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可是真的?”她下意識地,伸手撫上了自己的臉,一種不詳的預感升起。
“皇孫已經去驗證過了,曼桑公主的臉出現大面積的紅腫,甚至開始破皮,流膿,看起來很是可怕。”
太后往後座一靠,忽然又立起身來,盯着鏡中,雙手按住了鏡緣,還是那一副變得年輕的臉,可誰知道,過一些日子會不會發生恐怖的事情?
“皇孫很是擔心太后,特地來看望,幸虧太后並無大礙。”珏王慢慢道。
他的聲音很輕柔,像一陣春風,身量也比以往俯得更低,一副恭敬謙卑地樣子,如果是其他人來稟報這樣的事情,恐怕至少也會落得一個呵斥,但珏王成功地將太后的注意力引到了毀容上。
現在沒有大礙,可是以後呢?
太后一顆心高高懸着,“該死的蠻夷,竟然敢欺騙哀家,看來和耳敦真是嫌命太長了。”
“由此看來,和耳敦實在是居心不良,皇孫查了一下,曼桑公主兩個月前還是六十歲的老嫗,可用了雪肌膏之後,很快回到了二十歲的模樣,眼下卻出現了可怕的後遺症,太后不得不防啊!”
意思就是,還有一個多月她就……
太后臉色更加蒼白,她的身體顫抖了起來,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氣,赫連羽忙扶住她,“太后不要擔心,宮小姐手中有愈腐膏,無論肌膚如何潰爛,塗上好都會很快好轉,還有預防作用。”
“真的嗎?”太后心情稍稍安定,鬆了一口氣。
“不錯,只是三小姐說自己有罪,不敢來見太后,只等一段時間再來向太后賠罪。”
“噢?她做錯了什麼?”太后漫不經心地問,依舊看着鏡中美麗的臉。
“三小姐說了,是因爲她二位公主才被大理寺關押,而二位公主是太后的客人,她不敢來見太后。”
“客人,什麼客人?”太后冷哼一聲,身體散發出冰冷的氣息,“分明就是禍害,二人的到來也是一場預謀,孫公公。”
聽到命令,是孫公公忙走進來,“太后,有何吩咐?”
太后擺手,“去把皇上請來。”
孫公公趕緊出去了。
珏王依舊是恭謹溫潤的模樣,面上帶着隱憂,看在太后的眼裡,知道他是在爲自己憂心,這樣的皇孫實在是難得,她藹然道,“羽兒,你已經二十歲了,可府中沒有一妻一妾,是應該考慮開枝散葉的事情了。”
珏王神色一動,“皇孫一心放在公務上,暫時沒有娶妻的心思。”
太后皺眉道,“可有喜歡的女子嗎?”
珏王搖頭,“未曾。”
太后道,“也是沒有遇到心動的人,你看看你皇兄,以前也是不肯娶的,可不久前定了一個側妃,前些天也向你父皇提出要納宮無傾爲正妃。”
珏王微皺眉道,“不知父皇意見如何?”
太后反而問道,“你呢,覺得你皇兄和宮無傾可般配?”
珏王沉吟了一下,“皇孫認爲,宮無傾美貌,才智都是上佳,又是靖國公府嫡
出,倒是配得上成爲皇兄的正妃,只是從性格方面,宮無傾清高,睚眥必報,眼裡容不得沙子,而皇兄也是一個清傲的人,二人相處,未必見得有多快樂,皇孫覺得,美滿的姻緣主要在於性子,若是性格不合,今後至多相敬如賓,淡漠以待,這樣的婚事,不說也罷。”
太后端詳着珏王的面顏,叫他溫潤誠摯,微笑道,“羽兒,看不出你在姻緣方面是一個有追求和原則的人。”
赫連羽明白太后在暗指什麼,忙跪下道,“太后放心,皇孫一定以皇族和大業爲重。”
他知道剛纔他錯了,應該從利益方面來分析利弊,然而,關於自己的合作伙伴和赫連璽結合,他還是忍不住提了性格。
太后溫和道,“看看,你急什麼,作爲皇家子孫,依然是要以大業爲重,但也不妨礙你有自己的想法啊。”
“謝太后寬恕皇孫的失誤。”赫連羽道。
“至於你父皇的意思,哀家就告訴你吧。”太后慢悠悠道。
皇帝的意思,其實有點模糊,大概有由着赫連璽的態度,據說已經讓人瞧日子了。
皇帝來的時候,太后讓珏王退下,珏王轉身離開的瞬間,脣角漾起一抹複雜,溫潤的眸中掠過一絲冰冷,白色的龍袍在地上投下一片清影,彷彿被月華籠罩。
皇帝看着珏王的背影,若有所思,轉而道,“母后,您召兒臣來,是有什麼事嗎?”
太后臉色恢復了肅然,“碩歡和曼桑兩個禍害爲哀家獻上會導致面部腐爛的藥膏,這件事的真相,皇上還不知道吧?”
赫連羽順着臺階走下,聽到這樣的對話,他望着虛空,眸色一片清明。
終於又有大事發生了嗎?
他想起了那個殺伐決斷的女子,只有她,才能推動事情朝不可挽回的方向發展,從而驚起滔天波瀾,將利益收入囊中,和她合作,也許是他一生中最正確的決定。
是啊,越葔已經平定,如果漠北和耳敦亂起來,宮家兵一定會調往北方,宮珩和宮無獄再立赫赫戰功,而和耳敦是凌王的支持者,那兒得到削弱,甚至是遭到毀滅性打擊,對他而言何嘗不是好事一樁呢?
雖然事情的局勢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發展,本是值得高興的,但宮無傾今夜情緒卻有些提不上來,煩亂的情緒在腦海中盤繞成絲,夜深了她躺在牀上許久還睡不着,最後嘆了一聲,坐起身來。
也許是凌王的逼迫,雲上燁沒有節操的主意,也許是……
因爲那個人沒有赴約,到現在爲止,赫連璽已經回府,還沒有聽到他擒獲或者殺掉銀麪人的消息,看來無相又成功脫身了,可現在他在哪兒呢?
看到窗外有銀光閃動,宮無傾的目光頓時被懾住,一種欣喜爬上心頭,“無相哥哥。”她喊出聲,穿上鞋子,披了衣服,走到窗前。
一朵花枝被一隻好看的手拔開,搖曳出更清冷的香氣,無相人從一旁現身,靜靜地看着宮無傾,他的目光清涼又柔和,“我今天有事,沒能赴約,生氣了麼?”
“沒。”宮無傾看着他,忽然一種委
屈涌上心頭,“我知道你脫不了身。”
無相人伸出手,在她臉上輕撫,“你不高興?”
她還能怎麼高興?宮無傾皺起眉頭,“無相哥哥,我不想嫁給赫連璽,可是……”
無相依舊目光平靜,“雲上燁給你提了主意,不是麼?”
他派人跟蹤她?宮無傾一訝,也沒有多意外,她忽然笑了,“你覺得,哪一個主意更好?”
無相人掀起脣角,“如果我現在要帶你走,你會同意嗎? 離開這兒,就不用面對這一切。”
跟他走?宮無傾一時愕然,去凌風國的南煬宮,從此過着不安定的日子?與此同時,赫連璽又怎麼會放過靖國公府?
他的手伸了進來,修美,透着涼意和溫暖。
那手似乎帶着某種神奇的力量,月華之下,上面彌布着光點,彷彿神祈的手,可以將她帶到最聖潔的地方,也可以將她一下子推入地獄。
是的,只要握住這雙手,她就可以脫離這一方苦海,無相雖然每日在廝殺和籌謀算計,可一定會給她一方淨土,一個安定的天地。
可是,當她的手差一點碰到男子的,她忽然警醒,下意識地搖頭,後退一步,“不,不能這樣。”
她怎麼可能這樣自私?
“牽絆太多,是吧?”無相微微一嘆,手縮了回去,宮無傾看着,心有些許的疼痛,像在永久地,告別什麼。
宮無傾垂下睫,“你走吧。”
無相的眸色依舊淡淡的,讓人永遠也看不透,“既然如此,我不妨爲你做一個選擇。”
宮無傾等着他回答,他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先和雲上燁演一齣戲吧。”
宮無傾暗暗咬牙,“這是你的真心話?”
月色清涼,無相嘆了一聲,“無傾,至少雲上燁不算自私,也懂得在合適的時候離開,不會害了你,對你這一生沒有任何影響。”
見她不說話,他又道,“你的生辰雖然還有兩個月,但如果皇帝詔令公開,宣佈你即將成爲赫連璽的正妃,便沒有迴旋的餘地了。”
是啊,皇家想要的,自古以來,有誰逃脫了?
用女子讓赫連璽身敗名裂?皇家跟勳貴不一樣,大不了一起娶了,府邸又能說什麼?把赫連璽殺了?她沒這個實力,珏王,雲上燁也沒有,用其它陰謀詭計?除了親自顯露出來的死士,赫連璽的一切都隱藏得很好,珏王努力了這麼久,卻是一點把柄也沒有抓到。
如果她不做出選擇,只有等着赫連璽一步步將她名正言順地娶進府中,成爲王室的一員……從此再也逃不脫!
宮無傾微笑,“無相,這是你的真心話嗎?”
這已經是她第二次問,現在,她只想知道這個答案。
無相注視着她的眼睛,“是,這是我的真心話。”
宮無傾怔怔地看着他。
無相脣角微揚,“宮無傾,我南煬宮什麼嬌妻美妾沒有,之所以剛纔想要帶你走,不過是見你生得美貌,想多添一個妾而已,怎麼,你不會是真的對我動心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