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1世紀,說起夜戰,許多人都會聯想到戴着凱夫拉頭盔、配備微光夜視儀的士兵形象,夜視裝備的出現使得人類得以突破先天限制,在光線微弱的夜間精確辨別出目標方位。不過,最早期的夜視儀並非20世紀後期纔出現的,早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戰場上,軸心和盟軍陣營就各自研出了夜視裝備並投入實戰。
對於新興的夜視器材,在戰爭後期失去制空權的德國軍隊尤其投入了極大的精力,裝備紅外線夜視儀的豹式坦克成爲全世界第一種夜戰坦克,半履帶式裝甲車扛着大號紅外線探照燈的照片在各種軍事資料中也屢見不鮮。除此之外,德軍還研發了用於步兵使用的夜視儀,這些利用紅外線探測和顯象的裝備被共稱爲“吸血鬼”系統。
同行之人中既然有裝備夜視儀的,那麼此行必然是帶有突襲性質的戰鬥,林恩心裡有了個底。考慮到裝甲車的框形後車門有些狹窄,他取下背上的毛瑟步槍,反過來將衝鋒槍斜跨在背後,雙手斜端着步槍跟在前面一個士兵鑽進已經十分擁擠的車廂。
作爲德軍特有的標誌性裝備之一,251型半履帶式裝甲車的車廂額定載員爲10人,可林恩數了數,包括自己在內居然擠了足足十六人,而坐在最靠裡的六人全部是和先前那名軍官一模一樣的深色頭盔、深色作戰服。清一色的突擊步槍就已是相當犀利了,最裡面的兩個人還配備了成套的單兵紅外線裝備,這在1945年肯定有着不菲的造價。將它們組合在一起,想不被人看作精兵強將都難!
一路上,車廂裡的德軍士兵們一個個沉默不語,耳邊充斥着發動機的隆響以及履帶滾動時發出的“吱吱喳喳”聲。林恩可以感覺到,周圍這些跟自己一樣被莫名其妙拉來的“壯丁”都對此次行動的性質和目的都感到既好奇又忐忑,他們之中不僅有黨衛軍,還有曾經在同一處陣地浴血拼殺的陸軍士兵,他們使用東線戰場上出現的各種武器:毛瑟98k、mp38、mp40、mp44、“波波沙”、stv40等等。像林恩這樣手裡拿着一支、身上揹着一把的不在少數。就算他們頭上的鋼盔戴得端正,滿是泥污的軍服也隨處可見磨損撕破的口子,再加上雜亂的武器配置,哪像是正規軍,簡直是一羣地方雜牌!
因爲沒有位置坐,林恩只好躬着腰,以左手拄着步槍,右手撐着車廂壁。頭盔並不能完全阻擋子彈和彈片,所以他不敢貿然把腦袋伸出車廂,但經過了大約一刻鐘的行進,沿途並沒有槍炮聲,他還是忍不住往外面看了幾眼。三輛裝甲車走的是樹林之間的山路,因而有些顛簸,夜晚的樹林只能看到黑色的輪廓。在轉過一道彎時,林恩突然看到貼近樹林處若隱若現地停着一些體型比較龐大的傢伙,細長的“鼻子”當是炮管無疑。
老虎、豹子亦或是威力無比的虎王?
以大約四十碼時速前行的裝甲車將這個問題的答案遠遠拋在了後頭,林恩只能憑藉這粗略一眼去揣測它們的型號和規模。
繼續前行了十幾分鍾,裝甲車減速並最終停了下來。林恩勉強半轉過身,旁邊的士兵正嘗試着從裡面把艙門打開,只聽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然後是刺耳的一聲“嘎吱”,就像是一扇塵封多年且已生鏽的金屬大門被重新打開似的。先前那名高個子的軍官以“夜行人”的姿態擋在門口,他沒有讓士兵們立即下車,而是嘰裡呱啦地開始說話,而這偏偏是林恩最頭疼的事情,可他又能怎樣呢?
大概是交代注意事項,亦或是在解說這次行動,他富有磁性的聲音雖然有着好聽的音質,可mg-42般連貫的語速卻讓林恩完全無法揣摩其內容,更不可能臨時翻着字典理解。講了有那麼六七句,話音止,魁梧的身軀向側後退了一步。坐在艙門處的士兵連忙拎着武器下了車,林恩也只好緊跟在同伴們後面,看看他們接下來要做什麼,自己依葫蘆畫瓢就是。
三輛半履帶式裝甲車停在了一處松樹林邊緣,發動機熄了火,人們可以較爲清楚地聽到潺潺的流水聲。根據裝甲車行進的方向和時間,林恩猜測這與自己先前防守的是同一條河,只是現在所處的位置更靠下游。下車之後,他注意到裝甲車後方不遠處即是德軍的防禦陣地,但這附近沒有遍地屍體和焦黑彈坑,看樣子尚未遭到蘇聯人的進攻。
很快的,251上的士兵們都下了車。林恩數了數,不算高個子軍官在內,配備深色鋼盔和作戰服的士兵共有14人,算是一個加強戰鬥班的規模。他們以極其迅速的動作在裝甲車右側整隊,其餘士兵則自發地在裝甲車後面的空地上列隊,人數有三十多。看來不止是“揚克爾”帶來的這一隊,先前也還有從其他陣地抽調來的士兵加入這支肩負着神秘使命的隊伍。
聲音極富磁性的那名軍官似乎對自己原班人馬的素質非常放心,只在前面掃了一眼,招了招手,排頭兩名揹着大盒子的“暗夜戰士”連同四名揹着袋式軍用揹包的同伴就率先離開了。緊接着,他挎着那支裝了大號“手電筒”的突擊步槍走到這三十餘人的隊列前,用中等音量說了幾句話,可能是再次向這些臨時徵調來的士兵叮囑什麼。林恩雖然保持着和周圍人一樣的表情,心裡卻有種受到歧視的複雜感受——憋屈不是憋屈,惱怒又無處發泄。這會兒才知道多學一門外語的重要性,真是悔不該當初!
說完了話,軍官轉頭朝前看了看,他那些“嫡系”士兵猶如雕塑一般站着,林恩覺得他們若是一直沒有得到軍官的指令,完全可能保持着這樣的姿勢直到天亮。這所剩的八名士兵中只有兩個是背大盒子的,另外六個背的都是普通袋式作戰揹包,不同裝備的士兵在數量上似乎存在一個比例,可算上前去探路的那六個,除下來又不是整數。林恩正納悶着,不經意瞟見頻頻看錶的軍官,頓時恍然大悟:加上這傢伙,揹負大盒子的共有五人,同樣裝束但不背盒子的爲十人,這麼說來,每個裝備單兵紅外線夜視儀的士兵擁有兩個“保鏢”——或者說是後備人員,以確保這些昂貴而先進的裝備不至於因爲攜帶者的傷亡而失去作用。
等了約莫有七八分鐘,一陣猶如戰鼓的咚咚聲突然從遠處傳來。它聽起來至少隔了十來公里,林恩和周圍的士兵們雖然下意識地轉頭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但也知道那樣的炮火對自己沒有任何威脅,故而依然保持着立正狀。只短短几秒,遠處的炮聲就由稀疏變得密集起來,林恩不確定蘇軍炮擊的是否自己先前所呆的陣地,如若自己還在那裡,這會兒估計又得面臨死亡的考驗了。可是,自己該慶幸麼?
過了有兩根菸的功夫,軍官好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接頭暗號,左手伸直了在肩與頭之間的區域劃了個弧線,前面那隊8人的士兵起步向前,等到軍官第二次做出相同的手勢時,林恩所在的這三十多人的“大隊伍”也開始朝着相同的方向移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