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想的一樣。”鄭朔嘆了口氣:“實話告訴你們吧,我們沒有援軍!”
密室的氣氛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秦重三幾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主將,半晌,秦重三急道:“大。。。。大人,前天不是有信使。。。。”
“那是我特意派出去僞裝信使的人。”鄭朔閉上了眼睛:“要不然,你以爲我們還能守到現在麼?”
屈成春最先從驚駭中清醒過來,他似有所悟的看了看鄭朔的背影,隨後悄悄的走到鄭星朗的身後,饒是他在盡力掩飾自己,眼中還是不時閃露出濃重的哀傷。
“大人,怎麼會這樣??”梅自強怪叫起來:“他們。。。。他們怎麼能不派援軍?!”
“是啊,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鄭朔轉頭看向鄭星朗:“星朗,日後你一定要當面替我問問尉遲風雲那老匹夫,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鄭朔這句話一出口,秦重三幾人再愚鈍也明白了老將軍的意思,不由得再次驚呆了,鄭星朗手中的茶杯都跌在了地上,摔得粉碎:“父親。。。。您。。。。孩兒。。。。”
“今日夜間,你們帶着騎兵隊離開夾脊關吧,這裡。。。。已經是死地了。”說完這句話,鄭朔的樣子一下子顯得蒼老了許多。
“父親!”鄭星朗騰的站了起來:“孩兒不走!孩兒絕。。。。”
“你先聽我說完。”鄭朔疲憊的揮了揮手:“我可以戰死沙場,但我不能讓鄭家毀在夾脊關內,星朗,你也不能!!你的弟弟星望爲人放蕩不羈,年輕人熱血一些倒是好事,可他總是仗着自己的身份到處打抱不平,得罪了很多不應該得罪的人,他這樣的人做一個行遊四方的遊俠尚可,做一箇中興的家主就不行了!星朗,鄭家以後是悄悄的泯滅,還是能大放異彩,這副擔子我就交給你了!”
鄭星朗年紀輕輕,就擔當起夾脊關騎兵統領的重任,並不只是仗着他是鄭家的長子,而是因爲他有真才實學!他的理智告訴他父親的話有道理,可是他的感情又在告訴他,絕不能拋棄自己的父親,做一個讓人唾罵的逃兵!鄭星朗畢竟只是個年輕人,在天人交戰中最後感情佔了上風,鄭星朗剛想跳起來,驀然兩隻手重重的壓在他的肩膀上,把他壓了回去。
鄭朔欣慰的看了屈成春一眼:“這個世界上有兩種人,對我們這種人來說,慷慨赴死是很容易的,忍辱負重卻是難上加難,但對另一種人來說,情況正好相反。星朗,爲父知道你,可是。。。。爲父真的老了,人老了就會變得懶一些、滑頭一些,所以我只能挑一件容易的事情做,而把困難的事情交給你,星朗,你不會抱怨爲父的自私吧?”
鄭星朗的眼淚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父。。。。父親。。。。”
“國仇。。。。家恨,你的擔子太重了!”鄭朔的眼眶也溼潤起來:“星朗,如果你能做到,你一定要把那些小人的首級砍下來,告慰我、告慰那些慘死在戰亂中的百姓,還有。。。。別忘了替我問一問尉遲風雲,他到底是怎麼想的?我真是不明白啊。。。。”鄭朔知道夾脊關被攻陷已經成了必然,無數百姓的流離失所、慘死在入侵者劍下也成了必然,鄭朔真的遺憾,爲什麼一向正直的尉遲風雲會變得如此陰險,敢置數十萬百姓的生死於不顧,刻意把自己逼上絕境。
鄭星朗異常痛苦,他是一個極有智謀勇略、又不乏熱血的年輕人,他的感情讓他痛苦,而他的理智卻讓他不得不壓制自己的痛苦。鄭朔那一句句泣血之言,象重錘一樣砸在他的心裡,鄭星朗無力反駁,也找不到理由反駁,他能做的只是握緊自己的雙拳、咬破自己的嘴脣。
“大人!”秦重三站了起來:“讓他們護着大公子走吧,末將願意守在大人身邊!”
“一個好漢三個幫,我擔心星朗的將來啊。”鄭朔嘆了口氣:“如果有你們幫襯他,我就放心多了,你們要知道,星朗將來的對手是帝國上將尉遲風雲啊!所以。。。。一切都拜託你們了!”
秦重三啞口無言,頹喪的坐回到椅子上,下手的劉佩凡突然擡起頭:“大人。。。。要不然。。。。您和我們一起走吧?”
“荒唐!”鄭朔笑了起來:“如果我做了逃兵,把札木合放了進來,鄭家就會成爲姬周國百姓唾罵的對象!到時候就算星朗有三頭六臂,他也沒有辦法再振興鄭家了,你這不是讓我成爲千古罪人麼?”
密室的氣氛又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中,沒有人能找到理由來反駁鄭朔。
“將軍難免陣上亡!不管是爲國、爲民、還是爲家,我鄭朔都絕不會離開夾脊關半步!”鄭朔緩緩的站了起來:“老夫一生戎馬生涯,自問也算是功績卓越了,難道你們願意看到老夫的名聲毀於一旦麼?”
沒有人說話,他們知道鄭朔本就是一個把名聲看得重過生命的人。
“你們就成全老夫的心願吧,難道辛勞了一輩子,最後想偷一次懶都不成嗎?”鄭朔微笑着掃視密室中的幾個人,最後把目光落在鄭星朗身上。
把戰死沙場的悲烈看成是一次偷懶,鄭朔的豪氣不由人不敬服,秦重三幾人眼中都溢出了淚水,鄭星朗坐在那裡把牙齒咬得咯咯做響,卻又偏偏說不出一句話來。
場中最冷靜的屈成春悄悄擦去自己的淚水,沉聲問道:“大人,如您所說,姬勝烈和尉遲風雲已經把持了姬周國的軍政,那麼。。。。您讓大公子去哪?不管我們走到哪裡也逃不出尉遲風雲的毒手啊!”
“你們去福州吧。”鄭朔早已打好了腹稿:“殿下在那裡,而且。。。。錢不離也在那裡!成春,你不是對那錢不離極爲推崇嗎?正好,你可以親眼見識到那錢不離的風采了。”
“當日雪原城、落日峽谷之戰,錢不離用兵確實可以用神鬼難測來形容,不過。。。。”屈成春苦笑一聲:“以福州一地對抗姬周國,豈不是以卵擊石嗎?”
“老夫已經決意要偷懶了,這種事情莫要再問老夫!”鄭朔大笑起來:“這是你們的事,也是那錢不離的事,與老夫無關!當日錢不離挫敗札木合之後,竟然放棄雪原城,率全軍南下直入福州,我想。。。。他一定是看破了危局!就憑着這份遠見,錢不離未必會輸。”
秦重三幾人或悲憤、或沉思,一時間,又沒有人說話了。
“千百年來,我姬周國人一向勇於內訌、怯於外戰!你們到了福州之後,一定要聽從錢不離的調遣,千萬不能做喧賓奪主的事,切記!切記!!!否則不用尉遲風雲對你們下手,你們就已經垮了!”鄭朔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杜兵和任帥原本都是夾脊關的將官,我看他們過於心高氣傲,才把他們調到雪原城,想磨礪一下他們的意氣,誰知卻受到了賈天祥的重用,那老傢伙的眼力着實厲害!我清楚他們的稟性,錢不離挫敗札木合是戰略,能在短短的時間內收服杜兵和任帥就是權謀了,在此人手下,你們還是心悅誠服的好,否則。。。。後果難以預料!”
秦重三幾人對視了一眼,默默點了點頭。
鄭朔走到一幅畫前,從後面的暗庫裡取出了一個金色的盒子:“這是陛下十年前交給我的密旨和金牌,本來是爲了防。。。。唉,星朗,你帶着這份密旨日夜兼程趕往福州,有密旨和金牌在手,沿途的官員是絕對不敢阻攔你的!星朗。。。。你好自珍重吧!”豪氣的鄭朔說道這裡,語聲也不禁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