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妙曦因心存疑惑,不由多看了孫妙雪幾眼,見她居然完全沒有因爲剛剛出過醜而感到窘迫,一直有意無意的和蕭靖樺攀談,且看似隨意,實則每隔一小會兒,就拿出懷裡的西洋懷錶看時辰,似乎在等待某一時刻般。
“阿曦,我聽說這山莊之所以叫靈鶴山莊,乃是因後山有罕見的野生白鶴,我們去瞧瞧怎麼樣?”裴箏箏出言相邀。
孫妙曦想了想便不再關注孫妙雪,同裴箏箏一道去後山遊玩。
二人到後山轉了一圈,別說是白鶴了,連只野鳥的影子都沒瞧到,掃興之餘,只能順着原路返回。
孫妙曦纔剛走到後山那片桃林,就見孫妙萱身邊的丫鬟夏至匆忙尋來,帶着哭腔急急稟道:“三姑娘,我們姑娘不見了,奴婢猜想她……她可能出事了”
“四妹妹不是去更衣了嗎?怎麼會不見。”孫妙曦問道。
“三姑娘跟奴婢過去看看便知曉,”主子出了事,夏至急得不行,一面匆忙在前面帶路,一面哭着說道:“奴婢伺候姑娘更衣完後,姑娘便打發奴婢再去取些小點,姑娘自己則先行一步,奴婢取了小點一路追來,還未追到就發現不對勁……”
夏至說着將手中一物呈到孫妙曦面前,道:“奴婢先前在地上揀到這個,這是我們姑娘今兒出門戴在頭上的玉釵。”
說話間夏至已將孫妙曦二人帶到桃林西北角,指着一處說道:“奴婢就是在這兒揀到玉釵的,奴婢原想着許是我們姑娘大意。不慎丟了玉釵,誰曾想奴婢再走幾步就發現了這個……”
孫妙曦順着夏至的指引湊近一看。發現一株橫生出來的桃枝上掛着幾縷碎布,顏色、花紋、布料都同孫妙萱今日穿的那件衣服一模一樣!
孫妙曦面色逐漸凝重。她俯身細細觀察了一番,發現此處腳印凌亂,地上還有不少斷枝,推測應是有人在此處推搡拉扯過。
孫妙曦擔心孫妙萱,略一思忖果斷的做出安排:“元宵和夏至兩個結伴走左邊那條路,我右邊走這條路,我們一起去找四妹妹,阿箏你回去找韓夫人,把情況告訴她。請她幫忙想想辦法!”
孫妙曦不能讓裴箏箏爲孫家的事冒險,主動將她支去找韓夫人,自己則率先順着桃林右邊那條小徑往後山尋去,順着一些不尋常的痕跡一路往下尋找,最後竟尋到後山一處隱瞞的山洞前。
孫妙曦的心下意識的往下沉———孫妙萱不會被人帶到這個山洞裡吧?
一個姑娘家被人虜到山洞,很難讓人不往壞的方向去想。
孫妙曦深吸了一口氣,提起裙角貼着草木往山洞摸去,小心翼翼的接近洞口……
與此同時,端坐在涼亭的孫妙雪再一次拿出西洋掛錶看時辰。見時針終於走到她期待的那一刻,隱約有些按捺不住,低垂的眼眸閃過一絲興奮和期待。
她動作優雅的端起茶盞,藉着袖子的遮掩看了身旁的蕭靖樺一眼。下一刻她的手“意外”一抖,將整杯茶全都潑到蕭靖樺身上,瞬間把蕭靖樺的衣裙弄溼一大片……
“蕭五小姐真是對不住。都怪我太不小心了,”孫妙雪急忙道歉。又取出帕子替蕭靖樺拭擦,見水漬實在是擦不去。只能一臉歉然的提議道:“不如我陪你尋個地方換身衣裳?”
蕭靖樺雖有些鬱悶,但倒也不至於氣度小到責怪孫妙雪,十分客氣的拒絕道:“不礙事,不過是換身衣裳罷了,也不必煩勞孫二姑娘相陪了,我自己去換就行。”
“這哪行?都是我惹的禍,我得親自陪着纔是。”孫妙雪執意要相陪,很快起身招了個小丫鬟過來,讓她領着自己和蕭靖樺前去更衣。
蕭靖樺拗不過孫妙雪的盛情,只能由她陪着一同前去。
孫妙雪十分識趣,把蕭靖樺送到更衣的廂房後,留下自己的丫鬟幫着跑腿,自己就禮貌的告辭。
她告辭後並未回到原位,而是避開旁人耳目往後山奔去,一顆心緊張興奮得似要跳出來———如果她沒記錯,上一世蕭靖樺就是在這個時候,在靈鶴山莊後山遇到展灝。
她聽說當時展灝高燒昏迷不醒,蕭靖樺先打發丫鬟去尋人、請大夫,後解下自己的披風披在他身上替他驅寒,又親自取了水喂他喝下,因緣際會下救了展灝一命。
展灝昏迷轉醒後,對救了他的蕭靖樺一見鍾情,之後便上門求娶,娶蕭靖樺爲睿王妃……孫妙雪沒興趣成爲展灝的王妃,但她卻想讓展灝對她一見鍾情,成爲他心中那顆硃砂痣。
只要她今日能夠代替蕭靖樺救下展灝,從今以後展灝眼裡就只會看到她,再也不會多看孫妙曦一眼,也就再也不會有人替孫妙曦撐腰了!
孫妙雪正是一早就打了這個主意,所以纔會千方百計的想要參加文會,纔會一反常態、即便受了傷也不肯提前離開文會。
她也是刻意坐到蕭靖樺身旁,一到接近上一世蕭靖樺發現展灝的那個時辰,就故意失手弄溼蕭靖樺的衣裙,以此將蕭靖樺引開,讓她得以代替蕭靖樺趕去後山搭救展灝。
孫妙雪孫妙雪越想越興奮,加快腳步朝着記憶中的那個地方一步步趕去,內心有一種即將要將獵物征服的興奮和激動……
與此同時,孫妙曦已然摸進那處山洞,但她卻沒在山洞裡找到妹妹孫妙萱,而是意外見到一身是血、昏迷不醒的展灝!
他不是應該在渭城嗎?
爲何會出現在這裡?
還一身傷?
孫妙曦疑惑同時,身子已經不由自主,以她自己都沒覺察到的速度。飛奔到展灝身旁,小心翼翼的替他檢查身體。見他身上不但有刀傷還有箭傷,有些傷口還在滲血。翻出皮肉的傷口更是觸目驚心……
孫妙曦的心似被一根細鐵絲緊緊纏繞住般,每檢查展灝身上一處傷口,那根細絲就似被人用力拉扯收緊一次,讓她心疼不已。
孫妙曦並未隨身攜帶金瘡藥,只能死馬當活馬醫,拔下頭上的簪子,轉開機關取出一些藥粉灑在展灝的傷口上———這些藥粉雖不能治外傷,但至少可以讓傷口瞬間止血。
孫妙曦小心翼翼的替展灝上完藥,又拔出隨身攜帶的匕首。把穿在裡頭的中衣割下幾條,充當紗布替他包紮傷口。
孫妙曦處理完這些才微微鬆了一口氣,也顧不上男女大防了,吃力的將展灝扶起來靠在自己懷裡,讓他睡得溫暖舒服一些。
她見他明明已經陷入昏迷,眉頭卻依舊緊鎖成川字,似乎內心有讓他牽掛、放心不下的人,讓他連昏迷都無法安心……
孫妙曦忍不住猜測,猜測讓他昏迷之後依然念念不忘的。是不是那個佔據他整個心的女子?
她伸出去想要撫平他眉宇的手倏然停住,內心的猜測讓她心間泛起絲絲苦澀,此時此刻,她突然很想知道被展灝念念不忘牽掛着的女子。究竟是哪一個,和她是不是真的很像?
孫妙曦自己都沒覺察到,展灝緊鎖的眉頭、不安的睡顏。竟讓她深深的嫉妒起那個女子。
她突然間又彆扭起來,帶着一絲不爽把展灝弄出她的懷抱。讓他背靠着石壁。
她賭氣的不再和他有任何身體接觸,只拿眼細細打量他———不過一段時日不見。他整個人看起來瘦了一大圈般,一張臉佈滿鬍渣,憔悴消瘦得嚇人。
不對!
他是因失血過多而昏迷的,臉色爲何如此潮紅?
孫妙曦立刻把心裡那點小別扭拋開,將手掌緊緊貼上展灝的額頭,發現他的額頭滾燙得嚇人,急忙翻出隨時攜帶的荷包,取出一顆丹藥喂他吃下———幸好她自己研製的丹藥有退燒之效,否則展灝指不定會燒成傻子!
孫妙曦知道高燒之人最是缺水,急忙鑽出山洞尋了張芭蕉葉,接了些山泉回來,一點一點的喂展灝喝下。
孫妙曦該做的都做了,看着依舊昏迷不醒的展灝,她不由有些猶豫不決———她實在是擔心妹妹孫妙萱,想快點找到她,可她有又些放心不下昏迷不醒的展灝。
一頭是妹妹,一頭是……是曾救了她幾次的人,她該如何是好?
孫妙曦咬着紅脣看着昏迷不醒的展灝,見他臉上的潮紅已逐漸褪去,臉色逐漸恢復成傷患該有的,蒼白中帶着一絲紅潤,曉得他身上的高燒已經退去。
她上前再次試探他額頭的溫度,果然不似先前那般滾燙了。
他既已退燒,身上的傷口也被她簡單的處理過,不會再出血也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雖然依舊昏迷不醒,但其實昏迷也等於是在睡覺修養,醒來後身體狀況應該會比先前好些。
而妹妹孫妙萱卻依舊下落不明,尤其是她還是在展灝身負重傷的情況下下落不明,這點令孫妙曦更加擔心……
孫妙曦內心經過激烈的鬥爭後,決定先留展灝獨自在這裡睡上一覺,自己先去找孫妙萱。
她怕自己再次猶豫不決,吃力的把展灝搬到山洞內更隱蔽的地方後,狠心不再去看他,大步往前走去……走到山洞外她卻又突然頓住,猛地轉身快步奔回山洞內,解下身上那件猩紅羽緞刻絲披風,小心翼翼的蓋在展灝身上,方纔再次轉身離開。
孫妙曦離開山洞後,因心有所繫,一路行得越加匆忙,想着早點找到孫妙萱好回去接展灝,她還是有些擔心將他一個人留在山洞裡。
沒想到孫妙曦前腳剛走,孫妙雪後腳就氣喘吁吁的趕到展灝所在的山洞外,她扶着樹幹平復氣息,目光裡透着幾分急切,以及即將捕捉到獵物的興奮。
她雖然因上一世聽了府裡僕婦繪聲繪色的談及此事,得知蕭靖樺是在出了桃花林往北的那處山洞,遇到昏迷不醒的展灝,但真正尋到這兒她還是費了不少功夫。
孫妙雪先將山洞外的情形打量了一番,又將西洋掛錶拿出了看———時針正正指在午時一刻。
沒錯,就是在這個時辰!
爲了能夠完美的和上一世發生的一切吻合,她精確的算計着時辰,將時間掐得一刻不差。
孫妙雪興奮期待的目光落在山洞口,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整了整釵環衣衫、妝容儀態,方纔動作優雅、款款走進山洞。
孫妙曦臨走前將展灝移到山洞裡面一處隱蔽之地,這讓孫妙雪一身優雅的走進去後一無所獲。
但她不甘心白來一趟,耐住性子又往山洞深處走了幾步,同時四處觀察打量,終於隱隱約約發現一個斜靠在石壁上的身影。
孫妙雪內心一喜,加快腳步往那身影走去,發現那人果然就是展灝後內心狂喜不已,但她的目光落在展灝身上那件披風后,內心的欣喜和興奮瞬間消失殆盡———她一眼就認出展灝身上那件猩紅羽緞刻絲披風,是孫妙曦最常用的那件披風!
又是孫妙曦!
孫妙曦居然又比她搶先一步!
明明是她費心絆住了蕭靖樺,讓蕭靖樺無法如同上一世般搭救展灝,孫妙曦這個無恥之徒居然想坐享其成!
孫妙雪雙手緊握成拳,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件猩紅羽緞刻絲披風,不甘和不服如洶涌波浪般在內心翻滾……
她絕不能讓孫妙曦坐享其成!
孫妙雪眸光一閃,趁着展灝還未轉醒,動手將他身上那件猩紅羽緞刻絲披風扯下,飛快的將它扔到山洞更深處,還順手踢了一堆雜草碎石將披風徹底掩蓋住。
她將孫妙曦的披風藏好後迅速折回展灝身旁,見展灝還爲轉醒內心暗喜,飛快的解下自己的披風蓋在他身上。
孫妙雪做完這些嘴角浮起一絲得意,暗忖孫妙曦先她一步又如何?
最終還不是隻能替她做嫁衣,展灝醒來後只會以爲是她救了他!
就在此時,展灝的手指似有似無的動了動,一聲低沉的呻吟聲從他嘴裡溢出。
孫妙雪意識到展灝很快就會轉醒,飛快的四下打量了一番,把孫妙曦先前放在一旁的芭蕉葉揀起來捧在手上,裝模作樣的的湊到展灝面前。
“你醒了啊?”
孫妙雪淺笑着望着展灝,故作俏皮的打趣展灝:“靈鶴山莊的泉水果然有靈氣,我才餵你喝下去,你便轉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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