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莫要再哭了,”蘇鄂用力扶着她,一邊用帕子爲她擦拭眼淚,“待會眼睛腫了被皇上問起就不好了。”
“我在這宮裡不能放聲大哭,難道連落淚的權力也沒有了麼。”她只是突然地撐着牆,奮力看向高處,“可笑我還癡人說夢,他說會帶我離開,我還固執地相信着。”
是自己太傻,怎麼就能夠相信了呢。帝王家本就無情,他又是衆星捧月的嘉親王,這麼多個不見的日日月月裡,原本稀薄的一點感情更是隨風而去。她已被拋棄了一次,怎麼竟然還會相信。只是玉衍的心裡,早便把那個人當成了信仰,爲他可以卸下自己全部的僞裝,爲他可以繼續隱忍。她在深宮裡廝殺,渦旋,雖然早已沒有了少女的純真與善良,然而在他面前,她從不介意暴露出自己最柔弱的一面。
明明只要他在便能安心了,爲何結局會是這樣。
“娘娘已經有了皇上的孩子,與王爺他……原本就是不可能了,何不放下這段孽緣呢。”
“是呵,我與他一開始就是註定了的。他愛上別人,又有什麼錯。”玉衍緊緊抓着自己衣襟,痛苦地蹲下身去,“然而爲何要讓我看到這一切,他若不許諾,我或許一早便會死心了的。”
就算明明知道沒有未來,也不敢狠心告訴自己。這樣的躲避能讓自己有短暫的好受。最後一點美好,即便轉瞬即逝,也想在掌心存留下最後的溫度。只是,這一切終如鏡花水月,留得住紅顏不改,卻留不住一段自欺欺人的感情。
罷了,罷了!
玉衍緩緩擡起臉龐,淚已枯竭,她再不會這樣哭了。既然上天連這一點溫存都要奪去,那她也不會再留了。事到如今,還有什麼不明白,丟失了的曾經再也不會回來了。
“玉衍。”
她聽到那聲輕喚時忽然便立在了原地,卻遲遲沒有回過身去。背後的男子似是有些情急,疾步走了過來。裕臣寬闊的肩在一瞬便佔據了女子眼眸中全部的空間。他看到玉衍臉上的淚痕,怔了一怔,旋即擡起手來想要爲她擦去。便是在那一剎,玉衍雙膝微曲,穩穩地停在半空,聲音裡充斥着凜冽的寒意:“見過嘉親王。”
裕臣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他用力笑道:“好,好。本王還未賀過娘娘晉升之喜。”
“王爺亦是。”她擡眼,眸中似覆了一層冰霜,“終於抱得美人歸。”
“玉衍!”他開口打斷,逐漸有了焦急之意,“我實在是有難以言說的苦衷,我不奢求你能原諒我,只是你要好好待自己。”
她忽然莞爾。
直到這一刻,玉衍才倏然覺得,他們之間當真是無話可說了。兩年的空白與漫長,即使情分還在也終是殊途了。她已不再需要他的解釋,一旦決定放棄,那些蒼白無力的藉口便都不重要了
。沒有裕臣,她一樣可以在深宮中活下去,事實上,她也從來都是一個人跌跌撞撞地走來,孑然一身的孤寂不足以讓她懼怕。
擦身而過時,她聽到裕臣的聲音有些沙啞:“姼嬑她,很單純,她什麼都不知道,你不要記恨她。”
心還是恨恨地痛了一下,玉衍回眸看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一如當初的美好。“我不會記恨,因爲從此你的一切再與我無關。”
因提防她人看出她有些失控的情緒,玉衍便在側殿補過了妝纔敢回去。今日的事於她而言不亞於晴天霹靂,但她也畢竟不是剛入宮時的懵懂了,看慣了世態炎涼,人心反覆,便也不覺得這是不能承受之事。況且她若不快速振作起來,裕灝生性多疑,看出端倪牽連的又何止一二。玉衍只盼從此再不見他,卻也不願他因自己而獲罪。
“娘娘出來已經小半個時辰了,再不回去怕是要惹人生疑了。”
她應聲,便搭着蘇鄂的手步履匆匆,卻在接近宸元殿時猛然發現了一個微微有些眼熟的身影,,長階上的女子距她只有幾步之遙,她那樣焦急地四處張望着,身上甚至沒來得及披一件輕袍。那女子乍一見玉衍尚有些怯怯的,卻仍是拎着長裙疾走幾步到她面前,屈身行禮道:“妾身見過淑儀娘娘。”
離近了,玉衍方能好好打量面前之人。這女子年紀尚淺,眸子裡寫滿了不諳世事,初進皇宮,臉上不由地透出驚奇與欣喜之意。她的確算不上很美,卻生得靈動可愛,淺淺的笑靨,水剪的眸子,足以讓男子爲她沉醉。
她見玉衍只是靜靜凝視着自己,心中越發沒底道:“娘娘可曾見到王爺了,妾身見王爺出去多時……”
“嘉親王他一向如此,”面前之人雖與她無害,玉衍卻沒來由地覺得那一聲聲的妾身如此刺耳,“宮中人多事雜,王爺去的久了也情有可原。”
那女子似察覺到了她異樣的冷淡,更加惴惴不安,只垂眼答了聲是便不敢再開口。
“你叫什麼。”
“姼嬑,上官姼嬑。”
名美,人也好。玉衍看了看她低垂的雙眼,烏青濃密的睫毛在她如玉般的臉龐投下一片鴉青的陰影。她無需刻意裝扮,便能讓人感受到她的純潔之美。這樣心地真誠的女子原本才配得上他的俊美無雙吧。
“皇上可賜你名分了。”
“是,說是讓妾身以側福晉之名侍奉王爺左右。”即便是側福晉,她臉上依舊浮出兩團紅暈,連看向玉衍的眸子都陡然明快起來,“妾身祖上不過是以販賣絲綢爲生,自知出身卑賤,上天肯讓我留在王爺身邊已是莫大的眷顧。”
玉衍不想她竟對着陌生人這樣無所顧忌地將家世和盤托出,不覺一怔,旋即卻是微微一笑:“王爺年輕有爲,城中女子莫不仰慕至極,你肯不求名分是最好。”
姼嬑燦爛一笑,仔細端詳玉衍道:“娘娘生的真美,怪不得皇上把娘娘當寶貝似的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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