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綾扇的意識漸漸模糊,身體上的板子一次比一次疼,最後疼的麻木。
她沒想到,這就是自己一生的結局。謹言慎行,小心翼翼,走到今天,最後竟然會如此草率的死在歐陽萱手上。
人死之前,總是會想到很多東西,這話不假。
此時的蘇綾扇就想起了自己小時候,想到了她原本只是一個普通的閨秀,爹爹雖然不是高官,但是一個清官,家裡不富貴,但也不貧苦。
她生活在一個幸福的家庭,養出了溫柔和順的性子,直到父親運送的賦稅丟失,爹爹問斬,全家流放,自己和其他親人都充公。
她因爲生的模樣可人,又彈的一手好琴,就被選成了宮裡的樂姬。
接着被賜給了北宸王。如果不是遇上楚王妃,她爹已經死了,蘇家也早就支離破碎。
因爲遇見了這麼一個厲害的女子,她挽救了自己的家。爹爹雖然丟了官,好歹保全了性命,被流放的家人也都返回,而且還因爲她是北宸王妾室的原因,長安沒有人敢刁難蘇家。
誰都怕得罪了她,她在北宸王面前多嘴說一句,對別人來說就是滅頂之災。
沒有人知道,她其實在北宸王面前沒有存在感。
如果說,從來都對北宸王沒有心思那是騙人的話。長安那麼多名門千金,想盡辦法只想要這麼一個美人妾室的身份,求而不得,她一個普通女子,又怎會例外。
只是當她親眼看見北宸王和楚王妃的感情之後,深切明白自己插不進去,也不該插進去。
北宸王真的是一個很優秀的男人,但是跟她,卻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所以雖然有着北宸王妾室的身份,也因爲這個身份而讓家族得到庇佑,但是從來沒有真的把自己當成他的女人。
後來,楚王妃還答應了讓自己做女官。依舊得到北宸王府的庇護,又可以自由選擇自己喜歡的人。
於是她得到了他送的第一件禮物,是一套綠色的宮裙。
他說她穿綠色最好看。
以後,她都不打算再穿其他顏色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把這個人放在眼裡的?蘇綾扇自己也記不得了。然而她還記得,他不是爲了楚媚,不是爲了別人,只爲她說的一句話,就是那天晚上。
他說,莫踩着草叢溼了鞋襪。
那一句,蘇綾扇就想,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溫柔的人。
“蘇綾扇!”恍惚聽見有人在叫自己,蘇綾扇睜開眼,迷迷糊糊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衝了過來。
蘇綾扇低笑,這就是臨死之前的迴光返照嗎?能夠看見自己最想看見的人。
那個有着一張英俊的臉,精緻的五官,永遠穿着華麗而騷包的衣服,搖晃着一把玉骨折扇,大拇指上戴着一個碧玉扳指的小侯爺。
那個長安一霸,那個,如此溫柔的人。
“裴紹南!”歐陽萱驚訝站起來,看着闖進院子的人,“你來做什麼?”
雪地裡,蘇綾扇已經昏迷,白色的單衣被鮮血染紅,在雪地裡格外顯眼。
裴紹南看了蘇綾扇一眼,二話不說抱起她就要出去,歐陽萱連忙喊道,“來人,攔住他!裴紹南,你憑什麼在我院子裡搶人,我管教北宸王府的姬妾,哪裡輪得到你插手!”
“現在整個五軍都督府的軍隊都歸我管,你倒是試試,你攔不攔得住我!”裴紹南冷道。
抱着蘇綾扇從歐陽萱那裡出來,立即請了隨行的御醫過來。
“小侯爺,這位姑娘怕是不行了,失血過多,傷勢太嚴重,又在發燒,微臣只能盡力。”白鬍子御醫說道。
裴紹南握緊拳頭,楚媚曾經說過,她在長安就只有兩個朋友。一個是他裴紹南,另外一個就是蘇綾扇。
在她臨走之前都再三交代自己一定要好好照顧她身邊的人,千萬不要再出現唐如嫿這樣的事情。但是現在,蘇綾扇變成了第二個唐如嫿。而且還更嚴重,渾身是血,肉都打爛了,雙手腫的不能看,發着低燒。
“我知道了,你先一定想辦法保住她的命。”裴紹南說道。現在看來必須通知楚媚一聲,而當初他們臨走之前,也告訴了他,如果萬一有什麼緊急情況,就傳信給蕭氏商行。
……
豫州,南陽郡城。
半個時辰後,楚媚拖着昏迷的白蘇兒回到蕭氏商行。拓跋諶正和蕭煜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看見楚媚帶了一個女人回來都非常驚訝。
“今天又遇上她了,她用了子桑穆的獨門毒藥三刻煙,而且我還在她身上搜到了這個,點歡。”楚媚拿出一個白色瓷瓶拋給拓跋諶,“估計是想對你用,還沒來得及。”
拓跋諶臉色淡定的將那個瓷瓶收下,對着楚媚說道,“如果你要對我用,我不介意。”
“你想得美!”楚媚輕瞪拓跋諶,繼續說道,“剛纔我們交手,我把她抓了。估計她應該和子桑穆有聯繫,不然不可能又是三刻煙,又是點歡,子桑穆極有可能就在百花堂。”
蕭煜說道,“剛纔我還在和王爺說,經過查證,百花堂確實暗地裡做一些販賣奴隸的事情。只不過很隱晦,而且數量較少,沒怎麼引起注意。都是漂亮年輕的小女孩。”
“裴紹南他們現在還在揚花城,等快到豫州的時候,子桑穆肯定坐不住跑路。必須提前調兵過來,打他一個措手不及。”拓跋諶說了作戰計劃,乾淨利落,是他的風格。
楚媚點頭,“那好,你回去和裴紹南他們匯合帶兵過來,我在這裡盯着,順便再查查這個女人,看能不能有什麼線索。”
正在此時,一個小廝匆匆走進來遞給蕭煜一張紙條,蕭煜看了之後對着楚媚說道:
“小侯爺留口信,說蘇綾扇姑娘被萱妃打成重傷,御醫說,生死不知。”
什麼?
不過短短半個月,竟然出了這種變故!
“我現在回去。”楚媚立即說道。相比較那些御醫的醫術,她更相信自己。
拓跋諶在聽到歐陽萱的時候,眼神變了變,點頭,“我們一起回去。”
楚媚本打算留在南陽郡城等拓跋諶過來,但是現在蘇綾扇出了事,御醫還不知道救不救的活,人命關天的事,楚媚也顧不上子桑穆,和拓跋諶快馬加鞭日夜兼程往回趕。
對於楚媚來說,抓子桑穆固然重要,但是蘇綾扇的性命更重要。
她在長安也就只有蘇綾扇和裴紹南這兩個生死之交而已。
而就在楚媚和拓跋諶離開南陽郡城以後,一個戴着烏羽面具的男子走進南陽郡城。
“首領,白小姐從昨天開始就沒了消息,百花堂那邊只以爲她是去辦事了,也沒過問。據說白小姐消失之前,曾說要去辦一件事,不去別人打擾。”鍾叔說道。
白蘇兒要辦的事情就是弄死楚媚,再對拓跋諶下點歡。只是沒想到楚媚已經有三刻煙的解藥,根本沒有中毒。
所以沒有跟堂內的人明說,只有子桑穆知道。
“根據最後的線索,白小姐可能在蕭氏商行,當時白小姐也是跟着蕭氏商行進入南陽郡城。現在南陽郡城裡蕭氏的領頭人是蕭煜。”離叔說道。
鍾離澈渾身都裹在黑色的披風裡,只露出一雙陽光一般溫暖和煦的眼睛。
“子桑穆躲在南陽郡城,以爲這裡就安全了?竟然還敢約白蘇兒。”鍾離澈脣邊勾起一抹不屑的輕笑,“看來我沒猜錯,拓跋諶和楚媚並非微服私訪,而是得到了消息,來南陽郡城確認子桑穆的位置。”
鍾離澈也是在拓跋諶他們離開幾天之後,突然收到白韻的求救,稱自己妹妹不見了,被子桑穆約走。
但是子桑穆在哪,她也不知道。鍾離澈不得不親自出馬營救白蘇兒。
而且鍾離澈也清楚,現在拓跋諶他們的目標就是子桑穆,有可能他們都已經確定了他的位置,如果白蘇兒跟他在一起,那也會被抓走。
好歹是他未婚妻的妹妹,他不能坐視不理。
救白蘇兒就夠了,他不會提醒子桑穆趕緊跑路,就讓子桑部,徹底毀在北宸王手中吧。
“不用多事,直接營救白蘇兒,成功之後立即撤走。”鍾離澈說道。
鍾叔離叔抱拳,“謹遵首領之命!”
……
揚花城,楚媚一進門就去看蘇綾扇,她躺在牀上奄奄一息,臉色蒼白,只靠御醫的人蔘吊着命。
“王妃您回來了!奴婢見過王妃,王妃快救救我們姑娘吧!姑娘一直沒醒,御醫說,只怕是……只怕是不行了……”翠屏哭的肝腸寸斷。
楚媚搭脈,“確實很危險。還好回來的快,也還好御醫幫她吊着命,不然再耽誤下去,真的是神仙都沒救了!”
“什麼?我們姑娘還有救?真的還有救?”翠屏滿臉驚喜。
楚媚拿起筆寫了個藥方,“先拿着這個藥下去煎煮了。”
“是。”翠屏連忙拿着藥方下去了,這裡面有不少名貴藥材,還好裴紹南這段時間沒少給楚媚送藥,不然一時半會還真難湊齊這藥方上的藥材。
要把一個瀕死的人拉回來,用的自然都是珍稀藥材。
楚媚玉手一揚,一排的銀針漂浮在空中,再一揮,嗖嗖下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