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在防禦戰中,德軍四號坦克和三號突擊炮與數量相當的蘇軍t-34對抗也顯得頗爲吃力,可在這樣一場臨時組織的伏擊戰中,德軍僅以兩輛四號坦克的代價殲滅了擁有十二輛t-34的蘇軍坦克小隊,加上先前被擊毀的兩輛,戰損比率達到了2比14——能夠取得這樣的戰果,直接指揮者弗塔根中尉當居首功。
戰鬥結束,這位看起來也就二十多歲的年輕中尉果斷下令炸燬兩輛無法拖帶的四號坦克以及有修復可能的蘇軍t-34,隨即收攏部隊朝第5山地軍的防區撤去。走在路旁,遠遠看着站在裝甲指揮車裡的弗塔根,林恩霍然有種羨慕之感。若自己處於那樣的角色,想要實現各種計劃應該要比現在容易得多吧!
人可以選擇努力的方式,卻選擇不了出身。
天亮路明,按說行軍速度要比晚上摸黑走路快得多,然而正如林恩所擔心的那樣,蘇軍戰機的身影很快出現在了這片空域。所幸的是,他們的通訊體系遠沒有美軍那麼發達,一支地面裝甲部隊遭遇伏擊並全軍覆沒的消息顯然還沒有傳遞到出擊的航空部隊。蘇軍飛行員們只憑肉眼觀察到的戰場殘骸,是很難藉此判斷伏擊者去向的,但他們還是格外細緻地巡查周邊區域,並不惜降低高度從低空掠過。這個時候,德軍坦克手們給自己座駕進行的僞裝作用就充分顯現出來了,只要往路旁的樹叢或者灌木叢旁邊一停,在不主動冒進的情況下,仍由蘇軍飛機從頭頂飛過,大多數時候都能夠避開攻擊。
如此折騰雖然有驚無險,但終究拖慢了部隊的撤退速度,等這支總人數有所增加的部隊抵達第5山地軍的防區時,最後一批守衛部隊剛剛得到了軍部的撤退指令——這時已是上午11點,也就是說,部隊堅守陣地的時間比預計的還多了四五個小時。在林恩看來,這應該歸功於孤守奧拉寧堡的那些德軍將士們,直到此時,城內仍有稀疏的槍炮聲傳出。無望之戰的悲壯,不久之後也將在柏林上演吧!
愛娃因爲特殊的身份,一早就由第五山地軍派遣專車護送回柏林去了。不過林恩並沒有因此失去前往柏林的理由。作爲失去了直接上級的夜戰兵,他決定率部前往“吸血鬼”突擊隊本部報到,進而等待新的作戰指令。弗塔根的坦克殲擊連和第5山地軍所屬後衛部隊撤到柏林以北的上因諾多夫便停了下來,與這些並肩戰鬥、出生入死的戰友們告別之後,林恩帶着手下們徒步向柏林市區前行。儘管東西戰線的盟軍和蘇軍擁有無可置疑的制空權,但在靠近柏林的空域,德國空軍的戰鷹仍在不懈抗爭,雙編隊活動的“燕子”(me262?a-1單座戰鬥機)時不時帶着響亮的轟鳴聲飛過,偶爾遇上美軍的“野馬”,便毫不手軟地將它們驅逐甚至直接擊落。不過在更多的時候,它們難以自覺難以與成羣結隊的敵方戰鬥機抗衡,只是憑藉速度優勢衝亂敵陣,幾番射擊後也就調頭飛走了。
那些神奇的飛碟在哪裡?
林恩心底仍在期盼着奇蹟出現,他寧願這個時空發生改變,或者根本就是另一個主線相仿的不同世界,然而這些終究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到了半下午,上千架轟炸機組成的盟軍大機羣又一次烏雲壓境,林恩遠遠看到它們投下不計其數的炸彈,駭人的濃煙沖天而起。
究竟是怎樣一座城市,在敵人如此規模的持續轟炸下仍傲然於世,未曾毀滅。
到了傍晚,一行人終於遙遙望見施普雷河,跨過大橋就是柏林城區了!
在一條東西走向的堅固防線前方,林恩照舊奉上自己的證件和歸隊報到的理由,然而這一次,執勤的軍官卻不肯放行了,並且一板一眼地說道:“任何進入柏林城區的戰鬥部隊,都必須持有最高統帥部發布的調令,否則視同敵方滲透人員!”
看樣子“混”是混不過去了,林恩只好請這名軍官代爲聯絡“吸血鬼”夜戰突擊隊本部,可即便是這樣的要求,穿着長款灰色風衣的黨衛軍少尉也毫不留情地拒絕了。就在林恩一籌莫展之際,從城外方向駛來一輛敞篷的梅賽德斯,這車上除了司機,還坐着一位穿黑色皮衣的年輕軍官——卻不是勞倫茨.巴赫。
剛剛還鐵面無私的執勤軍官,見這輛車連忙示意崗哨放行。車上的年輕軍官側頭瞧了瞧林恩這一行人的模樣,慵懶地開口道:“什麼情況?”
執勤的黨衛軍少尉連忙畢恭畢敬地回答說:“長官,這些人是隸屬於夜戰突擊隊的,他們的戰鬥羣在奧拉寧堡被打散了,想去夜戰突擊隊本部報到!”
“沒有統帥部的命令,任何部隊是不得進入柏林市區的!”年輕軍官也是這官樣口吻,他原本可以一走了之,卻仍是好奇地打量着林恩——揹着全套夜視裝備,又挎着兩支毛瑟m1932衝鋒槍的大槍套,這模樣確實看着奇怪吧!
心想這多管閒事的傢伙應該是有點地位的,林恩以不卑不亢的口吻說道:“我們的上一級指揮部已在戰鬥中消亡,經由戰地指揮官齊格勒少校的同意,我部直接返回突擊隊本部報到,這應該沒錯吧?既然我們是突擊隊本部的直屬人員,理應獲得進入柏林城區的資格,這也沒錯吧?”
軍官摘下墨鏡,閉上眼睛,以拇指和食指輕捏鼻樑,說道:“如果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能夠按照邏輯發展,那麼告訴我,下士,爲什麼骯髒低賤的斯拉夫民族仍存活於世,並且氣勢洶洶地反攻而來?”
以數十年後的眼光,這個問題的答案是顯而易見的,但林恩卻不能這樣直白地給1945年的種族論狂熱者解釋,他想了想,巧妙地回答說:“豬何其愚蠢骯髒,千百年來不也一直活着?”
軍官輕皺眉頭,兩者似有可比性,卻又不能等同一處。他睜開眼睛,再一次打量着林恩,須臾,對執勤軍官說:“放他們通過吧!”
執勤軍官不敢有絲毫的質疑,連忙立正道:“是!”
軍官重新戴上墨鏡,既不吭聲,也不做動作,司機卻心領神會地開車前行。
“他是誰啊?”林恩向一臉鬱悶的執勤軍官打聽。
執勤軍官轉過頭,很是不屑地瞥了林恩一眼:“漢斯.安德里,蓋世太保四處處長,黨衛隊全國領袖的得力干將,這都不知道!”
又一個手握重權的年輕人,林恩心中不禁感慨:到了戰爭末期,哪裡都有身份顯赫或者能力出衆的年輕人,爲什麼偏偏自己這麼平凡普通?
除了被送往第五山地軍野戰醫院而一時無法取得聯繫的格拉夫和維雷格爾,其餘5名部屬此時還都跟隨着自己,林恩帶着他們穿過有如河堤般的防禦工事,這才發現防線後面豎了密密麻麻的炮管。這些大口徑高射炮各自隱藏在圓形掩體中,上面覆以灰暗的僞裝網,一眼望去頗爲壯觀,想必一般的飛機是很難從中低空越過吧!
往前走了大約一公里,來到了相對開闊的河畔地帶,站在這裡眺望柏林城區,經過了盟軍長時間的轟炸,城內仍能夠看到許多高大的建築。即便是塔樓般的高射炮塔,與這些或舊或新的建築相比也並不出衆。只是,更多的城區還是化作了廢墟,整座城市看上去毫無色彩,連同陰沉的雲,眼前的這一切都是灰白沉重的色調。
柏林!
又一次來到了德意志的中心,帝國夢碎的千年之都,林恩依舊充滿了複雜的感懷,而且他心裡總是隱隱有種感覺:這是一個夢的終點,也是另一個夢的開端。在即將結束的這個夢裡,自己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兵,無力影響大局,但在即將開始的這個夢裡,一切將不同於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