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選定的黃道吉日,當然不會以一位側妃的哥哥進考場而受擔誤,所以寧懷遠的科考並不擔誤寧雪煙的親事。
嫁妝是在前一天發放的,因爲是側妃,不必象顯雲郡主那邊大張旗鼓,盡數通知親朋好友,必竟今天算不上什麼正日子,所以護國侯府來的就只是幾位關係密切的姻親。
寧雪煙起的還算早,在太夫人那邊請過安後,太夫人難得的還讓她陪着一起用了早膳,說過一會話後,就陪着太夫人一起說了會話,寧晴扇和寧靈雲都在,表面上看起來三個人和和氣氣的,很讓太夫人滿意。
就連柳太夫人也難得的出來陪着說了會話,一會有客人過來,寧雪煙這位新嫁娘不便在這裡呆着,就回去了。
走到半路上,寧雪煙把藍寧也趕回了明霜院,這時候的明霜院己是亂成一團,整理,清點,明霜院的人都在,也覺得來不及,而從其他院子派過來,暫時幫她們的丫環,婆子一大堆,寧雪煙自己不想回去,她只想一個個逛逛。
身邊沒有一個人,後院的許多下人都去明霜院,或者太夫人的祥福園幫忙,整個園子倒是空落了下來,緩步行走,想起送嫁妝這件事,還真不是頭一回,不過現在想起來,就是一場笑話。
那時候的心情是如何的激動,以爲自己所嫁就是自己所愛,心之所寄,情之所寄!
三年的守候,三年的感情,懷着竅喜的心情,描繪着嫁過去,琴瑟相和的幸福日子。
那時候的嫁妝都是她搬來時的樣子,而前幾天早就清點過了,只需讓人搬出去就行,她當時什麼也不懂,聽淩氏說她院子裡放不下,就先放到寧紫燕那裡,由寧紫燕那邊發嫁就行,也免得她這裡鬧騰騰的,擾了她的清靜。
於是,她傻傻的相信了,讓淩氏先把嫁妝擡到寧紫燕的院子裡,而後在衆目睽睽之下,從寧紫燕的院子發嫁,現在想起來,自己真是何其的傻,別人只看到嫁妝是從寧紫燕院子裡擡出去的,當然以爲嫁的是寧紫燕。
又有誰知道這嫁妝之前是從她院子裡擡出去的,擡的人不多,就只有淩氏的幾個心腹,和雲影院的人,而且還是趁着夜色擡過去的,而在寧紫燕的嫁妝發過去的那天晚上,就是她慘死的時候。
失去了所有的利用價值,寧紫盈的死就成了必然,那個曾經對她要說一心一意對她好的男子,眼睜睜的看着她被溺死在荷花池中……
腳步不由自主的往雲影院那邊轉過去,自打雲影院的事,暴發出來後,這裡還曾經有刑部的人住上一段時間,但現在慢慢的淡了下來,刑部的人也就很少過來,雲影院的門被上着紅條封着。
所有的人在看到那兩具骨骸的時候,都知道這裡原先的主人己沒了。
站定在一棵樹下,咬咬脣,莫名的酸澀,這裡埋葬的不只是一個少女的性命,還有她所有的善良和美麗。
一直在父親疼寵下長大的寧紫盈,哪裡會想到,被那麼多人惡毒的算計,所以最後落得身死的下場,若不是重生,若不是莫名其妙的重生,她早己沉入九幽地獄,此仇此恨,永世不得再報。
“你……怎麼到這裡來了?”聲音傳自不遠處,寧雪煙轉過頭,墨玉般的眼眸淡冷的看向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那裡的夏宇航,無波無瀾。
這個人,曾經讓她在母親死後,感受到了關懷,那時候她很害怕,也很惶恐,護國侯府的人並不友好,來的那天,太夫人根本就沒有和她見過面,連淩氏也只是受了她一個頭,就不冷不熱的把她安排在偏遠的雲影院。
所以,夏宇航那時候的關懷對她來說何其重要,讓她覺得不再是孤零一個人活在世在,這世上,還有一個真心牽掛她的人,真心關心她的人。
可誰料想,這最後的一切,誰能料想,竟然這麼殘酷,她寧願從來沒有認識過這個人。
“大姐夫爲什麼會來這裡,難道也是來感懷紫盈姐姐!”淺色而完美的脣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慢慢的轉過頭,重新看着這緊緊被封起了門的雲影院。
腦海裡有些記憶己經模糊了,早不記得他們初見時的情形,而當初她還是寧紫盈的時候,初見時的記憶牢牢的掛在心裡,但是現在,她只有從河底往上看着那片染紅的天空,才重生時,數次被這樣的惡夢驚醒。
今天護國侯府送嫁妝,雖然寧紫燕現在己不是正妻,但總得來說,夏府也是護國侯的姻親,只是,不管如何,她不覺得夏宇航應當出現在這裡。
而且今天的夏宇航己不是記憶中的形象,那個溫雅如玉的人,早己是模糊一片,除了在才重生時,她會一直記得,現在居然可以清淡的幾乎不留下痕跡,他的日子看起來不好過吧,娶的正室成了妾室,又有寧雨鈴在裡面搞風搞雨。
況且原本現在應當是他入科考,大展鴻圖的時候,卻因爲這樁婚事,斷了青雲之路。
“你……還好嗎?”夏宇航眼眸複雜的看着寧雪煙,眼底閃過一抹痛色,彷彿沒看到寧雪煙臉上的譏嘲。
“大姐夫問的好奇怪,我怎麼會不好,我又不是紫盈姐姐,發嫁之後便是她的死期,不過,也是識人不清,那也是她的找死之道,怪得了誰呢?”寧雪煙淡淡的道,若說前面這一聲,還帶着些疏冷,這一聲,不帶一絲的嘲諷。
她說的是真心話!
只是完全是以一個旁人的角度來看的,無悲無喜,無恨無愛,上一生,爲了夏宇航丟了性命,這一生,再不會和他有任何牽扯。
“你……不要這樣說她,是我對不起她,我以爲她真的是和別的男子有什麼,而且我也沒想要她性命……只是想借此壓……她一下。”夏宇航困難的說道,目光也轉向了雲影院,眼底的痛色明明白白,不再有絲毫的隱瞞。
“藉此壓一下?讓她爲妾?”寧雪煙驀的看向夏宇航,眼底明明白白的露出一絲厭惡,原來這纔是夏宇航打的主意,說什麼以爲她真的和別的男子有什麼,那一張美人圖真的能說明什麼嗎?
以夏宇航的才智,怎麼也不可能被淩氏母女蒙敝,一張美人圖說明不了什麼,可他卻看着淩氏母女置自己於死地,當時,他還含情脈脈的扶着寧紫燕,而原來,他其他要的竟然是這個。
以妻爲妾,這纔是他想要的,原來竟然是如些……
以往想不通的地方,一下子豁然開朗,這個男人何其貪心,以妻爲妾,污陷她於人有私情,眼睜睜的看着淩氏母女折打她,而後把她生生的按入了荷花池裡,而這一切,只不過是這個男人自以爲是的想法。
既便是當時淩氏放了自己一條生路又如何,她如何甘心爲妾,被自己一心一意爲着的男人,和自己最好的姐妹背棄,而最後落的一個爲妾的下場,她縱然溫和,卻也不是沒有骨氣的。
一場親事,遭受了兩個人的背棄,最後竟然還有這麼一個目標,寧雪煙笑了,涼薄的笑了。
風揚起她的衣裙,那身素色的衣裙翻滾起一朵朵小花,風不冷,可整個空間的氣勢卻是冷的,只是這冷不達心底,全在墨玉般的眼眸裡,早在重生之後,她便己走出了前生的執着。
“夏大公子,你何德何能,可以娶她爲妻!你和寧紫燕纔是真正的一對。”
一樣的狠毒,一樣的自私,一樣的自以爲是。
彷彿覺得自己想要的,就能拿到,不去管別人是生是死,更不會管別人願不願意!
只要他得到了就夠了!
“我……我……我也是有不得己的苦衷!”夏宇般嘴脣嚅嚅了兩下,臉色顯得有些蒼白,被寧雪煙毫不留情的話擊的蒼白,“如果她願意兩女同侍一夫,如果她願意安安份份的和我過日子,她,就不會落得這樣。”
“兩女同侍一夫,夏大公子,你真的很渣,所以這一切,全是她自找的,只是因爲她沒有先明確的跟你表示,願意嫁你爲妾,願意跟寧紫燕一起,她爲妻,自己爲妾,原訂的那門親事,可以做罷,你想要的東西也乖乖的奉上,那麼,你是可以留她一命,反正只是一個孤女,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寧雪煙毫不留情的嗤笑道,她真是覺得好心,這個男人,她前世還以爲能清楚的看清楚他的內心,死時才發現,這個男人心裡有的是多麼的自私和自以爲是,縱然才華橫天又如何,這樣的人口,這樣的行爲,連人都是枉爲的。
這張臉,讓她覺得噁心,上一世,她是瞎了眼,纔會覺得他是溫潤如玉的君子,不會負了她,纔會一心一意的對他好,心心念唸的想嫁給他,而現在這張臉,她真不想再看到,說完話,轉過身,不再停留,脣角笑意冷洌冰寒。
“紫盈,是你嗎?真的是你嗎!我……我也不想的,我不知道她會對你下死手,原來我和淩氏是說好的,你不會死的,就只是做做樣子,我……我怎麼忍心……”身後夏宇航帶着些狂亂焦急的聲音,一種無從適從的痛苦,腳步聲從後面急促的追上來,幾乎能感應到夏宇航的急切。
他是要過來拉住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