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李蓉蓉一早便帶了妙舞走了,我臨走前,抓着妙舞道:“你不管用什麼辦法,一定要讓他們肯回去。”妙舞鄭重答應着跟着李蓉蓉走了。
我直直的等了一日,飯也沒吃,坐立不安,只是快要傍晚時候,妙舞纔回來。一進來,小丫頭就蔫蔫兒的,看着我,輕輕的問了句:“姑娘,你吃過飯了嗎?”
我搖搖頭,道:“沒有,”我忙又問,“他們幾個可走了?”
妙舞有氣無力的點點頭,道:“今兒都走了,”說着轉身去小廚房,道,“我去看看廚房有什麼,給姑娘做點吃的吧。”我見她也不想多說,便想着一會兒再問了。
吃飯時,我看着妙舞許久,左思右想該怎麼問她。我見她今天好似怏怏不樂的樣子,不如改日問。只是不問我又不安心,於是打定了心神剛要張口問她,她反倒先對我道:“姑娘,我有話想問你。”
我忙停箸,道:“你說吧。”妙舞猶豫了一會兒,有些難過道:“姑娘,你說我是不是一個特別自私自利的人哪?爲什麼我看到玉宇他們能出宮會那麼嫉妒呢?”妙舞嘆了嘆,哽咽道,“我不知道我怎麼會變成這樣的,怎麼會怨毒的看玉宇他們呢!我們都是一家人啊。”
我聽完放下飯碗,只是略一愣,便隔着桌子,抓住妙舞的手,淡淡道:“我也嫉妒他們能出去,”妙舞擡起頭詫異的看着我,滿眼含淚,我淡淡笑道,“妙舞,不怪你,是在冷宮的日子太久了,我們又經歷了太多苦楚,哪有人會不害怕這樣的日子?我們都只是想過安生日子,並不是怨毒的人。”
妙舞的淚水滑落,點點頭,我笑着道:“快吃飯吧。”她拿起筷子,慢慢的夾了一塊姜,慢慢的嚼着,竟然心不在焉的沒有吐出來。我暗自嘆了口氣,沒有點破,也只是食不知味的吃着。
在冷宮日久,漸漸的炎夏都要過去了,雖還是百花繁茂着,只是天氣有了一絲的涼意。
我算了算,在冷宮竟然待了三個多月了,我自己笑了笑,只怕還要再待好久呢。
李蓉蓉來往勤了,和我坐在廊下喝茶,她神神秘秘的笑道:“我今兒給你帶了一個好消息,你猜猜是什麼?”
我眯着眼睛曬太陽,聽到她笑的如此開心,想了一下,笑道:“和樑家有關的還是和阿晗有關的?”
李蓉蓉笑道:“都有關係,”她將茶碗裡的茶一飲而盡,將茶碗放下,道,“咱們前方的仗,直打了三個月,可算是贏了。”
我睜開眼睛,看着李蓉蓉笑意盈盈,便也笑了:“當真是個好消息。”
妙舞在給李蓉蓉斟茶,聽到如此,便嘆道:“哪是什麼好消息?樑家的樑璞帶兵出征,打贏了,樑相就又長了威風,什麼好消息!”
我拿着團扇打了妙舞一下,道:“天下蒼生重要還是咱們倆在冷宮重要?”
妙舞撇撇嘴,不說話了。李蓉蓉忍不住笑道:“你們倆先別拌嘴啊!我還沒說完呢,”李蓉蓉壓低聲音道,“樑將軍陣亡了,屍骨不日到京。”
我一震,不知道說什麼好,李蓉蓉冷冷笑道:“惡有惡報,樑家絕後了,我諒樑相和他那大兒子也掀不起大風波了。”
我疑惑道:“樑璞陣亡?他看起來不像是那樣柔柔弱弱的樣子的。”
李蓉蓉笑着搖搖頭,道:“誰知道呢,天知道怎麼死的。”李蓉蓉一句“誰知道呢”也讓我陷入深深的沉思。樑璞在這樣的節骨眼上死了,未必真的是陣亡,多半是有人動的手腳,大抵是阿晗。
我鬆了口氣,我素來和樑璞沒什麼交情,反而還有許多過節,便沒有放在心上。只是那次樑玉兒來冷宮大鬧,樑璞也算是救了我一命,我還是有些感謝他的。
李蓉蓉走之後,晚上阿晗便來了,一進來便也是含着笑意,他笑着對我道:“你還這樣義正言辭的做什麼呢?見到我也不笑笑?”
我白了他一眼,坐到一邊,問道:“樑家怎麼樣了?”
阿晗淡淡道:“準備發喪。”說着淡淡的喝着茶,看着我,問我道,“你怎麼不高興?”
我想了想,問道:“樑相不會玉石俱焚?”阿晗疑惑的問我道:“這是什麼意思?”
我無奈的說道:“樑璞的死,是不是你叫王乃戟將軍在前線做的手腳?”
阿晗淡淡笑道:“樑相這次只能忍下來,王乃戟正在一步一步接管樑家的兵權。樑相現在不能完全控制他手中的軍隊了。”
我說道:“不能一擊制敵的時候,必須靜待時機。”阿晗聽到我說,便笑了,揉了揉我的腦袋,道:“我知道,你當我傻啊?”
我撇撇嘴,道:“你不傻,我傻,行了吧?”
此刻朝堂風雲變幻,阿晗有許多事情要處理,只是略坐坐便走了。我坐在窗下自己想,如今樑家的兵權已經因爲樑璞軍中陣亡而外移,樑相不敢輕舉妄動了。只是事情還未結束,不到最後一刻,什麼都不能懈怠。各方勢均力敵,只是阿晗已經佔了上風,王乃戟果然被委以重任,希望他還記得我的話,切記不要功高震主。
接連幾日,阿晗都會來到冷宮,看得出來,外面的風向已經轉變了。
阿晗輕輕笑道:“你最近倒是安靜了,外面都翻天了,你這裡倒是寧靜之極。”
我反問道:“不然呢?我這裡要是也翻天了,那才真是不得安生了。”
阿晗氣得笑道:“就你會氣人!”說着收了笑,認真道,“晞兒,樑家失勢之後,我就會接你出去。”
我笑了笑,沒說話。如今在哪裡都一樣了,何必還在乎位分和宮室?
……
一葉知秋,冷宮的花都謝了,秋風起,簌簌的吹落了冷宮一地的白霜。天高雲淡的,越發有了秋日的氣息,草葉兒也漸漸的從尖兒到梗都變得枯黃了。冷宮的蚊蟲也少了許多,只剩下了一兩隻,有氣無力的飛着。
堂前掛了妙舞晾的筍乾,乾巴巴的。天氣有些許涼了,夜裡換了厚被子,妙舞這幾日裡都忙着拆被子,絮棉花。冷宮的份例好了許多,偶爾的還有些金貴的菜蔬送來。
北雁南飛了,明年還會歸來,我也想寄一份思念給遠在千年之後的親人。妙舞看着我直愣愣的看着天上的雁,問我道:“姑娘,你看這些做什麼?”
我回過神,頑皮的笑道:“活動脖頸,免得僵了。”說着我轉過身便又窩到廊下的圈椅上坐着喝茶了。
妙舞方纔反應過來,嗔怪我道:“姑娘最近活潑了也不好,總是欺負我。”
我挑了挑眉毛,不理會她。沒一會兒,有人敲門,我叫妙舞去開門。妙舞開門見是李蓉蓉,便讓了進來。
李蓉蓉老遠就笑道:“我帶了個大禮給你,初晞!”
我笑道:“我瞧瞧,什麼大禮,,”正說着,林彎彎從李蓉蓉身後閃了出來,我愣在當地。
林彎彎眨了眨眼睛,笑道:“我來看看你。”
妙舞也是聽說過林彎彎,只是此時不知道是誰,我拍了她一下,道:“給彎彎姑娘沏茶。”妙舞立刻明白了,趕着去沏茶。
李蓉蓉和林彎彎坐到一邊,李蓉蓉笑的驕傲,問我道:“驚喜吧?”我猛點頭,驚喜的問林彎彎道:“彎彎,你怎麼進來的?”
林彎彎笑道:“蓉蓉帶我進來的,”她斂了些許笑意,道,“我小店那裡的客人有幾個達官顯貴,我聽說你被貶了,擔心的很,就託人進來了。”
我疑惑道:“就這麼簡單?”
林彎彎點點頭,李蓉蓉一旁駁斥道:“哪兒這麼簡單,彎彎不知道我在宮裡,先去求的尹麗……那個宸貴人……”李蓉蓉晃了晃腦袋,哼了一聲,道,“叫什麼宸貴人,趁着尹麗出宮拜佛,彎彎求的她,尹麗不僅裝不認識彎彎,還把彎彎打了一頓,說她冒犯娘娘。後來,彎彎在宮裡招繡孃的時候進來了,機緣巧合,碰見了我,這纔看到你。”
我有些吃驚,氣道:“尹麗她還打你!”
林彎彎只是搖搖頭,笑道:“都過去了。”李蓉蓉無奈道:“那個尹麗,一心只以爲所有人進宮都是要勾引皇上的!”
我嘆了嘆,道:“連累你們了,我享福你們沒跟着,反倒是落難了,你們一個一個的都被我連累了。”林彎彎忙笑道:“哪裡呢!”
我對李蓉蓉道:“見也見過了,以後相見有的是機會,這次出去,你就把彎彎送出宮吧。”
李蓉蓉點點頭,笑道:“你和我想到一處去了。”
林彎彎看了看冷宮周圍,安心的笑道:“還好,比我想的好得多了。”
我輕輕笑道:“住能住多大的地方?這點地方就夠了,吃的也很好,哪裡就折磨死人了?”我囑咐林彎彎道,“反倒是你,以後少提我,不然被連累。”
林彎彎也不忍心多拒絕,只是笑着點點頭。坐在廊下聊了許久,爲避人耳目,李蓉蓉帶着林彎彎走了。
林彎彎走之前又拉着我的手,幾欲淚下,我笑着安慰她許久,她才肯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