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美是在傍晚時分回來的,她帶回來的消息,實際上也不多。
她去見的是一位正在讀書的少年學子,看樣子很親熱,看樣子是母子,那個女子帶了些換洗的衣物過去,和他說了許久的話,才依依不捨的離開,兩個人行爲舉止之間,親情自然流露。
“姑娘,那個人出的是邊門,和那個女人說了一會話後,就關上門離開,奴婢想找個人問也沒有。”欣美當然不會大白天的,在人前表演翻牆入戶的行爲,引起別人的注意。
“那個學院的規模如何?”寧雪煙摸了摸手中的杯子,低垂下頭,想了想問道。
“那個書院的規模一般,不是京中的大書院,但樣子還算正規,在西城門那個位置,奴婢特意轉到前面是看了一下,書院的名字叫青雲。”
京城裡大大小小的書院不少,但這個規模的,欣美真心覺得不大,而這個叫青雲的書院,她以前也沒有聽說過。
寧祖安的那個莊子在東城外,書院在西城,幾乎是穿越了整個京城,那個女子如果是特意去控訪自己的兒子,也說得過去,但是那個女子爲什麼方纔不說,似乎很怕人知道的樣子,有府裡提供的車馬不用,偏要自己過去。
這怎麼都正常不了!況且那個莊子的收入,也真是奇怪,年年虧損,寧祖安竟然什麼話也沒有,而且還每個月往那個莊子送錢,自己停了一個月的錢,就有人按奈不住,直接找上寧祖安。
這事必然和寧祖安有聯繫。
寧雪煙翻了翻這些帳本的時間,至少這筆支出,是一直存在的,雖說這些帳是淩氏執掌後院的時候開始的,但也說明這事早就存在,而淩氏也在默認着這筆開支的存在,一直沒的剋扣。
隨意的翻開手邊的帳本,一頁頁翻下去,這一筆開支每一個月都是相同的。
一個莊子裡普通下人的兒子,竟然有錢去書院讀書?
“姑娘,要不要奴婢再去青雲書院門口守着,看到那個人出來就打探一下?”欣美看寧雪煙一直沉默不語,提議道。
“不用去守着,一會你再去一趟,問問書院裡可有姓寧的學子,如果有,再問問名字,其他什麼也不用做。”寧雪煙微微笑了笑,把手中的帳本合上,心裡己有了謀劃。
“是,奴婢一會就過去。”欣美點點頭,應聲退下。
護國侯這一年真是多災多難的很,事情接二連三的發生,臨過年了,居然還鬧出大夫人淩氏魔怔病倒了的傳聞,有一次當時參加宴會的夫人,更是坐實了這一點,說當時的大夫人行爲舉止失常,一看就有問題,後面還有當場吐血的傳聞。
當然另有一些精明的夫人們則保持了觀望的態度,有些事,不只是表面上看到的,大家都有過內院的爭鬥,有些事不用說的那麼清楚,因此對於這位一向名聲不錯的護國侯夫人也沒有了往日的親呢,只派個下人來送點禮表示探病的意思。
淩氏是真的被氣的吐血,設計寧雪煙不成,反把自己的女兒拉進了圈套,讓夏宇航親眼看到寧紫燕衣衫不整的和其他男人在一起,特別是方纔,她爲了探聽夏府的消息,讓陳嬤嬤去看看寧紫燕,卻被阻在府門外,只說寧紫燕病着,現在不能見人。
淩氏聞得這個消息,一口血又想往上衝,拿帕子捂了捂嘴,強壓下衝上來的血腥氣,半響才臉色猙獰的咬着牙對陳嬤嬤道:“夏府是什麼意思,燕兒好好的說什麼生病,你再去,一定要見到燕兒,就說是我說的,見不到你也別回來了。”
這意思就是要強闖夏尚書府,陳嬤嬤一個婆子哪敢,那可是堂堂一品大員的府邸,哪是她一個下人想闖就能闖的,況且這事說起來,更象是寧府理虧,大姑娘還擔着不清不白的名聲,害怕的縮了縮脖子,勸道:“夫人,這事急不得,總是要和大公子商量一下,再從長計議。”
“再計什麼議,再議,燕兒就要出事了!看看燕兒,好生生的回府,一次次的出事,我,我……寧雪煙那個賤丫頭,我絕饒不了她。”淩氏說着悲從中來,眼眶都紅了,拿帕子抹了抹眼淚,臉色立時就變得陰毒。
寧紫燕一而再的出事,可不就都是在回孃家的時候,淩氏這時候不認爲全是因爲自己設圈套不成,反誤了寧紫燕,只覺得全是寧雪煙這個小賤人害的,
“母親這時候,再說這些不覺得晚了嗎!”門口傳來憤怒的聲音,陳嬤嬤擡頭一看,站在門口的正是大公子寧懷遠,知道他有話要跟淩氏說,向他行了一禮,小心的退了下去,心裡稍稍鬆了口氣。
想起淩氏方纔顛狂的態度,夫人的狀態可不太好。
對於自己的這個兒子,淩氏是最信服的,在外人成前,他是護國侯府唯一的嫡子,而且名聲才情都不錯,這以後護國侯府毫無疑問在落在他手中,但是私底下,她當然也知道自己這個兒子城腹不淺,就看昨天發生的事就知道。
能在那麼一刻想出這樣的“刺客”事件,至少保全了寧紫燕在外面的名聲。
現在看他不悅的瞪着自己,當下氣勢就弱了下來:“我……我擔心燕兒……”
“擔心大妹妹?母親,我記得讓你暫時不要輕舉枉動,母親似乎又忘記了?”寧懷遠大步走進來,在一邊的椅子上坐定,臉上堆滿了怒氣和不滿。
“是這個賤丫頭太狡猾了,我……我是不小心上了她的當,才讓你妹妹陷入那樣的困境。”淩氏分辨道。
“母親,你這幾年是不是過的太安穩,以至於往往自以爲是的得計了,卻偏偏,一而再的把事情落到兩個妹妹身上,二妹妹的臉己成那個模樣,名節也己毀,還被祖母送到那種地方,那接下來就是大妹妹了是嗎?”
寧懷遠冷笑一聲,打斷了她的分辯。
“這就是你的算計,你的算計,就是讓我們這些做子女的承擔你算計後失敗的苦楚?”
“不是,實在是那個丫環運氣太好,下一次,我一定……”被自己的親生兒子看低,淩氏臉漲紅着,詳解道。
“運氣,還有下一次?母親,我不會聽錯吧?你真以爲一個人的運氣可以好到這種程度,你真以爲自己下一次一定可以完勝她?母親,您是真蠢還是假蠢,你這下一次,帶累的又是誰,我嗎?”寧懷遠想不到淩氏這回腦子裡竟然還想着下一次,一時間勃然大怒。
寧雨鈴出事,寧紫燕出事,那接下來勢必要輪到自己,雖然不相信寧雪煙有這個一個手段,但是今天他可是清清楚楚的感應到四皇子的不高興,“刺客”那一着,別的人或者會猜測是不是真的,但是三皇子,四皇子可是當事人,怎麼可能看不清楚。
四皇子雖然看着跳脫,卻也是個明白人,事後只留下讓自己“好自爲之”這句話,把意思全表達在裡面了。
護國侯府現在一門心思,要和三皇子結親,似乎是認定了三皇子就是未來的儲君,但是寧懷遠私下裡交好的卻是四皇子,這次出去遠遊,也有着替四皇子辦事的意思,兩邊都有籌碼,這就是護國侯府打的主意。
當然有一點的區別就是,嫁出去的女兒是可以割捨的,而他這個兒子卻是不能割捨的,這也因此,寧懷遠只是私下裡有四皇子親近,幫着四皇子做些事,表面上並看不出來,如果將來三皇子得勝,他就脫離四皇子,反正他的事都是私下裡的。
當然,他也實誠的表示,三皇子看中寧晴扇這事,他做不了主,所以四皇子並沒有因此疏遠他,但這次四皇子如此憤怒,當然是爲了寧雪煙,也是爲寧雪煙警告他,寧懷遠如何不自知。
“怎麼……怎麼會,以後再不會犯這樣的錯了。”淩氏頭急搖。
“母親,五妹妹心思不正,你可以慢慢的引導父親和祖母,讓他們去發現,讓他們去處理,你又何必故意露出馬腳,讓人家懷疑你這個嫡母在陷害她。”寧懷遠道。
這種事,原就是急不來的,淩氏實在是過於心急。
“可是我不能放過那個賤丫頭。”想到要放過寧雪煙,淩氏如何甘心,咬着牙急道。
“母親,象五妹妹那種人,你要麼好好的在人前,跟她表示母慈子孝,要麼就是一棒子把她打死,既然你現在無能爲力,那你就要好好的討好她,不讓人家挑出一點錯,那麼她以後發生的什麼事都跟你無關,難道母親這麼多年,沒個對手,連這麼簡單的道理也不懂了嗎!”
寧懷遠冷笑道。
被親生兒子一再的下面子,淩氏也頗有幾分惱羞成怒起來,瞪眼道:“你胡說什麼,”
“母親,胡不胡說,你不知道嗎!如果你再這麼鬧下去,大妹妹只有被你逼死的一途。”寧懷遠沒離開她的神色,顧自說道,嘴角不自覺的露出一絲嘲諷,“讓個婆子衝上尚書府的大門,母親,你這是怕大妹妹名節太好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