講了這麼一句。
題外話:
本來寫太子的番外,但是寫了幾千字感覺不對,寫得不順,便全刪除了。因此先寫寧王的,寧王的番外不長,應該就幾章。寫文感覺不對是完全寫不下去的,所以大家彆着急,寫完寧王的我也不知道再寫誰的,到時候看看哪個感覺順一些就寫哪個吧。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