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大將軍賜座。”姬勝情緩緩說道,隨後她看了看魏悲回,無可奈何的說道:“我的右相,您也坐下吧,不要太激動,你們都不要太激動了!”
魏悲回氣呼呼的坐在了椅子上,她的雙眼依然在瞪着錢不離,而錢不離則滿臉苦笑,他的手指在眉心處不停的揉動着。
“兩位都是國家的棟樑,有什麼分歧刻意慢慢說,何必鬧成這樣呢?”姬勝情倒顯得很公允,沒有特別袒護錢不離。
“是啊、是啊,大家在一起議事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什麼事情不能心平氣和的商議?”賈天祥接道:“說你呢!你還笑!”
錢不離急忙肅容端坐,他知道賈天祥在這種事情上只能故意責怪他錢不離,而不能再繼續刺激魏悲回。
“看看你們!一個是天下兵馬大將軍,一個是內閣的右相,竟然差點在朝堂之上廝打起來,幸好現在是私議,要是滿朝文武都在,這種事傳出去成何體統?!”賈天祥“痛心疾首”的說道。
“停!!!我重申一遍,是他衝過來要打我,我可沒有還手的意思!”錢不離叫起了撞天屈。
上座的姬勝情突然噗哧一聲笑了出聲,顯然是想起了剛纔激烈的場面,一邊的魏悲回感到有些訕訕的賈天祥在責怪他們兩個人,可是錢不離一直在據理力爭,反而是他越來越激動,以致於差一點失控,嚴格的說,責任在他身上,與錢不離無關。
“悲回,暫時就到這吧,我們兩個先出去走走,等心情平靜了回來接着商議,你看怎麼樣?”賈天祥說道。
“也好。”魏悲回低聲應了一句。
賈天祥站了起來,微微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率先向側門走去,魏悲回緩步跟在了賈天祥身側。
等賈天祥和魏悲回走出了側門,姬勝情的目光轉到了錢不離身上,笑道:“不離,你別怪右相,他也是心有所感,太激動了。”
“我怎麼會怪他?魏悲回是一個難得的忠臣、錚臣!我心中有數。”錢不離的目光落在了左臂被撕裂的袍袖上,失笑道:“到底是帶過兵的認,力氣倒真是不小。”
“不離,這份盟約……真的有簽訂的必要?”
“絕對有必要!”錢不離斬釘截鐵的回道。
倭人的使者原來是來談和的,但和平的使者所經歷的遭遇倒很讓人同情,他們剛剛在雍州的港口上岸,就遭受到了百姓的圍攻,險些被人當衆打死,李全和水手們把倭人的使者救了出來,又給他們喬裝打扮一番,派兩個水手做嚮導,帶着倭人使者趕往皇城,其實李全也非常痛恨倭人,但倭人在海上對他的商船照顧有加,轉眼間就恩將仇報總有些說不過去,所以他也只能勉爲其難的幫了倭人一次。
既然是主動求和,那麼他們就要先一步付出代價以換取誠意,倭人的代表首先提出將把三鋪浦右兵衛遣送至姬周國。三浦右兵衛可是個大人物,是倭人海盜的大首領,此人狡猾如狐,更在姬周國內犯下了無數罪行。兩年多前倭人好盜大舉入侵雍州時,做爲總指揮的三浦右兵衛卻沒有上岸,杜兵在港口放了一把大火,三浦右兵衛見到火起,知道大事不好,顧不上部下的死活,帶着自己的衛兵就逃走了。三浦右兵衛在雍州百姓們心中,是一個魔王一般的人物,如果能把他在雍州斬首示衆,會起到極大的振奮人心的作用。
其次倭國將爲所有在外海的姬周國船隊護航,當然,他們也要收取一定的薪金,至於薪金的多少卻沒有明說,這裡一定有彈性,刻意商量。倭國的代表透露了一個信息,倭國已經決定大力清剿海盜,他們保證將再不會有大股的海盜襲擾姬周國。
姬勝情在接見了倭人的使者之後,急忙把幾個心腹大臣召集起來商議,誰知一向勤勤懇懇的魏悲回卻突然暴跳如雷,堅決反對和倭人議和。
這怪不得魏悲回太武斷,他是雍州人,從縣吏開始,一步步上升到了刺史的位置,那正是倭人在雍州肆虐的時候,所以說,魏悲回的歷史就是一部和倭寇進行你死我活鬥爭的歷史。
倭人給魏悲回留下太多的傷痕,他的奶媽,府中的兩個老管家,他的親哥哥,他的侄子、侄女都先後死在了倭寇的屠刀下,還有那前仆後繼、用自己的鮮血保衛家園的鄉勇,心中有着如此慘重沉澱的魏悲回每看到倭人,就會不由自主的眼紅,他怎麼可能同意姬周國與倭國議和?!
但是這也怪不得錢不離,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錢不離更清除遠洋貿易將會給一個國家帶來怎樣得轉變!當錢不離聽到倭人要在外海保護姬周國的商船時,他的背後甚至流出了冷汗,錢不離責怪自己不應該忘掉如此意義重大的事情!
來到了這個異界,天知道自己的身體發生了什麼樣的變化,他還能活多少年?在自己死後,姬周國的國運又能繼續多久?人類遲早會進入大航海時代,稍一遲疑,就會被遠遠拉開!他那個世界的拿破崙能稱霸歐洲,卻始終拿本土面積很小的英國沒辦法,前後七次反法同盟的建立都是由英國牽頭的,憑什麼?就是憑着英國人在大航海時代中掠奪了無數的財富,遠遠走在了歐洲列強的前面!奧地利、普魯士被拿破崙打窮了,打怕了,英國人就拋出了鉅額的英鎊,支持奧地利和普魯士重建軍隊,出了最後兩次反法同盟之外,英國人只是動用海軍封鎖了法國的海岸線,根本沒有派出軍隊登陸作戰,死的是法國人、是奧地利人、是普魯士人,打到了最後,法國的男女比例已經嚴重失調,以致於拿破崙無法徵召足夠的軍隊,只能背水一戰!嚴格的說,拿破崙不是被威靈頓打敗的,而是被英鎊擊倒的!
再深重的仇恨也無法矇蔽錢不離的心智,姬周國的海軍不是薄弱,而是非常薄弱,先王姬若發可以花費重金組建騎兵,卻不願在海軍身上多花一個銅幣,倭人伸過來的橄欖枝讓錢不離意識到,現在正是利用倭人進行遠洋貿易的好機會!他此刻需要倭人的幫助,不代表將來也需要倭人的幫助。倭人自佔一島,船業上的發展肯定要超過姬周國,學習敵人的長處是一種好習慣,在將來的一天,錢不離相信姬周國會營造出一支強大的艦隊,從而反客爲主!至於倭人想要的東西,錢不離倒是能猜出一二,孤懸海外的人會有一種強烈的不安全感,他們對大陸的土地有着瘋狂的渴望,而在姬周國和羅斯人的兩強之爭中,倭人顯然看好了佔據優勢的姬周國,他們想分上一杯羹,這種要求錢不離會大力支持的。
可惜的是,在這裡,沒有人能理解錢不離,姬勝情和賈天祥現在能不偏不倚,完全是因爲他們對錢不離的信任已經形成了一種慣性,每當他們的意見與錢不離的決定相違時,他們總是下意識的放棄自己的意見,否則的話,現在廷議的結果不是待決,而是應該計劃着怎麼收拾倭人的使者了。
聽到錢不離斬釘截鐵的回答,姬勝情點了點頭,她心中已經有了決定,至於理由麼……姬勝情沒有去思考,就象她不想去追問月色公爵爲什麼要住進錢不離的公爵府一樣!想到了月色公爵,姬勝情的心不由得一酸,雖然宮中的人對月色公爵的事情忌諱莫深,但她還是聽到了一些風聲,姬勝情偷看了看錢不離,錢不離卻沒有注意到姬勝情的偷窺,他正思考着如何說服魏悲回。姬勝情開始欲言,卻又閉上了嘴,錢不離早晚會給她一個解釋,姬勝情選擇了等待。
自上朝政之後,姬勝情才知道,前一段時間夾脊關差一點鬧出了大亂子,給錢不離造成了極大的壓力,現在事情總算過去了,錢不離臉上又掛上了讓她感到溫暖的微笑,姬勝情不想讓這種微笑過早消失,更不捨得看到錢不離陷入困境,她知道是誰在全力爲她支撐出了一片天空,其實她也感到害怕,害怕她得逼迫讓錢不離反而離她越來越遠。
姬勝情穩了穩心神,輕聲說道:“不離,右相不是一個可以被人輕易說服的人,如果他再有什麼荒唐的舉動,你讓着他些,不要太在意,你也知道,右相是一向信服你的,只是這件事……讓他暫時無法接受罷了。”
“嗯,倭知道,所以我在犯愁啊。”錢不離嘆了口氣:“魏悲回剛烈有餘,爲人卻不太靈活,想當初我們在福州起兵的時候,他可以選擇暗中向你效忠,明面上和姬勝烈周旋,可他這個直性子啊……不但大張旗鼓的向你效忠,還罷黜了偏向姬勝烈的官吏,以致於最後被人抓了起來,呵呵,但是話說回來,我倒確實有些喜歡他這剛烈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