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醫姓華,在睿王府行走了幾十年,和睿王府可謂是交情匪淺、關係不一般。
華太醫一見展灝趕到,當場不客氣的瞪了他一眼:“荒唐!荒唐!這頭三個月最爲要緊,須得禁/欲,世子你倒好,非但沒禁,且還沒有節制!”
“沒有節制”四個字,讓元宵幾個小姑娘“唰唰唰”的紅了臉,連帶着剛剛轉醒的孫妙曦,一張俏臉也瞬間漲得通紅……真真是丟死人了!
孫妙曦堅決的重新閉上眼,決定繼續裝死!
展灝卻不似孫妙曦那般皮薄,並未因爲華太醫的話而臉紅,反而一如既往的敏銳,一下就抓住華太醫話裡被其他人忽略的重點:“頭三個月最爲要緊?您的意思是說……”
展灝緊張的吞了吞口水,雙手用力的緊握成拳,嗓音卻還是因爲激動而微微顫抖:“您是說世子妃有喜了?!我們有孩子了?!”
“嗯。”
華太醫對展灝這位準父親的疏忽十分不滿,高傲的從鼻子裡冷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當……當真?”展灝生平第一次緊張激動得失態,話說得結結巴巴的。
“我騙你做什麼?吃飽撐着閒着沒事幹嗎?!”
華太醫橫了展灝一眼,板着臉囑咐道:“因爲某位不懂得節制的丈夫縱/欲/過度,世子妃肚子裡的孩子有些不穩,從今兒起得日日吃安胎藥,不可操勞,小心養着才行。”
展灝因爲華太醫前半段話。激動得不顧還有外人在場,徑直伸出手臂緊緊將孫妙曦圈住。但他只抱了一小會兒就猛地將手鬆開,一臉懊惱和緊張:“我剛剛是不是太用力了?阿曦。我有沒有勒到你?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你若是哪裡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不許瞞着我知道嗎?!”
展灝話才說完,不等孫妙曦迴應就緊張兮兮的衝華太醫喊道:“太醫、太醫,要不你再給她瞧瞧?我怕我剛剛一時激動,下手沒個輕鬆,把她肚子裡的孩子給勒壞了!”
華太醫沒好氣的白了展灝一眼:“你抱的又不是她的肚子,傻小子,能不能找回點機靈勁兒?”
展灝被華太醫深深鄙視了,但他卻一點都不生氣。還少見的用手撓了撓後腦勺,露出百年難得一見的憨傻樣子,見華太醫說沒事,居然再次當衆把孫妙曦緊緊抱住,只是這一次他的動作小心翼翼了不少。
孫妙曦和展灝一樣激動難耐,但她卻還保留着最後一絲理智,不好意思當着衆人的面和展灝親熱———尤其是華太醫剛剛纔批評展灝縱/欲/過/度,她更要和他“劃清界限”了!。
她微微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輕輕掙脫展灝的懷抱。垂着頭低聲轉移展灝的注意力:“我沒事,不過太醫剛剛不是說我這一胎有些不穩?那我們今後該如何養胎?除了日日吃安胎藥,可還有別的地方該注意?都得一件件問仔細了纔是。”
“對對對!”
展灝這才後知後覺的記起華太醫的後半段話,立刻拉着華太醫追問:“您老醫術高明。一定有辦法讓世子妃坐穩這一胎對不對?”
華太醫冷哼了一聲,丟給展灝一個“那還用說”的眼神,隨後提筆“唰唰唰”的開出一紙藥方丟給展灝:“趕緊讓人去抓藥!”
展灝立刻命心腹初柳前去抓藥。並囑咐她一定要親力親爲,從抓藥到煎藥到將藥送到孫妙曦面前。都不能經他人之手———他可沒忘記當初王妃賜下的那碗補湯,曾被梧桐偷偷下了避子藥在裡面!
他絕不允許類似的事發生第二次!
展灝沉着冷靜的吩咐問初柳後。又拉着華太醫追問:“還有哪些需要注意的?您老一併告訴我吧,可別漏了!”
華太醫掃了今日話比平常多了不少的展灝,有心吊一吊他的胃口,故意慢悠悠的摸着下巴那撮山羊鬍,邁着不緊不慢的步子,在璧合堂裡裡外外轉了一圈……
他一直把展灝急得快要按捺不住,才停下來指了幾處地方說道:“把牆上掛的香囊、香球,案上擺的香爐都撤了,”說着頓了頓,眉頭皺得更深:“屋子裡怎麼有股嗆鼻的膏藥味?世子妃此刻可聞不得重味道,一個不舒服可就會幹嘔暈眩!”
涼果指着一直站在角落的朱姨娘,快人快語的說道:“是朱姨娘帶來的,她身上塗了好多膏藥呢,我們世子妃每次一聞到都會覺得不舒服,先前也是因朱姨娘近身問安,世子妃纔會突然昏過去。”
華神醫神色淡淡的掃了朱姨娘一眼,記起之前自己曾替她診治過,曉得她身上的傷口必須長期塗抹膏藥,便直接讓她避退:“這位姨娘沒事就不要到世子妃跟前走動了,世子妃既因你身上的膏藥味不適,那就絕不能再讓她聞到。”
展灝一聽涼果說孫妙曦是因爲朱姨娘才昏過去,當下不假思索的吩咐朱姨娘:“你以後不許踏入璧合堂半步,不對,是不許邁出後罩房半步。”
展灝只是單純的想讓朱姨娘徹底避讓,換做是誰他都會這樣做,並不是怪罪或遷怒朱姨娘,畢竟連孫妙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懷孕了,朱姨娘就更不知道了。
但他因緊張孫妙曦,說話時面色肅然、語氣又習慣性的有些冰冷……朱姨娘聽了,目光不由黯淡了幾分,再一見展灝對孫妙曦緊張得不得了,內心不由自主的泛起陣陣酸澀。
朱姨娘很快強忍住心酸,畢恭畢敬的上前屈膝,恭賀孫妙曦:“恭喜世子妃。”
“多謝。”孫妙曦一臉甜蜜,大大方方的道謝。
“那婢妾就先告退了,”朱姨娘說着往後退了幾步,又道:“婢妾身上的膏藥味實在是太重,日後怕是也不能來給世子妃請安了,還請世子妃見諒。”
孫妙曦還想再和朱姨娘多說幾句,展灝見她眉心一直微攏,不由心疼不已,不等孫妙曦開口就面帶不悅的擋住朱姨娘的視線,皺眉對她說道:“哪來那麼多話?”
朱姨娘身子一僵,頭又低了幾分,低聲應了聲“是”,便規規矩矩的退了下去,回到後罩房後,心頭泛起的絲絲苦澀卻怎麼都散不去……世子妃懷孕了,世子爺對她的態度立刻大變。
要是她也能懷上世子爺的孩子,世子爺是不是也會像今日捧着世子妃那般,如珍似寶的將她捧在手上?
要是她也能懷上世子爺的孩子,那該多好啊!
朱姨娘思緒越想越遠,想到最後心裡的苦澀卻越來越濃,最終只能自嘲的勾了勾嘴角———世子妃從嫁入王府那一日起,世子爺就獨寵她一人,旁人怎麼可能懷上世子爺的孩子?
“哐當———”
朱姨娘一時失神,取繡線時不慎將桌案上的茶盞帶落,白底青花的茶盞在地上碎成了幾瓣。
清脆的陶瓷破碎聲直直刺進朱姨娘耳裡,讓她一個激靈清醒過來,腦袋也逐漸恢復正常———她怎麼可以肖想世子爺的寵愛?
她是妾室,伺候主母纔是她的本分,她怎麼能嫉妒羨慕主母呢?
這些都是她不該有的情緒……
她更不該癡心妄想世子爺的寵愛!
她應該真心實意的恭賀世子妃,虔誠的替她祈福纔是。
朱姨娘認清自己的身份後,很快將腦海裡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拋開,暗罵自己不知好歹、癡心妄想,隨後雙手合十的跪到屋子裡供的那幅觀音像面前,虔誠懺悔:“菩薩贖罪,信女妄想了。”
她靜靜的懺悔了一番,便開始唸經替孫妙曦和她肚子裡的孩子祈福。
…………
與此同時,璧合堂裡,展灝正小心翼翼的往孫妙曦身後墊一個軟枕。
他小心翼翼的扶着孫妙曦靠在牀頭,又替她搭了條被子,坐完才握着她的手坐在牀沿,眼角眉梢全是溫柔笑意:“阿曦,從今天起,你什麼事都不許再操心,只管安心養胎。”
他說完輕輕的將手覆在孫妙曦依舊平坦的小腹上,內心久久無法恢復平靜———上一世阿曦也曾懷了他們的孩子,但卻因爲誤會他而對他心冷絕望,沒有將那個孩子留下。
這是他心裡永遠的痛,也是讓他自責了兩世的遺憾。
他剛剛從華太醫口中證實孫妙曦有孕,得知這一世他們再一次有了自己的孩子後,總覺得這一世這個孩子,就是上一次他們那個沒能出世的可憐孩子。
展灝的眼底浮起深深愧疚,握着孫妙曦的手下意識加重力道:“阿曦,等我們的孩子出世後,無論是男孩女孩,我會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給他/她……”
這一次,他再也不會讓他們的孩子有任何閃失。
他一定要護住他們的孩子,護住繫住他們一世情緣的紐帶。
被展灝緊緊握住手的孫妙曦,這一刻思緒同樣飄回到上一世。
上一世她得知自己即將要當母親後,也是如同現下這般激動、興奮又無比期待。
她迫不及待的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楚沛琰,讓他和她一起激動高興,但楚沛琰卻遠在邊城,投身戰場上奮勇殺敵……她掰着手指頭數他的歸期,一心想在他凱旋歸來時,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