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環嚇得六神無主,慌忙跑出去,“快來人哪,少奶奶不好了,快叫大夫……”
江雲秀緊緊抓着他的手,枯瘦的手手指彷彿要扣進他肉裡,南宮明看着她,從她着急的目光中可以看出她是有什麼話要對他說,可是她卻說不出來,情急之下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
江雲秀渾身抽搐着,終於急喘了一口氣,慢慢鬆了手。
看着昔日愛着的男人,之前打算一輩子的都不說的,但是在那一秒她突然改變了主意,可是卻遲了。
胸腔中僅剩的一點空氣暗自抽離,雲秀倒喘着氣,身子彷彿又回到了兩天前的夜晚,秋喜默默爲她擦洗着身子,看着她渾身似鼓樓一般的瘦弱骨骼,嘲笑的道:“唉,二少奶奶如今成了這樣,也不知道少爺看了心裡會怎麼樣?”
“不過少奶奶放心,恐怕在你死之前少爺都不會來看你了,他討厭你。”她笑着道,動作粗魯的將她從手裡提出來,因爲她瘦弱的僅剩一把幹骨頭,根本不用費什麼力氣。
秋喜將她扔到牀上,從懷裡取出一種藥膏給她塗上,從前她都是背對着她塗藥的,這一次卻正視她,而且還將藥膏打開蓋子舉到她面前,“你聞聞,這藥香嗎?”
雲秀怒目看着她。
秋喜一點都不在乎她的目光,笑着道:“這呀……是一種蠱毒,從前老夫人也用過,只是那賤貨命大沒死,這次你就沒地麼走運了,嘖嘖,你看看你這副身子,已經用不了兩天你就要死了,在你死之前我還是決定把這件事告訴你。”
她停下來,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你這麼看着我……是想吃了我嗎?哈哈,你放心罷,你說不出話了,你也寫不了字,這個秘密你只能裝進心裡,你放心罷,我不會讓你白死的,我知道你也一樣恨那個賤人,等你死了,我就會想辦法幫你除掉她,她遲早是會下去陪你作伴的,你們到了陰間再好好做婆媳罷。”
秋喜突然狠狠甩了她一掌,將她打翻在牀上,輕輕蓋上被子,轉身出了房門,她聽見她在門口對小環說,“已經洗好了,小環,你進去罷。”
小環冷哼一聲走進房內,看到小姐正情緒激動的朝她伸出手,嘴裡唔唔噥噥的想要說什麼,卻說不出來。
……
她原想要把這個秘密裝在心裡直到死,她被害死了已成事實,既然她說要佟佳風月下來陪她作伴,那又有什麼放不下的,她雖死了,可是少爺也無法得到那個女人,這就夠了,可是剛纔看到他關切的目光,還有心痛的表情,她突然改變了主意。
只是……
想說的時候,已經說不出口了。
氧氣一點點抽離,直到肺部被壓榨乾,她倒喘了幾口氣,終於睜大眼,一動了不動了,手指還在空中激烈的抓着,此時也無力的垂了下來。
南宮明見她嚥了氣,心中一陣難過,起身倉皇跑了出去,胸中,似有什麼堵在那裡,難受極了。
“不好了,二少奶奶不好了。”
院裡驚惶四起,下人們一陣慌亂。
因少奶奶是患怪病去世,府裡也不敢耽擱,只隨意操辦了一下,就草草出殯了,事後,給了江家一筆數目不小的銀子,算是補償,好好的一個女兒到了他家就這麼去了。
江老爺江夫人心痛一陣,也就過去了。
轎子裡一雙冰冷的眸看着喪葬隊伍緩緩走過,脣角添了笑意,“看來秋喜那丫頭還挺毒的,這麼快就死了一個。”
春杏怯懦的朝轎子看一眼,沒敢哼聲。
佟佳碧芸看着隊伍走過,冷冷的道:“起轎罷,回去別誤了給王爺送飯的時辰。”
轎子緩緩朝前走去,地上全是南宮府撒下的金冥紙錢。
風月坐在空蕩蕩的屋子裡,回想從前雲秀在她面前孝順的時候,不是不清楚她的別有用心,但是她至少不是個壞人,想到這裡,不禁掉淚。
“喲,這是替誰傷感?”秋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風月擦掉眼淚,換上冰冷的面孔,“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還過來幹什麼?”
秋喜冷笑,絲毫都不在乎她的冷淡,脛直走到她面前坐下,“我只是過來看看老夫人,二少奶奶去了,老夫人也別太傷心的好,身子要緊,聽說您這陣子都不怎麼吃飯,奴婢十分擔心呢!”
風月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恨不得一掌打碎她臉上虛假的笑容,擱在桌子上的手緊緊握起,秋喜看着她顫抖的雙手,笑着道:“呦,老夫人何必這麼激動?小心氣壞了身子。”
她笑着道,得意的四下打量着,“這房裡是越來越冷清了。”
說完,十分自在的站起身,輕車熟路的找到她的首飾盒,從裡面挑了一些和帕子包好,又到衣櫃裡取了幾件衣服用布包起來,“這些東西老夫人擱着不用也浪費了,奴婢替你拿去用了,省得浪費。”
秋喜將東西包好,走到桌邊將東西放到桌子上,倒了一杯茶給遞給她,“喝罷,這是奴婢孝敬給你的。”
風月臉色鐵青,極力忍着怒火,身子一動也不動。
秋喜端了一會,重重的將將子擱到桌子上,“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喝……”
風月氣得渾身顫抖,又不能發作,只得慢慢的端起杯子,還沒喝茶,就有一種強烈的噁心感涌上來,她轉過身一陣乾嘔。
秋喜冷笑,“你這是噁心誰呢?嫌我給你倒得茶髒嗎?”
說完,她突然想起了什麼,定定的看着她,走過來一把將她身子扳正,在她肚子上摸了摸,“你不會是懷孕了罷?”
風月聽她這麼說,臉上駭然,“你別瞎說,拿了東西就快滾。”
秋喜笑着站起身,“這些天我會牢牢盯緊你的,如果懷了,你休想偷偷打掉,留着這孽種我還大有用處。”
說完她冷哼一聲走了。
風月坐在漸涼的房間裡,已經三個多月了,她的月事還沒
有來,起初以爲只是身子虛弱沒大留意,現在經她這麼一說,她心裡突然有些慌了,手指不自覺的撫上小腹,平坦的似乎裡面沒有任何生命。
她的心稍微放下來一切,但隨即又懸上去,如果真的懷上了,她該怎麼處置這個小傢伙,斷斷不能留下,打掉?府里人多口雜又哪裡能瞞得住,首先第一個,娟兒是瞞不住的。
她起身走到衣櫃前,將那些被秋喜翻得到處都是的衣服整理好,又把所剩無幾的首飾盒關上。
這些天秋喜得寸進尺,時常跟她要些東西,錢財這些她是不在乎的,只是江雲秀的事讓她不能肆壞,說起來,她也是同謀。
雲秀的病症她再清楚不過,只是卻沒有告訴她解藥。
那血槡花的毒……那血槡花的毒?
秋喜又是從哪裡弄來的。
風雲握着首飾盒的手突然停下,那冰涼的棱角硌疼了她的心。
綠珠與春紅正坐在廊下做着針線活,最近房裡的事情少,她們雖然得按時在外聽差,但多數的時候老夫人都是獨處的,用着的時候不多,也只是每日洗澡的時候替她打些熱水,每日晨昏進去請一次安,打掃一回也就沒什麼事了。
綠珠正拿着一副繡樣問春紅,“春紅姐姐,我在帕子上繡什麼好呢?你看這並蒂蓮的如何?”
春紅笑着道:“你才十四就要繡並蒂?那是人家待嫁姑娘才繡的東西,也不嫌害臊,這麼早就想嫁人了。”
綠珠臉上臊得通紅,追着她打了兩下,“誰想嫁人了,人家問你正經的呢!”
“春紅。”
正欲答話的春紅突然聽到簾後輕喚,忙對綠球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放下手裡東西答應着進了房。
“老夫人有什麼吩咐?”
“你把這個送去佟家。”風月將一個信封交給春紅。
春紅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刷白,遲疑的站在那裡,“這……”
“怎麼?有什麼爲難的嗎?”風月看着她的異樣,眉頭微微蹙起。
春紅低着頭不敢應聲,過了一會才小聲說道:“老夫人,佟家……出事了。”
“出事?出什麼事?”風月坐直身子,有種不好的預感劃過心頭,最近她總覺得院裡人怪怪的,只是因爲心裡不暢快沒有多問,沒想到會是佟府的事。
春紅想着娟兒從前交待過的話,可是現在老夫人問起了,也不敢不說,於是吱吱唔唔的將前因後果說了出來,“佟府前些日子遭匪劫,全家都被刺殺了,皇上大怒,爲這事特地派靖王過來剿匪,王妃和王爺回到漠北,親自處理了父母的後事後就在原來的宅子裡住下來,等王爺剿了匪衆再一道回京,現在,王爺已經在關外駐紮了三個多月了,當中與匪徒交戰過兩次,匪衆已經死傷的差不多了,差不多這幾天就要回京了。”
風月心中苦澀,沒想到這些日子她竟是聾子,瞎子,發生了這麼多事都被蒙鼓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