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
朱姨娘左顧右盼,心虛的避開孫妙曦的目光,更是支支吾吾了半響說不出一句整話。
“你不說也行,我自有辦法查清,不過王府你卻別想呆了,”孫妙曦說着便不再管朱姨娘,徑直高聲喚道:“來人,把朱姨娘趕出王府!”
“不!我不走,我要留下來照顧世子爺……”朱姨娘情急之下口不擇言,竟連敬語都忘記用。
孫妙曦先前把朱姨娘求觀音大士的話,一字不漏的全都聽了去,曉得朱姨娘一直對展灝癡心一片,但卻陰差陽錯的害了心上人,此刻是既內疚又自責,一心想要贖罪,自然不願意離開王府、離開展灝。
孫妙曦就是要借朱姨娘這片癡心,逼她供出幕後主謀。
因此孫妙曦面對朱姨娘的哀求,故意表現出一副無動於衷、絕不妥協的模樣。
朱姨娘拼命的掙開要把她拖出去的元宵,跪行到孫妙曦腳下,抱着孫妙曦的腳苦苦哀求:“世子妃,求您不要趕婢妾走,婢妾不能就這樣丟下世子爺不管,求求您讓婢妾留下贖罪……”
孫妙曦見火候差不多了,方纔緩緩出言:“讓我不趕你離開王府也行,不過你得將功贖罪,供出躲在暗處利用你之人。”
朱姨娘聞言,哭聲下意識的打住,她飛快的轉動腦筋,最後心一橫。咬牙供了一人出來:“是南山寺的陳道姑!是她利用了婢妾,誘引婢妾做了錯事,害了世子爺!”
“陳道姑?”孫妙曦黛眉微蹙,暗忖怎麼牽扯上南山寺的陳道姑?
這陳道姑是南山寺的姑子,是在那種特定圈子裡聲望頗高的道姑,擅長推演掐算、逢凶化吉,有傳言說她是李真人的嫡傳弟子。
似陳道姑這樣的姑子,時常出沒於大戶人家的內院,地位十分特殊,身份不算尊貴,但卻往往會被奉爲座上賓。
睿王府裡不但老王妃喜歡請陳道姑來說話,王妃和其他女眷也喜歡請陳道姑卜卦,也正是因爲如此,陳道姑得以經常出入王府後宅……也正是因爲如此,足不出戶的朱姨娘纔能有機會和陳道姑接觸。
朱姨娘見孫妙曦面帶疑惑,輕輕點了點頭,重複道:“沒錯,就是陳道姑!當日婢妾偶遇陳道姑,與之言談時不慎流露出對世子爺的情意,陳道姑說婢妾是少見的癡情女子,願助婢妾一臂之力,讓婢妾得償所願……”
朱姨娘話說到這裡,顫抖着身子低伏在地上,久久沒有下文,似乎接下來的話讓她難以啓齒般。
孫妙曦看了她一眼,瞬間瞭然:“我猜你的心願,就是想讓世子心悅於你吧?”
“是……”朱姨娘一臉窘迫,聲音低不可聞,並連連請罪:“是婢妾錯了,婢妾不該癡心妄想,婢妾……”
“行了,這些廢話你不必多說,直接說和陳道姑有關的事。”孫妙曦不耐煩的打斷朱姨娘的話。
“陳道姑給了婢妾一瓶符水,說那是‘忘情水’,只要讓世子爺喝下,世子爺就會昏睡,在夢中徹底忘記……忘記前人,醒來後會愛上睜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婢妾……婢妾……”朱姨娘滿臉羞愧,張了幾次口才把話說完:“婢妾一時鬼迷心竅,起了貪念妄想,纔會經不住陳道姑的引誘,錯信她的話,把她給的那瓶符水偷偷加在世子用的甜湯裡……”
只要給世子爺喝下忘情水,他就會徹底忘記世子妃,轉而愛上她,此後像寵愛世子妃那般寵愛她……如此誘人的結果,朱姨娘如何能不心動?
朱姨娘自從自作多情的誤會展灝的意思後,每到深夜,便經常翻來覆去,一整晚都睡不着。
慢慢的,她終於確定了一直以來被她死死壓住的某種情緒———她每次偶然遇到世子爺,都會忍不住悄悄欣喜雀躍。
見世子爺對世子妃溫柔體貼,她內心會浮起失落。
她以前不知道自己爲何會有這樣的情緒,但當這些情緒越來越濃烈,越來越不可控制時,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這其實是她喜歡上世子爺的表現———她看到世子爺會欣喜,看到世子爺對世子妃好會失落,是因爲他喜歡上他了。
不,不僅僅是喜歡,而是愛。
他先在火場對她捨身相救,後又愛屋及烏的幫她解決多年的麻煩,這些種種如何能不讓她感動?
她從生下來開始,就一直在爲別人而付出,這上第一次有人爲她付出,且還是枕邊人爲她付出……這如何能不讓她愛上他?
她知道她不該愛,也沒資格愛他,但心卻自有主張的爲他而加快跳動。
她一直只想當一個以主母爲天的妾室,從未想過要爭寵。
可偏偏上天要讓她幸運的被世子爺另眼相待,而她又抵擋不住他給她的,哪怕只有一丁點的好……那一丁點好是她從未得到過的,更是從未有人施捨給她過的,她無可抗拒的淪陷了,從此萬劫不復。
她淪陷了,所以當陳道姑遞給她“忘情水”時,她鬼使神差的接下了,並付諸行動。
朱姨娘初始並無十足的把握,原以爲她很難得手,誰曾想孫妙曦把持的璧合堂,這段時日似乎有些不對勁,裡裡外外的監管不知爲何鬆懈了不少,才讓她尋到可乘之機,僥倖得了手。
朱姨娘一回想自己受騙的過程,忍不住淚如雨下,連連扇自己耳光:“婢妾事先根本不知道那符水根本不是什麼忘情水,而是催命的毒藥!否則婢妾無論如何都不會偷偷給世子爺喝下,婢妾盼着世子爺長命百歲都來不及,怎會害他?婢妾愚笨,罪該萬死!”
孫妙曦聽完朱姨娘的自白,一時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沒想到朱姨娘會如此無知,無知到居然相信世上會有讓人忘情的神符!
陳道姑真真是狡猾,不但抓住朱姨娘癡情展灝的軟肋,還狠狠的利用了她的無知,借刀殺人,做得乾淨漂亮!
只是陳道姑平常只會和內宅女眷來往,再怎麼樣也不可能和展灝結仇,繼而引誘朱姨娘毒害展灝……孫妙曦目光不定的看着朱姨娘,總覺得她話只說了一半。
“你和陳道姑果真是偶然遇上的?”孫妙曦問道。
“是,婢妾不敢撒謊。”
孫妙曦再問道:“那你和她是在何時何地遇上的?那時陳道姑又是因何到我們王府?”
“是上個月初一,陳道姑是被王妃請到府上來的,”朱姨娘皺眉回想了許久,才接着往下說道:“初一一早,婢妾給世子妃請過安後,想折幾朵時令鮮花回去插,好去一去屋子裡的藥味,便去了後花園,後來就在後花園偶遇了陳道姑,是陳道姑主動停下和婢妾閒話。”
上個月初一,剛好是孫妙曦由壽寧伯府搬回睿王府的日子。
她剛剛搬回時,朱姨娘的確是按照規矩前來和她請安過。
她也上從那時起開始魂不守舍,對周遭一切漠不關心,日子過得渾渾噩噩的。
她一出現疏忽,朱姨娘就和陳道姑偶遇上……這一切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孫妙曦細細一琢磨,意識到陳道姑纔是這件事裡最關鍵的人物,立刻命涼果去南山寺找陳道姑,還特意派了展灝留給她的護衛同行。
大約一柱香的功夫,涼果就帶了消息回來:“回稟世子妃,奴婢還是遲了一步———奴婢帶人趕到時,陳道姑正好病逝!據南山寺的師太說,陳道姑病了有些時日了,一直不見好,只是原本是一直不好不壞的拖着,誰曾想今兒卻突然加重猝死!”
一旁的朱姨娘微微錯愕,對陳道姑的死感到十分意外和震驚,同時還十分絕望———她原以爲興許陳道姑那兒會有解藥,能夠救展灝一命,她才心一橫把陳道姑給供出來。
誰曾想非但沒能從陳道姑身上得到解藥,反而把她給害死了!
陳道姑死了……
她就這樣突然死了……
朱姨娘細細一想,臉色頓時一片慘白,內心的意外和震驚統統轉化成恐懼———陳道姑這是被那人滅口了啊!
她意識到這一點後,身子止不住的顫抖起來,爲了保命立刻把事情全都推到陳道姑身上:“陳道姑既然是病死的,想來不是遭了天譴,就是她做下這等惡事,自己個兒日日擔心遭到天譴,鬱結於心纔會病情突然加重……說來她這也算是咎由自取、罪有應得!”
孫妙曦聞言冷冷一笑,暗忖朱姨娘這是把她當傻子糊弄嗎?
陳道姑居然病得如此是時候,且死得這般及時,傻子才相信她是遭了天譴!
不過如今陳道姑已死,死無對證,她註定只能背起所有黑鍋。
孫妙曦不甘心!
她不甘心這樣被人牽着鼻子走!
她眉頭一皺,很快計上心頭,冷冷對朱姨娘說道:“如今世子命在旦夕,我沒閒工夫處置你,且留你一命照顧世子,日後再行處置。”
朱姨娘見孫妙曦居然肯讓她繼續照顧展灝,不由千恩萬謝、連連磕頭謝恩。
這時,被孫妙曦強行拘在藏書閣的郭神醫興沖沖的趕來,洋洋得意的邀功:“我找到辦法了!”
“你找到解世子身上毒的辦法了?”孫妙曦一臉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