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日久見人心

汽車行駛了約摸半個鐘頭,便到了軍事管制區大門口。

與錦西醫大的大門開向主幹道不同,軍事管制區與錦西醫大之間隔了一條十來米的車道,大門便開在了這僻靜的小道上。道路兩邊梧桐成拱,松濤挺直,夏日裡便是納涼散步的好去處。又由於管制區的特殊性和嚴肅性,附近沒有商業樓盤和住宿區,駛進這條車道的均是軍區人員,常年僻靜幽深,很適合靜養。

汽車在大門口做了登記,還放上了一塊特殊的牌照,才緩緩駛入門內。

一路行來,任蓮盈躺着也看不到什麼。倒是聽同行的刑麗小小聲興奮地跟她報備,這管理區內如何曲逕通幽,古柏成道,迎客鬆聚塔拱衛,戰士石雕昂然挺立。越深入,景緻愈加令人驚奇讚歎。

一聲低呼,“蓮盈,我……我好像看到丹頂鶴了!”刑麗忙捂着嘴,瞪着車窗外晃過的一片碧色池面。

任蓮盈失笑,打趣,“真的嗎?你沒看錯,不是白天鵝?”

刑麗激動地解釋起來,聽得前排的陳風忍俊不禁,轉頭直看身邊的首長大人。而首長大人正在看那牛皮袋裡的資料,眉目輕鎖,氣息沉沉。

開車的顧稼樹對此皆哧之以鼻,道,“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咱們家在全國多的是像這樣漂亮大氣的藥圃,好些還是古董,何止3A甲級至少都是5A6A。裡面養的珍禽異獸,都是可以入藥的。沒見識!”

“我就沒見識了怎麼滴,這就是我們**絲的樂趣,你丫大少爺這輩子都不會懂的。蓮盈,你說是不是?”刑麗搖了搖任蓮盈的手。

任蓮盈笑笑,“就是。”阻止了顧稼樹的大言不慚,“哥,到了嗎?”

車前有輛軍用吉普引路,顧稼樹心疼妹妹,立即猛按了下喇叭。

很快,汽車駛進一個僅籃球場大小的廣場,停在了一幢五層高的老式樓房前,那地面還是用石英花崗石鋪墊的,一看就知道是改革前的老建築了。

衆人下車後,看着四周景緻,長輩們頗爲感嘆。

楊主任對方博導說,“瞧這些建築樣式和用材,在當時都該是最好的料子了。哎,這種花崗石,咱們學校的建築都拆掉了。現在看着,還真有些懷念呢!”

方博導點頭稱是,“沒想到咱們這位老鄰居肚子裡,真是別有洞天哪!”

衆人笑談時,大樓裡已經迎出一隊穿着白大褂、內裡着軍裝的醫護人員。

爲首的中年人笑着迎上來,屠崢就先行了一個有力的軍禮。

“李叔,麻煩您了。”

“哎,這哪兒的話。你們可都是叔看着長大的好孩子。這安排好了,你就專心去做你的事兒,那孩子叔幫你看着,一根毛都不會少。”

楊主任認出那中年軍醫正是事故當天,趕來中心醫院的帶頭人。心下不由一個咯噔,又想起,哎,忘了問,這個少校軍官姓屠,不姓任也不姓顧。之前說是表姐夫,可是怎麼總瞧着有些不對勁兒呢?難道是她太敏感了?

……

任蓮盈被安置在了三樓的病房,非常大,是之前ICU的兩倍有餘。各種設備都是最新最先近的,就是房間的隔局有些老舊,衛生間只用普通的綿布屏風做了個隔斷。

重新躺上準備好的病牀,李叔做了個基礎檢察,詢問了一些情況之後,只給了衆人半個小時的談話時間。

屠崢看着表,道,“兩位老師現在可還有什麼疑問?”

方博導當然擺手,直道環境好、醫生專業,放心了。

楊主任的目光隨着護士將那盆花放在陽臺上,似乎有些出神。

任蓮盈見此,遂道,“哥,你們先出去下,我和老師同學說說話。”

兩個男人一離開,刑麗就放開了,跑到老式的木框玻璃窗口一望,伸臂笑贊窗外的風景。

楊主任猶豫了一下,坐在牀邊,道,“蓮盈,剛纔我已經把你的意思轉告給周衝了。相信以後,他應該會明白。”

任蓮盈笑容不變,不置可否。

楊主任見狀,點頭,“謝謝主任操心了。”

楊主任搖頭,“這算什麼心。倒是……”她看一眼窗邊的那盆花,道,“其實,我認識你母親,任青芙。”

任蓮盈這方有些意外,“那盆山茶花……”

楊主任聽到女子叫出了花的名字,眼底浮出喜色,終於打開了話匣子,“不瞞你說,這山茶花其實是你母親那年來我們學校做交流學習時,親手種下的。過去這麼多年了,當時我們幾個女老師一起種的山茶,就你媽媽種這株活得最久。說真的啊,我都沒怎麼特別照料,只是按你媽說的定時修枝保持這個株高,沒想到每年都開得很好。這一眨眼,竟然都20多年了……”

只可惜,鮮花依舊,佳人不在。

一番嘆息後,兩人都沉寂了片刻。

“蓮盈,我這麼說,不會讓你不高興吧?”

“不會的。楊主任,我也有好久沒有聽人提起媽媽了。在外婆那裡,大家怕我難過,都避而不談。其實,我覺得她一直都沒有離開過我。”

楊主任有些激動,“是呀!你媽媽她,真是個特別特別美好的女子。溫柔,真誠,大方,又開朗。其實,我和你媽媽也不是特別熟,估計你媽也記不得我了。不過現在看到青芙的女兒能來我們學校讀大學,我剛開始很驚訝,現在很慶幸。這盆山茶花就算物歸原主,讓它陪着你,也能長長久久,健健康康,越長越漂亮。”

任蓮盈笑着接下了楊主任的這番好意和祝福。

臨走時,楊主任又說,“蓮盈,以後有什麼需要儘管跟我說,千萬別客氣。”

任蓮盈點頭,“謝謝主任關心。”

“哎,叫什麼主任,叫楊阿姨。”

任蓮盈頓了一下,看着中年婦人暖亮的目光,笑了,“楊阿姨,若是你信任我媽媽,關於項目的事情也請相信我一次,正所謂路遙知馬力!”

日久見人心嗎?

楊主任邊走邊想,有些暗歎現在的孩子做事情,到底是比她們那會兒心眼多了幾個。即是任青芙的女兒,她便好好看看這“日久”的“人心”到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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