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驪娘一被江盜清清楚楚的點出來,她旁邊的人立刻自發往兩旁散去,將她和她的丫鬟芍藥孤立出來。
孟驪娘這下再也無法裝傻了,但她卻不甘心就這樣把頭擡起來———一旦讓那江盜看清楚她的容貌,除了被他們凌辱,她還有第二條路可以走嗎?
這些江盜個個都殺人不眨眼,可不是那個還顧着點臉面的糟老頭,她即便是再次投水,他們也會把她撈起來,生則凌辱人、死則玩弄屍首!
得想個辦法將江盜的注意力引到旁人身上纔是……
“臭娘們!再不給老子站出來,老子當場辦了你!”那江盜名喚“朱九”,在這幫江盜裡頭也算是個三當家,見孟驪娘磨磨蹭蹭的,不爽的怒目暴喝道。
孟驪娘忍住內心的厭惡,慢慢挪動腳步往前走去,眼角餘光卻掃到混在男人堆裡的孫妙曦———憑什麼她可以安穩的躲在男人羽翼下,她卻只能被迫和江盜博弈?
孟驪娘忍不住拿眼打量孫妙曦———若是單論容貌,這個孫妙曦雖不及她生的美豔,但孫妙曦臻首娥眉、明眸皓齒,卻也別有一番氣韻,嚴格論起來倒是不會比她差。
尤其是孫妙曦明顯和她不一樣,舉手投足間都流露着世家大族嫡女纔有的氣韻,樣貌、氣質、身段皆不是小戶人家的姑娘能比的……孟驪娘細細一想,心中很快有了計較。
她慢騰騰的朝朱九走去,卻有意無意的從船頭擺在的那張桌案繞過去。
孫妙曦隱約覺察到孟驪孃的目光,眼角餘光同樣看向孟驪娘,心裡默默猜測她會如何應對困境———以孟驪孃的性情,肯定不會乖乖的束手就擒。
“哐當———”
孫妙曦突然聽到一聲重物倒地的聲響,仔細一看,發現是孟驪娘繞過桌案時,不小心被桌腳絆倒,累得桌案上的筆墨紙硯並畫軸散落一地。此刻顧麗娘正彎腰把東西歸位。
孫妙曦見都這種緊要關頭了,孟驪娘竟還顧着把散落在地上的畫軸揀起來歸位,黛眉下意識的蹙成一團,電光石火之間想到了一個可能———不好!孟驪娘怕是要將禍水東引!
孫妙曦的心剛一懸起。果然就見孟驪娘抱着一堆畫軸起身時,一個不穩,再次將其中一卷畫軸摔落……那捲畫軸“啪”的一聲落在地上後,竟“骨碌碌”的緩緩朝前滾去,原就係的不緊的畫帶正好鬆開,讓那幅畫意外的在衆人面前緩緩展開。
“臭娘們,敢給爺磨磨蹭蹭的———”
朱九一面怒罵,一面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地上那幅展開的畫卷,罵罵咧咧的聲音戛然而止,一雙眼瞪得如同銅鈴般大。眼底光彩迅速聚成一個亮點———那個亮點裡全是驚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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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女!
畫上的美人光從氣韻神態上看,就能看出她是一個養尊處優,嬌滴滴的世家女!
美美的玩一個世家女,好好的嘗一嘗高高在上貴族姑娘的滋味,是朱九做夢都想着的事!
他一想起很快就能將畫上這個嬌嬌美娘子壓在身下。立刻激動難耐:“這……這畫上畫的是誰?”
孟驪娘紅脣抿得緊緊的,一聲不吭的上前將畫卷捲起,才捲了一半,畫卷就被朱九搶了過去:“快說!這美嬌娘是誰?!”
“你當我孟驪娘是什麼人?你趁早死心吧,我寧願死,也不會出賣畫上之人。”孟驪娘這一番話說得鏗鏘有力、大義凜然。
朱九卻是目光癡迷的看着手上那幅畫,手指細細撫摸過畫中美人的五官。並下意識的嚥了咽口水:“出賣?你的意思是說畫中的美人兒也在船上?”
朱九說着一臉興奮的掃了船板上衆人一眼,沒有找到令他下半身熱血沸騰的美人兒後,臉一沉,上前逼問孟驪娘:“說!畫上的美人兒究竟藏在哪裡?!”
“你休想我開口!”孟驪娘依舊不屈不撓,一口回絕朱九,眼角餘光卻在不經意間掃過芍藥。
芍藥立刻心領神會。雖怕得雙腿直打顫兒,卻還是“撲通”一聲跪到孟驪娘身旁:“我說我說,我什麼都說,只求您別爲難我們家姑娘!”
“閉嘴,我不許你說!”孟驪娘裝模作樣的呵斥芍藥。
朱九卻沒耐心再等。一腳將礙事的孟驪娘踹開,心急的直接逼問芍藥:“少廢話!她在哪裡?”
“在……在……”
芍藥看了孟驪娘一眼,最終心一橫,狠心指向孫妙曦藏身之處:“她在那裡!”
芍藥話音才落,瞬間覺察到有一道犀利迫人的目光直直朝她射來!
那目光犀利如刀,似要將她一刀捅死般,嚇得她縮了縮肩膀往孟驪娘身旁靠去。
事已至此,芍藥已無退路,只能硬着頭皮徹底將孫妙曦指出來:“她做了男子打扮———那個穿寶藍色直綴,臉上抹了香灰的‘少年’就是她!”
孫妙曦一被暴露,展灝身上氣勢徒增,身體更是瞬間緊繃得似一張被拉開的長弓,隨時都會射出致命一擊!
孫妙曦見自己已然被芍藥出賣,便不再躲藏了,冷笑着說道:“真真是一場好戲!你們主僕若是去雲音社,哪還有那名角柳生什麼事兒?名震京城的名角非你們莫屬啊!”
“無恥!白眼狼!”裴箏箏一臉鄙夷的罵道。
“芍藥,你怎能陷我於不義?!”孟驪娘一臉心痛的指責芍藥。
芍藥流着淚認錯:“姑娘,奴婢實在不能眼睜睜的看着您被……”說着竟轉頭衝孫妙曦頻頻磕頭:“夫人,您要怪就怪奴婢吧,別怪我家姑娘……”
“還不給我住口!”
孟驪娘先是氣憤無奈的喝住芍藥,隨後又裝模作樣的向孫妙曦賠禮道歉:“真真是對不住,是我沒管教好身邊的人。”
孫妙曦冷冷勾嘴一笑,只覺得孟驪娘這番做派實在是噁心人———鬼才相信此事是芍藥自己的主意!
展灝同樣目光森然的掃了孟驪娘一眼,把她捅孫妙曦這一刀子牢牢記下。
但此刻不是和孟驪娘算賬的時候,展灝不動聲色的掃了圍着他們的江盜一眼,迅速在心中判斷出形勢,並悄悄和裴家騏交換了下眼色。
裴家騏心領神會。很快把他們的決定傳遞給跟隨他出來的護衛———即便敵衆我寡,他也絕不能讓小師妹落入那夥賊人之手!
孫妙曦將展灝和裴家騏的安排看在眼底,略一思忖,悄悄給展灝使了個眼色。
展灝瞬間明白孫妙曦的意思。立刻搖頭,同時無聲對她說道———“不行!”
孫妙曦卻目光堅定的看着展灝,堅持要那樣做。
展灝哪肯讓孫妙曦去冒險?
他立刻伸手想要抓住孫妙曦,孫妙曦卻一早就知道他不會答應,竟早他一步站了出去,主動朝色迷迷的朱九走去!
“阿曦,回來!”展灝低喚道,並下意識的想要追出去,卻讓裴家騏給攔住。
裴家騏壓低嗓音勸說道:“我們要相信小師妹,況且敵衆我寡。對方還有弓箭手,此舉是我們唯一的勝算!”
展灝被裴家騏一點,立刻冷靜下來———沒錯,連裴家騏都相信阿曦,他怎會不相信阿曦?
他是關心則亂。且太過緊張阿曦,纔會不願讓她出去冒險。
但裴家騏說的對,那興許是他們唯一的勝算。
尤其是此刻他內力幾近全失,幾乎變成半殘之人,他們更需要這份勝算!
展灝縱使再不願意,最終還是忍了下來,只是目光卻緊緊追隨孫妙曦的背影。看她笑盈盈的和朱九虛與委蛇,一顆心似被萬箭穿心般,疼痛深入骨髓!
都是他太過沒用,才讓心愛的女人衝在前頭!
展灝握緊雙拳暗暗發誓———僅此一次,以後絕不會再有了!
幸好事情很快按計劃進行……
孫妙曦一靠近朱九,笑盈盈的說了幾句話就突然出手。拼着“出其不意”這四個字,賭朱九完全沒意料她一個世家貴女居然會武功,一舉將因被美色衝昏頭,全身上下都是破綻的朱九擒住!
擒賊先擒王,孫妙曦成功了!
而孫妙曦一動手。展灝等人也立刻跟着動了,帶領裴家護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先將離各自最近的江盜放倒,之後每個人都依計抓着一個江盜當擋箭的人遁,暫時抵擋住弓箭手的攻擊。
孫妙曦則拖着朱九往展灝這邊靠,嘴裡不忘高聲喊道:“不想你們頭頭喪命,就立刻丟下刀劍!”
其餘江盜見朱九被抓,果然不敢再輕舉妄動,有幾人對視了一眼後,其中一個飛快的退到一直綴在孫妙曦他們船尾,船身明顯華麗巨大不少的那艘船上。
孫妙曦見了不由暗道不妙———看來他們真正的頭領並未下船,一直在那艘大船上!
她心裡頓時有些沒底,拿不準她抓在手上的朱九,在這幫江匪裡地位究竟如何,夠不夠被當做人質談條件?
從那艘大船上折回來的江盜,很快讓孫妙曦知道答案———朱九顯然無足輕重,江盜得了命令很快不再有所顧忌,再次揮刀攻向孫妙曦一羣人,雙方很快大打出手。
孫妙曦這邊的人,縱使武藝高強,但他們一面要提防對準他們的弓箭手,要拖着一個死人當人盾,一面還要單手對付逼近到身旁的江盜,很快招架不住、節節敗退。
尤其是原本就身負重傷的展灝……
他內力近盡失、雙手行動艱難一事,他誰都沒說,即便此刻對敵吃力,他也未曾吐露一個字,只花費比別人更多的力氣,用那些早就刻在心裡的招數,一次次的舉刀砍向江盜。
所幸的是那些江盜使的都是毫無章法的招數,靠的也只是一身蠻力,展灝即便失了內力,靠着精湛熟練的招數,倒也勉強應對下來……只是隨着時間的推移,他逐漸開始有些招架不住,動作一點一點的變遲緩!
孫妙曦很快發現展灝的不對勁,覺察到他動作十分遲緩,有幾次甚至連最簡單的攻擊都差一點沒避開!
她心緩緩下沉,想起他因洪水全身都帶了內傷,內心隱隱猜到一些端倪,立刻拼命的往展灝身邊殺去。
如果他真的不對勁,她一定要守在他身旁……
但她到底還是遲了一步———她快殺到展灝身邊時,發現有一支帶着雷霆之勢的利箭,飛速朝被幾個人纏住,正吃力的揮動手上長劍的展灝射去!
孫妙曦緊張得一顆心幾乎要跳出來!
她此刻還未趕到展灝身旁,還不足於拉着展灝一起閃躲開來……
孫妙曦的腦海裡,毫無預兆的浮現出羅剎江決堤時,展灝被洪水捲走那一幕!
那一角被洪水吞沒的玄色衣裳,和不遠處那個玄色身影重疊在一起……
“不!”
她不能再一次眼睜睜的看着他死去!
在那千鈞一髮的時刻,孫妙曦毫不猶豫的朝展灝撲去,在利箭射中他之前擋在他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