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凝落水一事,藍初懿定然是參與了的,或者至少知道,只不過他存了私心,此事又對他有利,因此便不說,只是他沒有考慮過一個問題,小毒物若是被帶走,等於落到了赫連璽的手中,她還有活頭嗎?他充其量只會得到一具屍體罷了。
但凡是人,都有複雜的一面,藍初懿被天澤域的人成爲“神祈”,或是謫仙,也並不簡單,宮無傾聽了他的話,笑道,“你是怕我心軟麼?今晨說是去看花海,我並沒有探明這邊的情況,以爲外人不得進入,所以纔會耽擱。”
雲上燁說,“我本來也是要和你一道看花原的,你卻被人輕而易舉地哄走,恐怕以後我還得多多提防,免得一不留神你就跟別人跑了。”
宮無傾瞪他一眼,“我又不是小孩子,用不着。”
雲上燁輕輕地笑了起來,儘管如此,心中還是暗暗發誓,以後一定要看緊她纔是啊!
走完這一條小徑,花田終於映入眼簾,陽光之下,大片大片的花兒彷彿波浪一樣在風中起伏,碟舞蜂飛,馨香一陣濃一陣淡,那些花朵品種各異,百紫千姝,一眼望去,漫無邊際,只讓人覺得心情大悅,花田之間還建了迴廊,亭子,佇着屏風,供遊人賞玩,休憩,有溪流從規劃好的溝渠中流下,縱橫交錯,風拂過帶起一陣清爽的感覺。
真是世外桃源。
遊人們倒是都有素質,並不隨意攀折花朵,小孩子也很守規矩,這時一個半大的孩子提着一個花籃在人羣中經過,花籃中裝着一束束捆好的花朵,孩子擁有一雙紫黛色的眼睛,小臉精緻,稚嫩可愛,可惜身上穿着有些破爛的麻布衣裳,他燦爛地笑着,笑容無垢,向遊人兜售他採的花朵。
宮無傾不解地說,“不是規定不許採摘花朵嗎?”
雲上燁道,“在藍家北田,規劃有‘福慈田’,那些貧窮人家的孩子經過允許後可以到裡面採摘花朵,然後出售,所得銀兩拿來交學費或者補貼家用,遊人都知道孩子家境不容易,一般會多給一點,運氣好一點的,還會得到一綻金子,改善家人的命運。”
宮無傾微笑道,“這個法子不錯,讓孩子自食其力,又能在花田中遇見無數笑臉,感受美好,很有利於成長。”
這時,孩子挎着花籃來到他們二人的面前,揚起小臉,“姐姐,你這麼漂亮,買一束花吧。”
宮無傾並不想買什麼花,漫山遍野都是花,看看便是,她正要拒絕,孩子似乎看出她沒有這個意思,看向雲上燁,“哥哥,給姐姐那個一束花吧,姐姐這樣的美人兒,不買花可惜了。”
他的大眼眨巴着,水波瀲灩,澄澈赤誠,十分漂亮,小小的臉上都是期待。
宮無傾不由得想笑,這小孩真是參透了營銷的一個法則,但凡情侶一道遊逛,向男子兜售花朵,男子是必然會買下的,果然,雲上燁含笑挑了一束花朵,摸出了一錠金子,放到了
小孩的花籃中,小孩受寵若驚,“多謝大哥哥,姐姐,我再送你一束吧。”
說着拿出自以爲是最好的那一束,遞給宮無傾,臉上洋溢着感激和欣喜,宮無傾端詳着孩子的神色,遲疑了一下,這才伸手接過,忽然,孩子的眼中綻放出一抹寒光,竟飛快地從花束中抽出了一柄細長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刺入了宮無傾的下腹,宮無傾捂着汩汩流血的腹部,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雲上燁眸中黑流翻涌,一掌打向孩子的腦門,孩子卻靈巧地避開,扔了花籃,從腰間拔出一支軟劍,跟雲上燁交起手來,招招逼人要害之處,看對方矯健的身姿,粗短的下肢,以及老辣沉穩的表情,雲上燁恍然驚覺,這是一個侏儒,他聰明地利用了天生的優勢來殺人,可是,後悔已經來不及。
侏儒的武功太高,雲上燁心中焦急着宮無傾,可又脫不了身,藍家的花園看似守衛鬆散,實際上卻是戒備重重,那些護衛一個都進不來,宮無傾躺在花海間,鮮血染紅了身下的土地和花根,一縷鮮血從她的嘴角淌下,她感到腹部劇痛,渾身無力,生命力在飛快散失,眸光也渙散了下去,她的手中還握着那一束花,小指蒼白,花朵悽豔。
戴着雪雕面具的男子站在上方涼亭處,從他的角度正好可以將宮無傾一覽無遺,他神色諷刺,陰毒,夾雜着痛快,宮無傾,沒想到,你也有完蛋的一天啊。
一雙手輕柔地抱起了她,藍初懿焦急的臉映入眼簾,宮無傾嘴角渠道浮起一抹無力的嘲諷。
藍初懿,你敢說,這件事跟你無關嗎?
在這一天加重防衛,不正是早有預料,爲自己製造機會?
藍初懿心疼得幾乎要落下淚水,眼中第一次出現了惶恐無助,抱着宮無傾衝向了馬車,將她放到軟榻上,“還不快走。”
轎伕擡着轎子,飛快向花海外奔去,藍初懿撩起簾子,看了一眼陷入圍剿的雲上燁,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終究放下了簾子,他將她擁入懷中,看到她的血在不斷地流,彷彿是自己受的傷,痛得無法言說,“方纔我才接到稟報,那些防衛,不是我的人。”
是不是已經不重要了,藍家和夙王已經成爲一體,夙王的人有相當一部分接受赫連璽的派遣,就算夙王無心再對付他們,也等於是赫連璽失去了一個有力的支持,夙王絕不會爲了他二人去阻攔赫連璽。
宮無傾的意識正在喪失,渾身沒有一點力氣,手卻握緊了花束,脣動了動,終究什麼也說不出來,她終於明白,竹子花開,原來是預示着她將要葬身在此。
“燁……”
宮無傾吐出最後一個字,眸子闔上了,她的血不斷流到藍初懿的身上,染得他的紅衣更加紅豔,藍初懿手一顫,臉色蒼白,在她耳邊不斷呼喚她的名字,“傾兒,傾兒……你一定要挺過來,無論如何,我都會把你救過來。”
請允許我
這樣叫你。
雲上燁肩頭上負了一劍,他和宮無傾的手下來衝破了重圍,殺進來十來人,赫連璽看夠了好戲,嘴角泛起一抹殘忍的笑,將摺扇一收,掠身而下,手中的短劍直取雲上燁的頸部,錚然一聲被什麼打偏,他眸子一寒,循着氣勁的來向看去,只見一道優美的身影踏花而至,白衣翩翩,仿若傾世仙子,女子摘下了頭上的斗篷,甩到花田中,烏髮舞動,脣角帶着一抹冷寒的笑,絕豔不可方物。
“雲長月,你也來了。”
赫連璽眸子冷聲道,“只是,你來晚了一步,宮無傾,還有你的弟弟,都會死在天澤域。”
雲長月挑眉,撫着手中的白練,“只要我來,就絕不會晚,他們不但會好好活着,還要收拾你這個只能藏在天澤域的縮頭烏龜。”
這時,只見兩邊山頭上方,無數人踏過樹頂掠飛下來,帶起空氣微顫,赫連璽瞳孔一縮,“你們是如何通過藍家山外天塹的?”
兩座圍住花園的大山外,是溝壑萬丈的天塹,且寬達百里,輕功再好的人也無法飛躍,雲長月卻帶着這麼多高手避開前門的防衛,從兩邊陷境成功抵達這兒,真是不可思議。
“想知道嗎?打贏了我我再告訴你。”
雲上燁大笑,長練毫不留情地甩出,赫連璽知道這女子的白練看似簡單,實際上上面佈滿了毒針,一不留神被打到,只怕會要了人的命,他手一伸,手下立即送上了一柄長劍,凌厲的劍花飛舞,長練繚繞翻騰,卻是殺機畢現,危機重重,花叢大片大片倒下去,香味瀰漫在天地之間,讓人如置不真實的幻境。
那些護衛都包圍了上來,和赫連璽的人纏鬥在一起,雲上燁手腕一動,長劍沒入侏儒的胸膛,鮮血濺到他的眉眼上,襯得更加殘酷冰冷, 他將劍拔出,再刺入一劍,卻是沒入了侏儒的肺部,侏儒倒在地上,全身抽搐,雲上燁嘴角帶着暗夜一般的冷笑,“舒服嗎?”一腳踩在了對方的左胸上,用力碾壓。
侏儒雙眼大大地睜着,臉上痛苦得扭曲,很快嚥了氣,花籃中的花朵散了 一地,上面都是鮮血。
雲上燁沒有再看一眼,點足而起,眉心長蹙,最快的速度離開。
小毒物,你一定要等我啊……
然而,他無論去了多少醫館子,大夫都說沒有見着一個重傷的女子送進去,雲上燁知道,是藍初懿帶走了人,他怎麼會把這個機會給他?他神色冰冷而嘲諷,藍初懿,果然你是不會死心的。
“雲公子,你不能進去!”
藍府大門,雲上燁被守衛的攔住。
他冷冷道,“我可以不進去,不過你要如實回答,我的未婚妻,是否在藍府?”
守衛的和另一位對視一眼,“宮小姐出去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雲上燁道,“我記住你了,如果你撒謊,我這就回來取了你的狗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