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笛聲帶着無盡的哀傷和離愁,聽的月嬋心裡也跟着難過,反正她也是再睡不着了,索性披了件衣服輕輕推門出去。
走到院中,擡頭看天上一輪圓月,月亮清輝灑到地上,牆外種的一棵金桂已經開花,花香瀰漫在鼻端,有一種淡淡的寂靜悠遠。
月嬋心情更加不好,心裡暗歎真是月圓人不圓,若是母親不死該有多好,中秋佳節一家人團聚,總是不必再受劉梅的氣,更不用費盡心思和她去爭鬥。
這時候,笛聲突然拔高,帶着尖利和掙扎,似乎在掙脫什麼,有一種憤恨和不甘,聽的人心裡很矛盾。
月嬋順着笛音看過去,竟見遠處一棵高大的柳樹上一個白影一閃而過,不知道爲什麼,月嬋竟是看到了那白影的臉,月光照耀下俊秀的如夢似幻的一張臉。
這……
月嬋一怔,這竟就是那個霍家庶子,這樣的夜裡,他在這裡做什麼?
笛音頓住,破空聲傳來,月嬋大驚,頓時驚醒,擡眼望去,就見一樣東西朝她飛來,這段時間月嬋每天都堅持鍛鍊,身體強壯很多,前些日子不覺間一個人竟能把桌子都擡起來,而且,五感也靈敏了很多,她看到那樣東西,倉促間擡手,一把抓住。
不過,那東西所帶的力道卻大的驚人,饒是月嬋這樣的,在抓住之後還被帶累的連退了好幾步者算站穩。
月嬋感覺手心一陣冰涼,穩住身形之後細瞧,原來竟是一管翠玉笛子,就是霍家庶子掛在腰上的那管。
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月嬋真是搞不明白,不過,她卻很喜歡這管笛子,又一想,不管怎樣說,她都救過那人的命,說不定,這是那人感謝她所送的禮物吧,想也不想的就收了下來。
拿着玉笛,月嬋心情頓好,笑嘻嘻的轉身回屋。
遠處柳樹上面,白衣少年定定瞧着月嬋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才微微嘆了口氣,跳下柳樹,飛快的向前方跑去。
清晨,月嬋起牀,看看枕邊的玉笛,扯脣笑了笑,若不是看到這物件,她真以爲昨天晚上的一切都是一場夢呢。
披衣坐起,喚了畫眉過來幫她梳洗,月嬋洗了臉,接過環兒遞上來的帕子,閉目擦乾淨臉上的水珠,閉眼的時候,眼前不經意閃過霍思成那雙微微上挑又光彩奪目的鳳眼,那雙眼睛燦然生輝,眼底卻帶着淡淡輕愁,讓月嬋不由自主的心一陣緊抽。
她伸手捂了一下胸口,深吸一口氣緩和一下,把帕子遞給環兒,轉頭對畫眉笑笑:“今兒就穿黃鶯替我做的那件紅衣裳吧,到底脫了孝,總穿的素淡也是不好,時間長了,怕惹老太太不高興。”
畫眉應了一聲,轉身拿了衣服過來,先比劃了一下,就替月嬋穿上,一邊幫月嬋整理衣服和腰帶還有腰上掛的壓裙角的玉佩,一邊道:“小姐這話很是,老太太可是喜歡女孩子穿的鮮豔一點,說這樣有福氣。”
環兒站在一旁笑着:“小姐穿這一身真好看,把二小姐三小姐都比下去了。”
月嬋瞪她一眼,自顧自坐到梳臺前梳個望仙髻,頭上戴了金步搖,和一個金色纏枝鑲紅玉的華盛,又瞧着臉色有些蒼白,就少許的抹了些胭脂,這才帶着畫眉給老太太請安去了。
她一進正房,就見老太太正一臉的笑容,瞧她進來,就笑着朝她伸手,嘴裡直道:“哎呀,我們月嬋可是來了,這身衣裳真好看,過來給我瞧瞧。”
月嬋笑着過去,很有些奇怪爲什麼今天皓宇也在這裡。
給老太太請了安,聽老太太笑着對月娥和月婷道:“你們倆也跟着你們姐姐多學着此,看她都是怎麼辦事的,那慶和班如此難請,她都能請得過來,這可是本事呢。”
“是”月娥笑着應了一聲,月婷卻有些不贊同,一撇嘴,不屑道:“有什麼好請難請的,不過就是個雜耍班子,給多些錢還怕他們不來麼?”
若不是在老太太這裡,月嬋怕要噴笑出聲了,這個月婷,真是一點常識都沒有,那慶和班要是一點背景靠山都沒有,怕早被人吞併了,哪裡還容得在長安城如此風光?
月娥悄悄拽了一下月婷的衣服,示意她別亂講話,月婷不聽,瞪了月娥一眼:“你也別拽我的衣服,你也是個沒出息沒本事的,一樣管家,你都管了些什麼,哪裡都沒你的事,所有的事情都要請教咱們的大小姐,你但凡是個有能耐的,也不至於親孃病了都沒有人管吧。”
這話說的,老太太的臉當場就拉了下來,一拍桌子:“月婷,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合着是對我老人家不滿了,要是不滿,大可以直接說出來,我倒要瞧瞧,你有什麼本事能耐。”
月嬋退後一步,偷眼打量月婷,見這丫頭還是一臉不服氣的樣子,再看持她身邊的月娥,早又急又嚇的快哭了。
低頭笑了一下,月嬋悄悄拽了一下老太太的衣袖:“老太太,您快彆氣了,月婷妹妹也是擔心姨娘的身子,她有這份孝心已經很不錯了,我這些天忙的很,只顧着叫人請大夫去瞧,倒是沒親自看過劉姨娘,這是我的不是。”
說着話,月嬋走到月婷身前,微微一蹲身:“我先給兩位妹妹賠個不是,也請妹妹帶話給姨娘,都是我怠慢了,如今有了空,我會親自去瞧姨娘的。”
老太太瞧着這姐妹三個人,月嬋那大度溫和的樣子,月娥有些不知所措,而月婷倒是一副尖利刻薄狀,不由嘆了口氣,月娥和月婷是那上不得檯面的啊,還是月嬋好,大氣平和,這纔是真正的世家淑女該有的風範。
“哼”月婷把臉扭到一邊:“少貓哭耗子假慈悲了。”
“月婷……”月娥一瞧,心裡大急,趕緊一把捂住月婷的嘴,對月嬋歉意一笑:“姐姐別和她一般計較,她就是個最有口無心的。”
月嬋心裡氣狠,臉上卻笑道:“哪裡話,我是姐姐,怎麼能和妹妹一般見識。”
說完了,月嬋扭身走到老太太身邊,站在那裡一動都不動,就跟個泥胎木塑一樣。
皓宇一直在旁邊瞧着,見月婷如此給月嬋沒臉,氣的直咬牙,不過,他做爲長兄,當着大夥的面有些無法出頭,到底,哪個都是妹妹,幫哪一個都有偏心的嫌疑。
私心底下,皓宇卻想着要怎麼教訓一下月婷,省的這丫頭不知道天高地厚,將來惹出了事,被連累的還不都是他們。
老太太厲眼掃過,瞪了月婷一眼,眼神冰冷的很,嚇的月婷再不敢說話。
這時候,老太太卻轉頭瞧向皓宇:“皓宇啊,你今兒出去玩把月嬋也帶去吧,這段時間月嬋也是累壞了的,帶她出去散散心也不錯。”
皓宇笑着應了下來,看了月嬋一眼,大聲道:“老太太說的很是,妹妹也是累狠了,該當散散心,我和幾位同窗約了去騎馬的,正好前些日子妹妹說過要學騎射,我帶了她去,也讓人教導一番,等學會了這個,妹妹也是那文武以全的多才女子。”
一句話,逗的老太太樂不可支,一推月嬋:“趕緊和你哥哥走吧,我可不敢再留你了,也省的耽誤了你的事,要成不了文武全才的女子,倒是該怨我了。”
月嬋臉色紅紅的扭了老太太的手,一直撒嬌不依,逗着老太太開心。
月婷站在一旁,見人家祖孫三人其樂融融,心裡不知道什麼滋味,看的眼都紅了,月娥低頭,只覺的眼前一切都刺眼的很。
再看看站在一旁微笑的皓宇,月娥有心想要親近,可卻也知道她這個哥哥表面上溫和如玉,私心裡卻是最冷漠疏離的,這府上,怕是除了月嬋,誰也走不進他的心裡吧。
可是,月娥瞧皓宇那如玉面龐,心裡嫉妒瘋長,爲什麼月嬋擁有一切,身份高貴的母親,替她出頭的外家,還有溫和俊美的哥哥,憑什麼?這一切本該是她的……
“老太太……”月娥不甘心,上前一步打斷了老太太和月嬋的說笑:“即是哥哥要出去玩,我和月婷妹妹也想去,我們也不會騎馬,哥哥一個人也是教,兩個人三個人也是一樣費事,不如帶了我們去,也讓我們長長見識。”
“這……”
老太太沉吟,瞧了皓宇一眼:“你怎麼說?”
皓宇原本不想帶月娥和月婷的,可看老太太的眼色,是想讓他帶去的,他不能違逆老太太的意思,只好咬牙點頭:“這樣也了,我們兄妹出去玩耍,也能親近一番。”
老太太滿意點頭,叫了水晶過來,讓水晶找人去準備東西,等吃過早飯,就讓人送皓宇幾個出門。
吃飯的時候,月嬋瞧坐在她對面的月婷不住挑釁的眼神,暗暗撇嘴,就當沒瞧見,只低頭吃着碗中的飯菜,吃了幾口之後,被月婷看的再吃不下,索性放了筷子,一直盯着月婷看。
因爲想着出去玩,幾個人都沒吃太多東西,吃完了飯就站起來和老太太告辭。
那裡,水晶的辦事效率還真是很不錯,早就已經準備好了馬車,另有幾匹小馬也拴在車子後面,是預備給月嬋姐妹試騎的,還有幾個年輕體壯的長隨,一溜的青衣小帽站在車邊,專侯皓宇兄妹幾個。
月嬋看了看,當先上了一輛綠氈馬車,伸手把畫眉也拉了上去,這輛車子並不大,裡邊空間有些狹窄,月娥有心要和月嬋進一輛馬車,但瞧着空間不夠,只好拉了月婷自去上後面的馬車。
皓宇上了馬,一揮馬鞭就往前跑,馬車跟在後面,一路向西郊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