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蘇軍一早發動進攻直到黃昏,聽着前線傳來的槍聲、炮聲、爆炸聲,林恩試着讓自己保持平靜而從容的心態,然而內心底卻始終藏着焦躁和忐忑。他深知蘇軍的攻勢是多麼的兇猛,持久的炮火如同狂烈的暴風,犀利的坦克集羣引導着英勇無畏的步兵,更可怕的是,他們的進攻就像海浪,一波接着一波,使得防守一方的士兵們受到身體和心理的雙重消耗,直至精疲力竭。
夜幕終於降臨,林恩耐心地扣起每一粒鈕釦,用行動舒緩下屬們的緊張情緒。然後,他默默地背起沉重的蓄電池盒——按照教官給出的技術數據,它正常情況下能夠支持步兵用“吸血鬼”紅外探照器工作180到200分鐘,但經驗告訴林恩,在這種寒冷潮溼的環境下,它頂多能夠維持兩個小時。探照器和望遠瞄準器的最大有效距離理論上能夠達到120至150米,這同樣受氣溫和環境的影響較大。
打開旋鈕,單眼瞅着用於接收紅外反射波的瞄準鏡,麾下四名士兵都已整裝待發。上兵沃夫魯姆拿着自己先前那把mp44,這位老兄記性是差了點,但射擊技術還是無可挑剔的,因而負責小組的火力掩護;身殘志堅的二兵格拉夫左手不太靈光,可右手的氣力猶存,因而除了mp38,身上還掛着雙兜的手榴彈袋,是小組當仁不讓的“擲彈兵”;兩名“小正太”,列兵坦澤和特奇梅爾,冷靜射擊或是近身格鬥是指望不上了,林恩讓他們保管着自己弄來的雷管炸藥,緊跟着聽命行事即可。
關閉紅外線探照器,林恩帶着士兵們離開了破舊簡陋的臨時藏身之所,迅速穿過城區前往北面的防線,而今晚投入戰鬥的還有另外兩個五人夜戰小組——林恩向第4“夜間突擊戰鬥羣”指揮官卡萊格爾上尉提出的建議是以留守奧爾寧堡一半的夜戰小組用於夜間襲擾作戰,這樣既能夠發揮夜視裝備的技術作用,又能夠有效地緩解守軍壓力。若是將全部二十個小組留在城區待命,一旦蘇軍在白晝攻破防線進入城區,那麼他們的實際作戰用途恐怕也只是和普通部隊相當。
在林恩看來,再有兩個月才滿30歲的卡萊格爾完全沒有巴赫的那種決斷能力,猶豫來猶豫去,這名黨衛軍上尉瞻前顧後。一方面,奧拉寧堡市區的規模有限,一旦蘇軍在早晨或上午攻入城區,守軍未必能夠堅持到第一個夜晚。另一方面,上級的命令是堅守奧拉寧堡,並沒有明確給出夜間戰鬥羣自由反擊的權限。結果,卡萊格爾作出了一個“功勞我不拿、黑鍋你們背”的決定,由各夜戰小組指揮官選擇出擊或是留守。
林恩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出擊,一部分是從大局出發,一部分是出於實戰磨合的考慮。
抵達環繞奧拉寧堡城區的德軍防線,煉獄般的熟悉場面呈現在了林恩眼前。看得出來,蘇軍雖然還沒有動用真正的重型火炮,但數量可觀的普通榴彈炮以及“喀秋莎”火箭炮已經在這裡留下了深刻的戰爭印跡,遺留在德軍陣地上的那些t-34以及is重型坦克,同樣揭示了蘇軍對進攻的堅決投入——也許他們距離勝利之差一步之遙了。
向一名灰頭土臉的黨衛軍少尉詢問了他們白天所觀察到的蘇軍部署調動,以及守軍埋設地雷、佈設暗哨的情況,林恩向他提出了抽調士兵參加戰鬥的要求,而這也是“吸血鬼”突擊隊用以彌補人員不足的一貫方式。少尉雖然表示自己願意全力支持對蘇軍的夜間反擊,可連日來的激戰給他的部隊造成了巨大的傷亡,殘餘人員防守現有陣地尚且難以爲繼,哪還能抽調士兵參加反擊?
沒有正式的作戰指令,也沒有壓過對方的軍銜,林恩默默接受了這個現實。好在天未放晴,沒有月光和星光的環境比較適合夜間作戰,而少尉也派了自己的通訊兵引着他們穿過正面戰場的雷區。在黑漆漆的戰場上摸索着走了四、五公里,林恩始終以每五分鐘一次、每次半分鐘的頻率使用紅外線裝備觀察周圍的環境,四名士兵則緊緊跟在他的身後——這樣的隊形一梭機槍子彈就夠了,然而技術優勢使得他們得以掌握主動權。
當紅外線望遠瞄準器中第一次出現活人的輪廓特徵時,林恩飛快地舉起右手,以這樣一個酷意十足的動作指示部屬們停止前進。
這裡距離亮着探照燈的蘇軍警戒陣地尚有好幾公里,按照先前那名黨衛軍少尉所說,守軍的暗哨並沒有部屬這麼遠,林恩迅速判斷這是一名蘇軍暗哨。若是帶着一支裝有消音器的手槍,幹掉這傢伙簡直易如反掌,可這個時代消音器的製造技術尚不發達,精細的做工導致產量較低,而且到了戰爭末期,德國的軍事資源都被集中起來生產那些優先級別更高的裝備,以至於此次組建夜間戰鬥羣,消音器和手槍根本不在武器配發清單之列。於是,擺在林恩面前的路只有兩條:繞過,或是手刃。
若是一個人獨自作戰,林恩十有十會選擇前者。如今他已經成爲了一名指揮官,雖然是最低級別的,但在這種情況下,仍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
讓士兵們呆在原地等候,林恩曲着腿、撅着臀,動作類似於cs中的蹲進姿態,緩慢、輕盈地繞到目標側面。區區五六十米的路程,他耐心地走了三分多鐘。越是靠近目標,越是大氣不敢出一口,唯恐意外驚擾了對方。十米、五米、三米,紅外線望遠瞄準器中的人像仍沒有異動,林恩將視線從瞄準器上挪開,肉眼在前方只看到了一個微微凸起的土丘——若非使用了紅外線裝備,在夜裡即便從旁邊經過,恐怕也不會發現他的存在吧!
左手握住護木,將裝有紅外線探照器和瞄準鏡的突擊步槍置於腰部左側,右手極爲輕緩地從身後拔出匕首。這種專門配備給“吸血鬼”突擊隊的多用途刀具鋒利而耐用,且有着藝術品的精緻外觀,戰後想必是不可多得的收藏品,此次倉促組建夜間戰鬥羣,它同樣不再配發清單之中。
有過前一次狼狽不堪的“殺雞”經歷,林恩後來好好琢磨了一番,又向老突擊隊員們請教了實戰的經驗技巧。這一回,他挪到暗哨隱蔽位置,摸到僞裝網的一角,猛力將其拽起,匍匐其下的蘇軍士兵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下意識地側身轉頭,驚愕之中,像是噩夢未醒,拼命想叫卻發不出一個音節。
沒有任何多餘的想法,林恩輕巧地往前一撲,左手棄槍,迅速而準確地按住對方腦袋,在這名倒黴的蘇軍士兵做出任何抵抗動作之前,鋒利的刀刃便割喉而過。這還不算,林恩右手順握匕首小幅度後揚,照準這傢伙的胸口猛捅一刀——這動作的兇殘程度簡直跟殺豬匠有的一拼。毛子士兵這時尚未躺平,因而刀尖是斜插向心髒位置的,直到刀身受肋骨所阻而無法深入,林恩迅即拔出匕首又捅了第二刀。
在這個過程中,毛子兵一直竭力掙扎,然而他的姿勢實在不利於手腳活動,何況林恩亦以全身之重壓在了他的身上。
三刀斃命,林恩覺得自己變成了殺人不眨眼的冷血怪物。
伸手擦了擦臉,撿起突擊步槍,打開紅外線夜視儀觀察四周的情況,看到手下四名士兵仍老老實實地蹲在遠處,這才粗略地檢查這名蘇軍暗哨,尋獲“波波沙”衝鋒槍一支、彈鼓兩個,信號槍一支、信號彈一盒,至於私人物品什麼的,他一概不動。
摸回去叫上四人,林恩讓特奇梅爾丟棄毛瑟步槍,並現場傳授“波波沙”的使用訣竅——對於一個仍然不太敢開槍的大男孩而言,這兩種槍械或許並沒有本質區別,但同樣是閉着眼射擊,連發的衝鋒槍至少還有射中敵人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