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勝情的身體驀然僵硬了一下,隨後幽幽說道:“你總算要說了麼?我知道。
。”
“你知道?”錢不離很驚訝,按道理來講,姬勝情不應該知道那件事,他隱瞞得非常好,但是從姬勝情微微發抖的身體上,錢不離感覺到,姬勝情可能是真的知道了。
“我的父王。。已經。。是嗎?”姬勝情凝視着錢不離。
“是。。是的。”錢不離不由口吃起來,在他的想象中,姬勝情得知這個消息後一定會痛哭很久的,所以他做了不少準備,可是現在的姬勝情鎮定得讓人心驚,這丫頭。。不會是悲痛過分了吧??
“我現在已經知道了。”姬勝情長吸了一口氣:“不離,我們不說這個了好嗎?說一說別得事情,我要你哄我開心!”
如果現在姬勝情開始大哭,錢不離反而會放心,姬勝情的神情越平靜,錢不離就越緊張:“勝情,你。。怎麼了?”
“你是不是以爲我會哭?你放心,我不會哭的,因爲。。我已經長大了。”姬勝情咧了咧嘴,『露』出了一個很難看的笑容:“伯爵和我說過,他說你是最辛苦的人,你是我們的主心骨,我們所有人的主心骨!從雪原城我們相識開始,你一直都站在最前面,爲我們遮風擋雨!伯爵說,你爲了我們大家,以一州之力對抗一國之軍,你要『操』心的事情有很多很多,你不但要指揮士兵們作戰,還要爲政事『操』勞,還要想方設法找些好玩的事情哄我開心,我明白,你肩上的擔子太重了。。”
“不離,我知道,我欠你很多很多,沒有你就沒有我的現在。”姬勝情長吸了一口氣:“伯爵說,你太辛苦了,就算我們沒有能力幫你解憂,最起碼,我們。。不能做你的累贅!所以。。我不哭,真的不哭!”
“賈天祥已經告訴你了?”錢不離心中百感交集。
“伯爵只是告訴我,我父王的病越來越重了,其實。。我在福州時偷偷哭過幾次。”姬勝情的兩隻小手不自禁的抓緊了錢不離的衣服:“不離,我能幫上你的,從現在開始,我再不會讓你爲我『操』心了。”
“真的,不離,你相信我!”姬勝情伸出了小指:“我長大了,做爲你將來的。。我要盡力去幫助你,你已經爲我做了那麼多,你那麼勞累,我不能象個無能的女人一樣坐享其成。不管以後出現什麼事,我們都要相互依靠,永遠也不分開,不離,來,我們拉勾。”
錢不離緩緩抓住了姬勝情的手,突然用力把姬勝情緊緊的抱在懷中,有些感覺他只能獨自品嚐,對誰也不能說,以一己之力,挑起了整個大梁,其中的滋味絕不是一個‘累’字就能形容出來的。就象前一陣,宜州府接連得到急報,他錢不離整整兩天兩夜沒閤眼,整理分析着各方面的舉動,他不但要分析敵人,還要分析己方的勢力分化,一方面爲了勝利而謀劃,一方面苦心維持着各部的制衡,以確保他錢不離至尊的地位。
錢不離對姬勝情一直是非常呵護的,他早已分析出現任國王姬若發命不久亦,但爲了不讓姬勝情受到傷害,他選擇了隱瞞。雖然錢不離心中有一個陰暗的世界,不過呵護姬勝情是出於真心的,並不是爲了壟斷所有權力,沒有了他錢不離,福州軍馬上會變成一團散沙,所以錢不離心中有數,在最後的勝利到來之前,他的地位固若金湯。
眼見一向柔弱的姬勝情突然勇敢的站出來,承諾要分享自己的辛苦,錢不離心中既欣慰、又感動。他不怕姬勝情分享自己的權力,當日在福州自己遭到鄭星望刺殺之後,姬勝情眼中那種絕望的神情告訴他,自己已經成了這個女人心中唯一的依靠。
依靠這個詞意義重大,在現代社會裡,男人苦苦追求的,是平靜的港灣,女人苦苦找尋的,是寬厚的依靠,其實兩個詞的意思差不太多。
姬勝情那不算堅強的表現,給錢不離帶來了莫大的溫暖,他的雙手摟得很緊。而姬勝情強忍了半晌,終於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錢不離輕輕拍打着姬勝情的後背,雖然姬勝情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會哭,但最後依然沒能忍住,這種表現很正常,長大不是一下子就能長大的。
兩人相擁了一會,姬勝情哭累了,趴在錢不離肩頭沉沉睡去,錢不離輕輕把姬勝情抱進了內室,轉身出來想安排人注意防衛,迎頭碰上了李霄雲和被姬勝情留在後面的柯藍,第二團纔剛剛趕到這裡。
柯藍看到錢不離是又驚又喜,開口想什麼,卻又無奈的閉上了嘴,兩個人之間的地位差距太過懸殊了,而且柯藍也找不到能引起錢不離興趣的話題。
錢不離的觀察力雖然非常敏銳,但他忽略了柯藍的眼神,他總是去觀察那些值得觀察的人,一個小小的侍女實在引不起他的興趣。柯藍的容貌只是在中等偏上,而且兩個人之間還有過節,回想當初,他錢不離可是被柯藍毆打過的,不管爭執的原因是什麼,反正他不喜歡這個女人。
“霄雲,你來的正好,這裡的安全就交給你了。”錢不離簡單的囑咐一句,匆匆離開了房間。
“遵命,大人。”李霄雲連忙答應一聲。
柯藍呆呆的看着錢不離走遠,直到再也看不到,她才幽怨的低下了頭。
爲了姬勝情名譽,錢不離決定還是去月『色』公爵的房間裡呆上片刻,要不然會被人誤會他和姬勝情之間發生了某些事情,但是面對着月『色』公爵古怪的笑臉,錢不離發現,自己在這夜晚沒有準備好主題的情況下,打擾了月『色』公爵的休息,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了。錢不離找不到什麼重大話題,只能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月『色』公爵的眼神先是充滿了狐疑,後來又換成了曖昧的笑意,最後,錢不離有些狼狽的離開了月『色』公爵的房間。
一夜無話,清晨諸將士整軍待發,姬勝情很早就坐到了自己的馬車中,雖然昨天錢不離告訴她一個讓人悲痛的消息,但姬勝情早在福州時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她可以承受。
痛苦能催人成長,賈天祥的苦心沒有白費,姬勝情終於醒悟,她不想繼續躲在錢不離的身後了,有些事情是她必須要去面對的,也是註定要去面對的!姬勝情的臉上雖然還帶着一縷憂傷,但她的眼睛看起來卻很精神。
錢不離也坐進了姬勝情的馬車中,在來的時候,他可用時間緊急的藉口刁難一下月『色』公爵,沒有配置馬車,只是月『色』公爵的騎術非常好,錢不離到底沒有看成笑話。
這一次錢不離學乖了,囑咐程達幾句之後就坐上了馬車,總不能讓月『色』公爵單獨和姬勝情在一起吧?有些事情他還沒有解釋呢,萬一月『色』公爵故意搗『亂』,他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事實證明,錢不離的擔心是有道理的,月『色』公爵和姬勝情把該說的‘官方’語言都完了之後,月『色』公爵就迫不及待的步入了正題。
“殿下,這一次您來得真是及時,再晚來幾天,您就趕不上他的婚禮了。”月『色』公爵淺笑着說道。
“哦?誰的婚禮?”姬勝情饒有興趣的問道。
“天呀,難道錢將軍沒有告訴殿下嗎?”月『色』公爵非常‘驚訝’的看了一眼錢不離:“當然是錢將軍的婚禮了。”
姬勝情的身體明顯僵直了一下,轉向錢不離:“錢。。將軍,這是真的麼?也許。。您說,我應該怎麼樣表達我的祝賀呢?”雖然姬勝情一心想要成熟起來,不過這個消息確實太打擊人了,她沒有大叫起來已經是在極力控制自己了,如果在半年之前,她會馬上從馬車上跳下去的。
錢不離火了,他明白月『色』公爵對昨天的事情起了疑心,她這麼做是爲了試探出自己和姬勝情之間的感情究竟到了什麼份上,一個手掌雄兵的將軍和一個手掌雄兵的未來國王的夫君完全是兩個概念,這裡面牽扯的東西太多太多。
看到姬勝情花容失『色』的樣子,錢不離來了狠勁,既然昨天已經『露』出了馬腳,今天還需要刻意隱瞞什麼嗎?面對着月『色』公爵這樣一個聰明人,真的能瞞得過去?
“勝情,是真是假很重要麼?”錢不離突然伸手,粗暴的把姬勝情摟在了懷裡:“風風雨雨,我們一起走了這麼久,你還不瞭解我嗎?從我踏上宜州那一刻起,我從來沒有停止過對你的牽掛,我的人在宜州,但我的心在福州,我。。”錢不離說不下去了,他是真心想表達自己的感情,卻發現口中吐出的思念如此肉麻。嚴格的說,錢不離在所謂的愛情上是一個初哥,除了中學的初戀以外,他很少對女人動感情,尤其在明白自己的婚姻必然會成一個籌碼之後,錢不離已經不再談什麼愛情,那很可笑。
現在錢不離依然不知道自己對姬勝情的感情算不算愛,從理『性』的角度上來講,他必須要把姬勝情和自己綁在一起,那樣他的地位才能固若金湯,從感情的角度上來講,他也喜歡和姬勝情在一起,看着姬勝情從柔弱一點一點的變化,他有種很欣慰的感覺。
他只知道,他見不得姬勝情傷心。
月『色』公爵目瞪口呆的看着錢不離的變化,她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往日裡強勢、狠辣無比的男人也有這一面。
姬勝情卻在下意識的掙扎,在她臨來前,賈天祥曾經囑咐過她,她必須要利用自己的身份,爲福州爭取更多、更大的幫助,而未婚是一個很重要的籌碼。昨天她按耐不住見到錢不離的衝動,結果被月『色』公爵看到了,她已經錯了一次,不想再錯第二次。
不過姬勝情的掙扎很快就被錢不離肉麻的情話瓦解了,只能說沉浸在愛河中的女人感覺和一般人不一樣,她感覺到的是甜蜜,以至於她暫時忘記了父王已死的悲傷,不過她沒有忘記最關鍵的東西。
“那你的婚禮。。到底是怎麼回事?”姬勝情軟軟的靠在錢不離懷裡,既然月『色』公爵看到了,那就讓她看吧,反正他一定有辦法的。
“這是一個圈套,你以後就知道了,我要和鐵浪軍團的上將軍,桂明的女兒結婚,你說。。這可能麼?那個桂彤我連見都沒有見過!”錢不離解釋道。
“那萬一。。你們見面之後,她真的喜歡上你了呢?”姬勝情學會從多方面思考問題了,只是她的頭腦用得好像不是地方。
“沒有萬一,我們永遠不可能見面的。”錢不離斬釘截鐵的說道。
月『色』公爵清醒過來,她沒有說話,只是饒有興趣的看着姬勝情,一個落魄的公主最大的本錢就是她的身份,按照貴族的理念來講,姬勝情應該把自己交給一個能帶給她未來的人,看情形她已經選定了,就是這個錢不離!
姬勝情依然軟軟的靠在錢不離懷中,這個姿勢很羞人,她察覺到了月『色』公爵的目光,卻不敢對視。
不行!你要成熟、你要勇敢!姬勝情在心中暗自鼓勵着自己,靠在他的身上有什麼好害羞的?這是在馬車裡,又不是在外邊!有人寵、有人疼還不好麼?月『色』公爵只是一個寡『婦』,而且她以前的男人是一個窩囊廢,遠遠不能和錢不離相比。想到這裡,姬勝情最終擡起了頭,眼中洋溢着驕傲,迎上了月『色』公爵的目光,兩個人對視了片刻,月『色』公爵不自然的把目光移開了。
“公爵大人,你應該知道,有些事情我不想傳揚出去,希望你能保密。”錢不離看出了兩個女人的爭鋒,他微笑着在勝利者、姬勝情的背上輕輕拍了兩下,以示鼓勵。
“錢將軍,請您放心吧,我知道什麼話應該說,什麼話不能說。”月『色』公爵緩緩合上了眼睛,自己心中的鬱悶只能自己去品嚐了。
姬勝情衝着錢不離仰起小臉,還故意眨了眨眼睛,錢不離啞然失笑,就在這時,外邊突然響起了程達的聲音:“大人,楊遠京將軍來了。”
“哦?”錢不離一愣:“出了什麼事?上來說。”
姬勝情連忙推開錢不離,整了整衣襟,很端莊的擺好姿勢。
門簾一挑,楊遠京鑽了進來,他先向姬勝情單膝跪倒:“殿下。”
姬勝情點了點頭:“不離,你們在這裡說,我和月『色』公爵先出去一下吧。”姬勝情在擔心月『色』公爵聽到錢不離的秘密。
“不用了,公爵大人是自己人。”錢不離笑了笑:“遠京,你說吧,到底出了什麼事?”
“大人,顧堅大人在雙豐城發現不少身份可疑的人,後來這批人都轉移到雙豐城南二十里的東平鎮聚集,顧堅大人得到消息後通知了浮將軍,出動兩個中隊的士兵包圍了東平鎮,那批人負隅頑抗,已經被殲滅了,不過。。據顧堅大人說,那批人應該在五十人左右,但是留在東平鎮的只有二十人,還有三十人不知去向,顧堅大人擔心他們的目標是公主殿下,所以讓末將連夜趕過來稟報大人。”
錢不離沉默片刻,突然冷笑了一聲:“他們已經行刺了我一次,還想要行刺殿下?!呵呵。。身爲一國之主,卻連明暗相輔之道也不懂,一心玩這種把戲,勝負先不說,他的手段已經落了下乘!真的以爲陰謀詭計可以行之天下麼?依我看那。。他的成就也極其有限!”
“自古以來,不知道有多少英雄豪傑都倒在了陰謀詭計的下面。”月『色』公爵睜開了眼睛。
“我沒有說陰謀詭計無用。”錢不離笑了笑:“但是一味使用下三襤的把戲,就顯得可笑了,那個人。。沒有多大出息,就連一個普通的將軍也明白正奇相濟的道理,他是躲在背後算計人算計習慣了。”
“大人,通知李將軍加強警戒吧,顧堅大人在東平鎮找出了四張已經被毀掉的腳踏弩,他們肯定還有!”楊遠京急急說道。
“看看,我說的沒錯吧?姬周國開國先王嚴令只有皇家禁衛軍才能使用腳踏弩,是想讓這支軍隊成爲守衛皇族的第一利器,姬勝烈在做什麼?他把腳踏弩用在了暗殺上,一次又一次的暗殺!”錢不離臉上充滿了譏諷的笑意:“這是一個把他們一網打盡的好機會,爲什麼要加強防備?省得我日後大動干戈四處搜查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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