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2月23日,蘇聯紅軍節。:。
前面半天,林恩和弗朗茨、佩特老老實實藏在芬蘭間諜的地窖裡睡大覺,光天化日之下,他們無法支起無線電的天線架,儘管如此,稍作調整的電臺設備仍發揮了一臺收音機的基本功效。他們時而收聽蘇聯電臺,時而調整到芬蘭和瑞典官方電臺的頻率。不出意料,斯大林並沒有出現在列寧格勒的閱兵式現場,連帶多名在政治上處於顯赫位置的蘇維埃最高主席團成員也毫無緣由地缺席了。儘管在這次閱兵式上,蘇聯軍隊展示了一批精悍的新式武器,包括沒能趕上大戰的IS-3重型坦克和新式自行火炮,而以朱可夫爲首的四大元帥和諸多將領都出現在了觀禮臺上,但人們的注意力顯然都吸引到了“集體抱恙”的蘇聯高層身上。
捱到中午,瘸腿的中年人從蘇軍兵營打探消息回來了,沒有明確說明的戒嚴命令一早就下達了,邊防部隊業已奉命對邊境區域實施高度戒備的巡邏。距離列寧格勒數百公里的地方尚且如此,那座沙俄舊都周邊的警戒可想而知。好在到了下午,米蒂戈帶着一隊索爾特遣隊的戰鬥人員順利抵達這座村莊,他們身穿蘇軍制服,攜帶着蘇軍的標準裝備,對村民自稱是針對紅軍節而編組的特別巡邏隊,進入村莊後便在周邊實施了戒嚴。
從傍晚開始,天空中下起了鵝毛大雪,風雪干擾了視線,也讓村子裡爲數不多的俄國平民大都選擇了足不出戶。林恩等人得以鑽出地窖舒展四肢,衆人皆以俄語交談,唯有林恩不便說話,只能可憐兮兮地旁聽。這些特遣隊士兵並非直接襲擊蘇軍專列的人員,而是在市內進行騷擾破壞的,他們趁着蘇軍在列寧格勒全面戒嚴前乘車撤離,由於破舊的汽車在途中拋了錨,他們不得不在半途以較高的價格有償徵用了一輛卡車,距離此地還有三十多公里時,見實在無法繞開蘇軍的檢查站和臨時哨卡,他們又棄車徒步,連夜穿過山林才最終抵達。
入夜後,第二支特遣隊人員抵達村莊,儘管最重要的襲擊人員仍沒有音訊,鑑於季節在這座村莊的己方人員已近30,人多容易暴露目標,米蒂戈強烈建議林恩直接隨隊越境前往芬蘭,他本人則將堅守此地直到最後一批人員中轉離開。
此刻的情況跟在美國新墨西哥州邊境時相似,但這其中又有一些不同之處。經過審慎的考慮,林恩最終做出一個讓米蒂戈反對的決定:讓穿着蘇軍制服的特遣隊員和情報人員利用黑夜和風雪的掩護先行穿越邊境離開,自己和其餘人藏在芬蘭間諜的地窖裡等着後續人員,尤其是那些直接攻擊斯大林專列的特遣隊戰士。
夜幕下,12名索爾特遣隊的戰鬥人員與身份已有暴露嫌疑的3名情報員踏上了坎坷艱辛的路程。在如此惡劣的天氣中,一個星期能夠回到位於芬蘭境內的秘密營地已算順利。隨着大雪逐漸掩蓋了腳印足跡,這樣一支殺氣騰騰的隊伍從村民們的視線中消失了。此地距離蘇芬邊境只有幾十公里,不論是戰爭時期還是和平年代都屬於是非之地,而這裡的居民對於各種狀況早就習以爲常,若是神經不夠堅強,豈敢在這裡久留?
風雪一夜,平靜一夜,唯獨佩特一個人在無線電設備前忙碌。蘇聯內部的各種密電通訊異常頻繁,且出現了多種不同序列的加密方式,長距離的加密無線電通訊也很活躍,這意味着蘇聯官方雖然沒有公佈消息,但全世界的目光都已經警覺地彙集了過來。
沒有日出的天亮,風雪大爲減弱,然而後續的特遣隊人員依舊不見蹤影。跟林恩一併留守的米蒂戈少校是這裡唯一知道林恩確切身份的,因而對他的個人安全格外操心,然而林恩有自己的盤算,他好意安撫米蒂戈,使得餘下人員在白晝期間始終呆在地窖內,僅由芬蘭間諜一人留在外面把風處事。
冬日的夜幕早早降臨,風雪幾近平息的田野中走來了一支灰頭土臉的隊伍,他們多數穿着蘇軍的冬季制服,領頭四人則是蘇軍內衛部隊軍裝——自從三十年代的大清洗開始,這支部隊就漸漸披上了神秘而兇暴的外衣,別說是蘇聯境內的少數民族(包括相對少數),就連軍隊官兵見了他們都要忌憚幾分。
林恩提前來到門口,連續鑽爬坑道,他這會兒看起來也是灰頭土臉,但普通的泥塵和戰場硝煙薰陶有着本質的區別,曾在東線經歷過血雨腥風洗禮的林恩對此是深有感觸的。他端正地定立在那裡,等着個頭普通、下巴處留着深刻疤痕的領隊之人走到眼前,便用自己並不擅長的俄語說道:“你們終於來了!”
“長官!”這位沉穩老練的領隊以蘇式軍禮表達了自己的敬意,然後回答:“我們來晚了!”
林恩咧嘴輕笑:“爲時不晚!”
經過40分鐘的休整,索爾特遣隊的精英戰將們重新上路了,除了米蒂戈帶領3名情報員要繼續留在蘇聯潛伏而反向離開,其餘人員都加入了向西北方行進的隊伍。作爲行動的總指揮官,林恩並沒有接掌隊伍的指揮官,而是聽從於領隊的安排,並藉由自己的眼光和思維方式提出了些許建議,以便於在途中遇到蘇軍巡邏隊時能夠儘量妥善地擺脫糾纏。
第一個漫長的冬夜,一行人整晚行路,有礙於崎嶇山路和深厚積雪,所走路程僅有20多公里,因而天亮之時,領隊覓了一處松樹林隱蔽。
“我們正是在這樣的樹林裡埋伏,等到護送蘇聯首腦的專列抵達,便以裝有500磅烈性炸藥的汽車衝撞車頭,造成了列車前部多節車廂出軌傾覆,遂又接連發射了9枚反坦克火箭彈,除列車前後的裝甲車廂,其餘車廂無一疏於攻擊。”
坐在樹根下聽着領隊軍官的描述,林恩能夠想象出那時的激烈場景,亦爲自己缺席了這歷史性一幕而感到遺憾。若是自己親身前往,加上早先在拉斯阿莫斯的突襲行動,且不論今後的成就如何,在特戰方面絕對堪稱世界級的先驅人物了。
不想這位風格果敢的領隊也有遺憾,他對突襲計劃的真正謀劃者林恩說:“可惜離開時非常倉促,沒來得及仔細觀察,若能夠在另處安排一到兩名狙擊手,甚至派敢死隊員滲透靠近,擊殺的把握將近乎百分之百。”
林恩點點頭,不是自己考慮不周,而是在行事方面還欠缺那麼一點狠辣。
兩人正小聲說着話,在樹林邊緣進行警戒的士兵回來報告說:“有一支敵人的騎兵小分隊正在靠近。”
所有人頓時都警覺起來。
“別緊張!”領隊從容起身,拍了拍自己軍服上泥塵和積雪,蘇軍內務部隊並非三頭六臂,但在這個時代,在蘇聯境內,他們仍屬於特殊人物。
“馬特,傑爾塔,喬瑟,你們三個跟我來!”
另外三名同樣穿着內務部隊軍服的特遣隊員跟了上去。
四人大大方方地站在樹林旁邊,在衆人的注視下,那支五人的蘇軍騎兵小隊遠遠問道:“你們是幹什麼的?”
“你們又是幹什麼的?”領隊操着一口流利的俄國南方口音。
“我們是這裡的巡邏隊!”瞧見這些是內務部隊的官兵,蘇軍騎兵小隊的指揮官語氣一下子軟了許多,在這些人看來,這些傢伙是萬萬惹不得的。
“是嗎?我怎麼知道你們不是剛剛越過邊境的破壞分子?你們最好不要碰手裡的武器,樹林裡有十挺機槍對準了你們!”領隊語氣帶着傲然與不屑,活脫脫就是個不可一世的憲兵。
“開什麼玩笑?我們就是這裡的巡邏隊!”蘇軍騎兵小隊的指揮官伸手示意他的下屬們原地別動,自己單人縱馬前來。樹林中的林恩見此情形,不免爲己方的領隊捏了一把汗,大白天若是傳出槍聲,就怕還沒越過邊境就引來更多的蘇軍巡邏隊。
領隊肆無忌憚地高聲說道:“我不管你們是誰,昨天在列寧格勒發生了極端惡劣的事件,上級懷疑破壞分子是從芬蘭越境進入了,而且我們的軍隊裡有他們的內應,所以我們連夜趕到這裡,你們是我們碰上的頭一隻獵物!”
“獵物?您說我們是獵物?”蘇軍騎兵小隊指揮官雖然覺得這話很諷刺,但他還是用上了第二人稱的敬語,並且不慌不忙地來到近處,翻身下馬,從口袋裡掏出證件。
“中尉同志,這是我的證件,您可以仔細檢查一下。另外,如果您說樹林中埋伏着兩三挺機槍,我可能還會相信,但十挺……請恕我直言,這個數字有些託大了!”
領隊打開證件對着本人瞅了瞅:“是麼?一輛裝甲車兩挺機槍,五輛裝甲車是多少挺?”
騎兵軍官好奇地往樹林裡看了看,這些樹梢上掛滿積雪的松樹長得密密麻麻,空隙地帶根本停不下裝甲車廂。
隱約聽着兩人的對話,林恩也納悶了:這傢伙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