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自然的。”赫連羽擡手,寬袖垂下,優雅自如,“我必不會讓二位失望。今日終於聚在一起,我們來開懷暢飲,慶祝一下。”
其實,赫連羽同樣有必要對付陽桑公府,畢竟陽桑公府有把柄捏在赫連澎的手中,不得不支持實力並不太突出的赫連澎,這當然會危害到赫連羽的利益。
在這樣的情況下,盟友也應該分享一下對對方有利的消息,看到赫連羽眼底閃過一抹莫測的期待,宮無傾笑容更加冷寒,十天前,赫連羽的人馬到了天澤域,查堯久的下落,卻被告知堯久被人擄走了,而宮無傾他們纔去過天澤域,赫連羽當然會懷疑到他們身上,赫連璽是對他威脅最大的人,十個赫連澎,也比不上一個落魄的赫連璽,他急於知道赫連璽是不是在他們手裡,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宮無傾,那些事已經成了過去,也不可向人提起,赫連羽已然放下,你還抓着不放嗎?但那樣的屈辱,讓她實在不願意面對這個人……
內心的矛盾在衝突着,宮無傾將半杯酒一飲而盡,身體一陣陣發寒。
雲上燁看着她,彷彿是在徵求她的意見,看出她並沒有說出的意思,他笑道,“既然如此,不醉不休。”
赫連羽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卻不動聲色,笑容溫和,舉起了酒杯。
宮無傾和雲上燁都是不易醉的人,喝到了最後,到是赫連羽有些醉了,夜幕降臨,外頭的燈火朦朧,他以筷子擊盤,吟唱道, 蒹葭蒼蒼,白露爲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游從之,宛在水中沚……
他唱了一遍又一遍,雲上燁和宮無傾只是飲酒,並不打擾他,最後他道,“酒也喝了,菜也吃了,我想多留在這兒一會,二位請吧。”
雲上燁道,“殿下想必是有了情傷,如果求而不得,不妨尋覓下一段緣份,也許正有佳人等着殿下呢。”
他拉着宮無傾的手起身,“再會。”
赫連羽看着宮無傾離開的背影,那樣的決然冷漠,杯盞從他的手中墜落,滾了幾圈,酒香蔓延,他擡手按住了眉心,眉頭蹙起,顯然有點煩惱。
“殿下,宮小姐不願意說,這如何是好?”衛子卓問道,俯身撿起杯盞。
赫連羽輕輕一嘆,“她無非還在怪我,你也知道,誰侵犯了她,她都會想辦法讓對方吃虧,所以她要讓我跌一個跟頭才肯罷休。”
衛子卓沉吟,“既是如此,殿下該如何打算呢?”
赫連羽淡淡道,“由她去吧。”他眸中浮起一抹幽然,夾雜着醉意,“她是一個聰明的人,總有一天知道怎麼做。”
想到那一個夜晚,她眸子迷亂,渾身散發出一股靡香,腳步有些踉蹌地撲到他的懷中,然後是無休無止的纏綿,他們就差最後一步,
卻成爲他每個夜晚的夢幻和執念。
宮無傾,爲什麼你偏偏不是我的呢?
出了央頤酒樓,街上行人已經稀疏,雲上燁沒有說話,卻握緊了她的手,輕輕一嘆。
“你一定想問我,爲什麼是吧?”
宮無傾勾起脣角。
“你有自己的理由,既然不願意說,我當然不會問出來。”雲上燁柔聲道,“不過,這件事,如果有赫連羽參與,將會十分完美。”
宮無傾沉默了一下,“我會給你答案。”她是個報復心很強的人,赫連璽三番五次辱她,既然她不能像對待別人那樣當場報掉,就會想方設法地讓他受到懲罰,難道就這樣算了嗎?
和雲上燁分道揚鑣,回到府內,赫連羽正在她院子裡頭等,宮無傾一怔,厭煩地皺了一下眉頭,“你來做什麼?”
赫連羽看着她,眸子溫潤,脣角含笑,從袖中摸出一柄匕首,宮無傾後退一步,漣秋趕緊擋在她身前,“殿下,你這是準備對小姐不利嗎?”
赫連羽卻將匕首橫呈於掌心,遞到宮無傾眼前,“無傾,用這個來化解你的恨吧。”
宮無傾目光落到匕首上,越來越冷寒,最後拿了起來,錚然一聲,將匕首抽出,刃面鋒銳,吹毛即斷,閃着雪一樣的寒光,長短足以貫穿心臟到後背,“赫連羽,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從未向我致歉。”
赫連羽嘆了一聲,“我無怨無悔,爲什麼要道歉,認錯了,我這一生,拿什麼來念想呢?”
“我之所以站在你的面前,不過是來消除你的怨恨,不願你心有所阻,僅此而已。”
宮無傾眸子漆黑,冷冷地笑了,“你居然認爲你沒有錯麼?赫連羽,那麼我就是應該承受的了?”
她眼中寒光涌動,彷彿冰河乍泄,手腕舉起,匕首刺入了赫連羽的胸口,“赫連羽,你找上來的,可不要遷怒於靖國公府,當然,這是你應該承受的。”
宮無傾手再用力,匕首竟沒到了尾端,鮮血汩汩從男子的傷處涌出,染紅了大片衣服,只是赫連羽難得穿一次黑衣,因此只聞血腥味,看不到觸目驚心的血,黑夜中他的顏容模糊朦朧,眼中卻並無一絲的責備,宮無傾嘴角帶着冷寒的笑意,手一鬆,毫不留情地轉身走了。
“赫連璽,在我手上。”
赫連羽眉頭緊蹙,巨大的痛苦衝撞着他的身體,讓他幾乎承受不住,他眸中的光芒飛快渙散,捂着胸口歪斜着倒了下去。
“殿下。”衛子卓衝入院子,看到這一幕頓時驚呆了,殿下偏要他留在外面,他就知道不會發生什麼好事,冒着被懲罰的危險衝進來,沒想到竟然看到這一幕,隨即他臉上升起了惱怒,“靖國公府竟然敢如此大膽……”
赫連羽艱難地擡手,“子卓,你閉嘴。”
衛子卓道,“可這樣的事,只怕瞞不住呀,殿下,你何必這麼傻?”
赫連羽蒼白的嘴角勾了一下,“我也並非完全是因爲她,爲了大業,我不得
不這樣做,雖然殘忍,卻很乾脆,你快些扶我回去吧,不要讓人發現。”
衛子卓藉着夜色的掩護,揹着珏王,迅速到了公府外,進入馬車之中,簾子垂下,馬車飛快駛遠,一個人影從樹叢之中走出,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宮無傾,這一次我看你是無論如何也洗不清了。
“哼,這個法子已經有人用過,可言貴妃來自民間,有人會順理成章地推到言貴妃誕下的小皇子頭上,豈不是白費了功夫?”
陽桑公府,大堂花廳。
平寧侯還不知道龍影墜落的主意是他躲藏着不敢回來的大兒子想的,倒反是便宜了赫連齡那個小兒,幕僚中,有人提出利用預言和讖語,被他駁了回來。
陽桑公沉吟了一下,“是啊,打蛇打七寸,直接一點纔好,用這些法子,反而會讓宮無傾的人得利,其實,我們要對付宮無傾,也未必要聽取宮銘化的意見,畢竟風險太大,一不小心,只怕,滿門抄斬哪。”
在座的人都嚇了一跳,其實,先前宮銘化來商討的時候,他們的驚嚇也不小,只是誰也沒有把最恐怖的後果說出來,每個人心中都存了這一個可怕的預期,要宮無傾死,當然是他們喜聞樂見的,但一旦失敗,恐怕一個都逃不掉被砍頭的後果。
支持一個勾結敵人,被削去封號的皇子,是不想活了嗎?
平寧侯道,“父親說得是,只是我們先保持沉默,看二皇子殿下的進展,如果我們自己能夠解決了宮無傾,未來誰當皇帝,又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呢?但也不要急着拒絕,畢竟世事莫測,說不定,有一天……”
他說沒有說下去,然而,每一個人都心知肚明。
陽桑公府如今投機取巧的功夫爐火純青,在朝廷中也是越來越低調了,卻更混得風生水起,最近公府中又有兩個小輩升了官,前面出了一次次風波,陽桑公府仍然屹立不倒,其自有一套處事哲學,並編成了冊子,據說後輩在成長的過程中都要專門進行學習。
這時,一個玉樹臨風的男子款款走了進來,他模樣清秀,體型偏瘦,嘴脣有些蒼白,精神氣有點不足,看來是天生的病容,卻是陽桑公府小輩中武功最高的一個,排行老五,是二房的長子,陳奇。
陳奇對陽桑公耳語了一陣。
“此事可是真的?”
陽桑公一驚。
“不錯。”陳奇的聲音陰柔,卻不失男子氣概,十分好聽,“我親眼看到七殿下胸口流着血被手下背出來,然後乘上馬車,匆匆走了,想必是不願有人知道這件事。”
陽桑公眯起了眸子,從座位上起身,“我這就入宮見皇上,你也去吧。”
陳奇天生有不足之症,但頗有謀略,武功也高,陳景淪落,最好的未來不過是做一個幕後將軍,由陽桑公府像祖宗一樣供在暗處,明面上還得靠別人支撐,這個希望,就寄託在了陳奇身上,這也是不得已的事,陳家只能盼着陳奇養好身體,這段時間有名望的大夫就請進了好幾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