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她，雖帶着笑，眼睛裡卻恨不得飛出刀子來。
風月淡淡一笑，並沒看見南宮明，今天這樣的日子，他還因爲對老爺的怨而不肯到場，未免太意氣用事了，她收回目光道：“我想來想去，借病不參加大小姐的婚禮的話於情於理都不合，於是就來了，老爺呢？”
她邊問邊向門口走去
三夫人淡淡笑着，看一眼身旁的丫頭，“胭脂，你進去看看老爺起了沒？”
“不必了，我親自進去就好。”說着，就要進去。
慕容氏連忙閃身擋到她面前，“還是讓胭脂去罷。”
風月輕笑，“怎麼了？三夫人這是不想讓我見老爺嗎？”
“老夫人多心了。”
“那就讓開罷。”她語聲淡淡的，聽不出喜惡，可是眸子裡隱藏的寒茫卻掩蓋不住，三夫人顧忌的看了一眼老爺房裡，沒有再攔。
風月笑了笑，昂頭進了屋。
隨着傭人的通稟，院子裡恢復一片死寂。
芷君不滿的道：“娘，今天是什麼日子？居然讓她過來？真是晦氣。”
三夫人緊握着手不說話。
先前辦事不利的兩個害丁小跑着過來，“三夫人，奴才沒用，沒能攔住老夫人，請夫人責罰。”
沒等問罪二人就先跪下請罪，按照三夫人從前的個性，勢必會將他們各打一頓趕出府去，可是今天她卻沒有，只是疲憊的揮了揮手，“算了，你們下去罷。”
這讓一旁的大少奶奶都詫異了，“姨娘這是怎麼了？不會真的被那丫頭弄得沒了脾氣罷？這可不像姨娘的風格。”
三夫人慘淡一笑，只是望着老爺房間出神，默不作聲。
芷君看着孃親，也沒有再說什麼，倒是一旁的燕君看着這一切，眸子裡閃過些擔憂。
房間裡，老爺剛剛起牀，很精神的樣子，穿着棗紅色的裯衫，腰帶着鑲着明珠，傭人取了靴子過來，風月搶先上去道：“我來罷。”
南宮老爺怔愣三秒，揮手讓傭人退下。
風月蹲下身子給他穿好靴子，又扶他起身道：“老爺，今天是芷君小姐的大婚之日，三夫人在場，妾身以繼室的身份出席婚禮會不會不合適哪？”
其實，打從她進門那一刻，老爺心中就已經有數了，如今聽她這樣問，不禁笑道：“你既然來了，不就是想參加嗎？那爲什麼還要這樣問？”
“妾身只是怕傷了姐姐的心。”她扶着老爺走到桌前，傭人遞來毛巾。
“既然這樣，那你就回去罷。”老爺道，接過毛巾洗了把臉。
風月怔愣着，不知如何反應。
老爺洗了臉，又整理了一翻這才轉身看着她，冷笑道：“你以爲我糊塗嗎？你雖進門時間不久，我與你接觸也不多，但看得出你是一個心機篤深，頗有手段的丫頭。”
風月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大意了，在這個年過花甲的老人面前，
她的一切都他都看得透，一時間慌張不已。
而他卻沒有要怪罪她的意思，走到桌邊坐下，“別以爲你想什麼我不知道，最好也不要在我面前耍手段，不過這一次就算了，理應你出場的，怪只怪她們。”
風月看着他一臉平和的樣子，半晌說不出話來。
傭人進來請道：“老爺，時辰不早了，該出發了。”
“恩。”他擡擡手，風月連忙過去摻扶着，張嬸摻着另一邊扶老爺出門。
門口一頂軟轎早早候着，見她親自扶着老爺出來，兩個人親蜜無比的樣子，在場的人全都愣住了，大少奶奶乍舌道：“老爺不會這麼大年紀又動了凡心了罷？”
三夫人看她一眼沒說話，走過去道：“老爺，今天看起來氣色不錯。”
“恩，芷君呢？”老爺的目光在人羣中搜索着，芷君趕忙錯身上前，“爹，女兒在這兒呢！”
南宮老爺將她上下打量一遍，嘴角露出笑容，“長成大姑娘了。”
忽的眸光一轉，見到人羣中的燕君，老爺帶着笑意的臉一瞬間化成冰霜，這一切，全都沒有躲過大少奶奶葉赫那拉氏的目光，她的心狠狠刺痛了一下，拉着女兒往後退了一步。
燕君想要上來說話，但看他一臉冷漠的表情，還是失落的退下了。
風月冷眼看着這戲劇性的變化，心中計較着。
老爺重重咳一聲，彎腰上了轎。
“起轎。”轎子平穩的擡起，向後院走去。
風月爲首的三位夫人隨在轎後，旁邊跟着丫頭，傭人，一大幫子人浩浩蕩蕩，身強力壯的轎伕擡着老爺，中途換了一次人。
等到祠堂的時候，南宮明已經先一步等在那裡了，看到風月，他有些吃驚，老爺下轎時，見她又親自上去摻扶，臉色便突然黯了下來，冷冷的看着二人沒有說話。傭人上前道：“老爺，一應東西都準備妥了，就等老爺上第一柱香了。”
“知道了。”風月道，扶着老爺進了祠堂。
大少奶奶靠近大少爺道：“老爺突然寵她了。”
她言外之音濃重，南宮明沒有理她，負手進了殿，大少奶奶落了個沒臉，訕訕的跟進去。
南宮老爺爲首，一家子人給祖宗上了香後，又單獨叫芷君出來給祖宗磕了頭，老爺將一塊準備好的藍色勾玉交給她道：“歷來嫁女，都有一塊勾玉，這個是你的，嫁過去就是人家的人了，要孝敬公婆，侍俸夫君，不要叫候家挑出理來。”
“女兒知道了。”芷君接過勾玉放進懷裡，磕了個頭退下。
南宮老爺又將目光落在遠遠站在一邊的人身上，“這次芷君的婚禮多虧了你操持，完事之後不會虧待你的，前幾年你在後院蓋的那個別館，過了年挑個時候就讓人收拾一下住進去罷，你也不小了，該成親了。”
南宮明冷着臉沒有說話。
南宮老爺忍着火道：“我把秋喜撥給你做侍妾，
只爲你身邊有個人侍候，別成天往煙花之地跑。”
風月站在旁邊，心中一顫，原來是把秋喜調去給他做侍妾了，但是……爲什麼偏偏是秋喜呢？又爲什麼在這種時候。
她不由的想起今早娟兒的話來——我聽打掃的小廝說，有一天老爺精神好，還特地過來想要瞧瞧老夫人呢？只是走到門口看見二少爺在就沒進來。
“我沒有父親大人您那份雅性，就算去那種地方，也不會把窯姐領回家裡來。”
“你……”老爺被氣得面紅耳赤，一口痰噎在嗓子眼上下不來，不住的咳嗽，傭人忙作一團，風月上前拍背遞茶，“老爺當心身子。”
她擡起頭，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南宮明冷笑着直視她，沒有迴避，這當中眼神交錯迴避，都如數落在了三夫人眼裡，她輕笑不語，站在一旁權當看笑話了。
老爺好久才平息下來，也無心再在停留，匆匆扶着傭人出門上轎走了，幾位夫人趕忙跟過去討好俸承。“老爺，當心氣壞了身子。“
“二少爺年輕，難免不懂事。”
人流隨着轎子而去。
風月帶着丫頭出門，走到門口時腳步頓了一下，轉身看着他道：“原來秋喜在你房裡？”
南宮明擡頭看着架子上擺放整齊的祖宗牌位，冷笑道：“怎麼你不知道嗎？”
“你明知故問，沒人告訴我。”她冷笑，娟見他們說話，本想退出去，風月不知出於什麼心理，漠然攔下道：“不用退下，我跟二少爺不過說兩句閒話。”
娟兒尷尬的站在那裡，低着頭退了回去。
南宮明冷笑道：“如果你想要秋喜的話可以去跟你的夫君說，這不是我的主意。”
他故意加重夫君二字，諷刺的笑，風月冷眼看着他臉上的意笑，半晌不說一句話。
南明宮挑眉看着她。
“我們走。”她道，帶着娟兒先一步出了宗祠。
南宮明在她身後冷笑，隨着她身子越來越遠，他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陰霾，管家陪着小心進來道：“老爺讓我來問問二少爺，別館還缺什麼少什麼，按照什麼式樣翻新，一切全憑少爺拿主意。”
“回頭再說。”南宮明冷冷的道，踱步出了大殿。
回到院裡，風月卻還不能平靜下來，心口呯呯直跳，有一種漠明的感覺正在她跟南宮明之間滋生，雖然她知道不是，可是衆人看她們的目光是不同的，就連老爺也這樣看，心內五味雜陳，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撇清。
她脫了披風剛剛坐下，就有傭人進來回道：“老夫人，三夫人來了在外求見。”
風月面色微怔，擡起頭道：“讓她進來罷。”
她擱了茶盞，一面摘下手上的戒指玉鐲等飾物，小丫頭捧來熱水盆侍候她淨手，屈身跪到她面前，將銅盆高高舉過頭頂，另一個小丫頭上來替她將袖子捥到肘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