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柏林進軍!
振奮人心的口號一經喊出,德國巴伐利亞、符騰堡、黑森、圖林根以及距離柏林最近的幾個邦州都出現了高舉大旗的行進隊伍。在國內政權出現真空的情況下,蘇聯方面的縱容使得德意志復興黨及自由團從最初的謹慎迅速放開了膽子,他們佔領鐵路,使用一切能夠運轉的車輛工具,載着武裝或非武裝的支持者向着夢寐以求的國家權力奔進,銷聲匿跡多日的復興黨領袖斯圖普弗也大搖大擺地出現在了圖林根和勃蘭登堡地區,以驚人的效率在沿途城市向德國民衆發表講演,他那極具煽動力的語言使得這一路奪權隊伍迅速從數千人增加到了近十萬人。儘管隊伍沒有當年基爾大遊行的物質保障,行進途中時常需要風餐露宿,人們依然保持着比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的熱情。
在這樣一場暗藏內部權力競爭的行動中,林恩當仁不讓地展現出自己的魅力,他指揮着最精銳的自由團武裝迅速挺進巴伐利亞,將德國南方最具政治意義的大都市穩穩收入囊中,並連續佔領了巴伐利亞境內多個蘇軍尚未染指的軍事目標。爭取到了一部分前防衛軍指揮官支持後,林恩的隊伍在南方收編了兩萬多名前防衛軍潰兵,並把這些具有作戰能力的正規軍人分散編入防衛軍的戰鬥部隊。爲了超越地理距離的劣勢,林恩甚至採取了一次大膽的空降行動,他藉助南方工業聯盟的力量弄到了兩架容克-52和一架菲亞特G12運輸機,選定柏林北郊的廢棄機場作爲空降地點,從南方復興黨及自由團中選出一批志願者,帶上旗幟、橫幅、擴音喇叭,穿着統一的服裝前往柏林。爲免夜間飛行招致蘇軍防空炮的攻擊,他們選擇了視線良好的白天實施飛行,而且機身兩側塗刷了醒目的紅白黑和俄語的“我們不是攻擊者”。出於一貫的冒險精神和政治意圖,林恩差點就與第一批“空降者”一同登上飛機,幸好這一次第7編遣戰隊和帝國情報部門的同僚們就在身旁,他們的理性勸說打消了林恩爲了強出頭而不惜冒生命危險的念頭。儘管如此,林恩依然打定主意,只要第一批空降順利實施,他一刻也不會耽擱——只要比斯圖普弗先一步抵達柏林,競爭巔峰權力的態勢就會相對有利一些。
三架臨時拼湊的飛機狀況並不十分理想,好在兩架容克-52都有機載無線電設備,三機編隊一起飛,林恩和他的幕僚們便密切關注着它們的實時境況。從慕尼黑到柏林的直線距離爲500公里,加上飛機中途需要儘可能避開蘇軍機場和重要軍事目標,估計整個飛行過程將耗時三小時。在三組老經驗民航飛行員的駕駛下,三架飛機頭一個小時的飛行異常順利,抵達預定城市上空的時間跟預定計劃相差不超過5分鐘,而從一小時十分開始,隨着蘇軍戰鬥機的出現,機上和地面指揮部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對於蘇聯人的真實心態和心理底線,林恩沒有把握,他的幕僚及搭檔們同樣無從把握。就常理而言,即便他們在停戰之後無意長久佔領一個形同廢墟且不易管理的國家,也會非常傾向於建立一個親蘇並具有相同意識形態的政權。當然了,自從1917年俄國革命以來,包括德國在內的大多數歐美國家都視布爾什維克爲洪水猛獸,“國會縱火案”之後,德國共產黨勢力在希特勒政權統治時期完全沒有了生存的土壤,二戰之後的德國大小黨派要麼是走西方路線,要麼像復興黨一樣或多或少沿襲了民族主義意識,短期之內培植一個能夠掌控局勢的紅色政權難度不小。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着,林恩的大冒險還在繼續。從斷斷續續的無線電通訊中,人們可以大致想象現場的情景:一隊擁有強勁火力的蘇聯戰鬥機氣勢洶洶殺到,雙方之間沒有直接的語言溝通,一旦蘇聯戰鬥機開火,三架沒有任何自衛武器的德國飛機不消一分鐘就會悉數被擊落,連同機上的駕駛員和六十多名乘員都將殞命。
“他們俯衝過來了……沒有開火,他們沒有開火,機長說最近的時候雙方可以看清彼此的臉孔甚至眼睛的顏色……好了,它們又貼過來了,就在我們側旁飛行,是雅克還是拉沃奇金?他們機翼下面掛有火箭彈,我想蘇聯飛行員一定看到了我們機身上的標語……他們這是什麼意思……他們好像要求我們調頭,不能繼續前進了……”
聽着無線電通訊設備裡傳出的“現場直播”,林恩的心不由得懸了起來。這三架飛機是他目前能夠蒐集到的全部航空力量,成,將在邁向權力巔峰的道路上發揮四兩撥千斤的巨大作用,敗,自己不得不回到傳統路線上,目送斯圖普弗耀武揚威地進入柏林,或是寄希望於乘坐火車和汽車前往柏林的下屬人員能夠儘可能快的順利抵達。
到了地面指揮做決定的時候,林恩冷靜分析形勢,既然蘇聯戰鬥機一開始沒有冒然開火,動真格之前也應當會進行開火警告,遂命令道:“繼續前進,如若蘇聯戰鬥機開火警告……返航!”
如此重要的指令唯恐機組通訊員錯過,指揮部裡的通訊人員對着無線電一遍遍大聲重複,直到那邊傳來相對平靜的回覆:“收到,除非對手開火警告,否則繼續前進。”
接下來,飛行編隊以非常短的間隔不斷報告蘇軍戰鬥機的位置,它們終究沒有強行攔截,而是保持近距離的伴飛狀態,估計也是在等待己方指揮部的指令。大半個小時之後,另一隊蘇軍戰鬥機出現並接替了同伴們的位置,而這時候領航員也判定機羣正從萊比錫附近飛過,這意味着它們距離柏林還有最後一百五十公里。
“柏林那邊還沒有消息?”
林恩向復興黨內負責聯絡的官員萊格蘭特詢問,得到的回答是:“自從昨天下午從柏林電報局拍發來電報之後就再無音訊,電話線路依然不通,可能是蘇聯佔領軍由於某些原因暫時中斷了正常的電報業務。”
一個多月以前,德國防衛軍執行了總統霍夫-赫爾斯滕的清掃命令,復興黨和自由團在許多地區的機構都遭到了嚴重破壞,首都的情況尤爲嚴重,除了那些訓練有素的職業情報人員之外,其餘工作人員都被逮捕入獄,後來蘇軍攻入德國,紛亂的形勢下大多數人都失去了聯絡,而且此時的柏林又是蘇軍在德國重點駐紮區域,否則復興黨人早就招搖過市地宣佈佔領了。
一旁負責三架飛機修繕檢查的技術監督索爾斯寬慰說:“容克大嬸的起降能力十分出色,只要跑道上沒有很大的坑洞,即便沒有接應人員,它們也能順利降落。”
容克-52雖然速度很慢,但堅固的機體結構尤其是強壯的起落架配置能夠適應各種惡劣環境,對此林恩自是十分清楚,而且它們的正常油料足以應付隨後的空載返航,可如果聯絡人員不能按計劃前去接應,這羣“空降者”就只能自己徒步前往市區,沒準還沒度過施普雷河就被蘇聯軍隊阻擋下來,那樣的話他們也許只能扯着嗓子隔河造勢,效果形同隔靴搔癢,對留守柏林的兩百多萬德國民衆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
時鐘的指針繼續轉動,蘇聯戰鬥機仍只是在三架德國飛機近旁伴飛而沒有采取強硬的阻截措施——這雖是林恩及其下屬們期望的情況,可蘇聯人的態度依然勾起了林恩好奇心背後的警惕:他們前前後後的反常舉動究竟是履行帝國密約所致,還是另有考慮?
時間雖然過得緩慢,可至關重要的時刻還是如期到來,柏林的城市輪廓出現在了三機編隊前方。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林恩抱定主意試探蘇聯人的耐心底線,順帶給這次空降行動造勢,他果斷命令各機組改變從西郊繞行的計劃路線,直接以中低空飛行的方式掠過城區上空。接下來,伴飛的蘇聯戰鬥機果然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以迅速而強烈的反應意圖阻止這三架飛機從柏林城區飛過,但由於此時已經非常接近城區,蘇聯人沒有動用機槍和火箭彈,而是以包夾的方式試圖讓三架飛機改變方向,駕駛菲亞特G12的飛行員讓步了,兩架容克-52卻憑藉飛行員的技巧衝破阻攔。當無線電中傳來機組成員們的勝利歡呼聲時,林恩的空降行動指揮部裡也沸騰了,戰術上的微小勝利有着非凡的戰略心理意義,人們彷彿在彪悍對手身上找到軟肋一樣興奮,現場唯獨林恩有着更深層次的思索:能夠攀上蘇聯權力之巔的人物可不是簡單角色,白紙黑字的協議在他們眼裡沒有任何的強制約束力,他們在乎的是現實利益。如今,蘇聯使用過卻沒有真正擁有過原子彈,帝國掌握着原子彈的全套研製技術,並且擁有外界無法準確掌握的數量,美國已經積累起數量可觀的原子彈,但民主國家礙於對手的報復及地緣政治而必須審慎爲之,這複雜的連環扣彷彿形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