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醒來,頭痛欲裂,皇上親手倒了一杯水給我,又模仿我平時的手法按揉着我的太陽穴問:“是不是很難受?朕已經叫太醫熬了醒酒湯給你喝
難怪我會半夜醒的,不然就我這酒量,非睡到明天中午不可。他自己的酒量也一般,難爲他還照顧我,我不好意思地解釋:“都是匈奴使者的話把我說得心煩意亂,不然不會喝那麼多的。”
皇上告訴我:“朕已經跟他們的右賢王談過了。”
“結果如何?”
皇上沉吟不語,我立刻意識到:“是不是很棘手?”
他不得不承認:“確實有點,他們點明瞭要你,而且只要你。”
我把和匈奴通譯之間的對話跟他複述了一遍,然後納悶地說:“他們本來對和不和親並不在意,但看到我的畫像後,臨時改了主意,會冒太后女婿之名送壽禮,也是因爲這個原因。”
皇上同樣吃了一驚:“畫像?什麼畫像?你的嗎?”
我搖着頭說:“我也沒問清楚,當時心裡有點慌,隨便扯了個小謊,說我有未婚夫,然後就走開了,怕他又追問未婚夫是誰,實在不想提到祁雲海的名字。唉,總之一團亂。”
皇上抱住我安慰道:“別急,事情總有辦法可想的。和親之事,從來都得雙方自願,又不是戰敗國求和,皇室美女任他挑。現在兩國勢力早不是當初那般懸殊了,他們自己心裡也有數,不敢貿然開戰。求親嘛,男家只管求,至於許不許,那是女方的事,民間也盡有求親不許的情況。”
我可沒他那麼樂觀。心裡七上八下的。如果沒有琰親王從中搗亂,許不許親的確全看我方願不願意,對方怎麼想無所謂,大不了繼續敵對好了,反正中原和匈奴從沒真正交好過。可現在這情形,只怕還得想個法子把匈奴人穩住才行,不然內外交困。腹背受敵。壓力實在太大了,我真不願意看到皇上又變成那種暴躁易怒的樣子。
現在最讓人想不通地是。“他們怎麼會看到畫像地
皇上問:“你們只請了三個畫師。每個畫師只畫了一幅
“是啊。我們地那幅。還是小年那天在紫薇閣地餐廳裡趕着完成地。畫完就被太后當寶似地收起來了。”
“你確定沒外流?”
“確定。太后那邊地我也確實。她頂多給別人看看。不可能讓人拿出去地。”
皇上思襯着說:“難道本朝竟有那樣地高手。僅憑看過一次地印象就能臨摹出另一幅畫像?”
“不可能的”。我立刻否認:“有資格進春熙宮覲見太后,並且看到那幅畫地人,非富則貴,那些人都是好吹噓好攀比地。若有這樣出神入化的技藝,早傳得人盡皆知了。不可能還藏着掖着。”
皇上於是得出結論:“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畫師有問還是很痛,宿醉的滋味真不是一般的難受。我努力集中精神,希望能釐清紛亂的頭緒,找出問題的癥結所在,我試着分析道:“給我們作畫地那個畫師,據說畫工最好,在京城久負盛名,可也是他畫得最慢,修修改改無數次,他會不會實際上作了兩幅或更多的畫,然後只呈上一幅,其餘的自己留着,好待價而沽,以牟取暴利?”
我的話剛說完,皇上已經朝帳外大聲喊道:“來人!”
門外值守的太監應聲問:“皇上有何吩咐?”
“把那個畫師給朕捉回來!”
“給皇上畫像地那個?”
“就是他。”
“現在嗎?”
“當然是現在,這就派人去!天亮之後,朕要親自審問那個裡通外國的叛賊。”
太監答應着去了,我對皇上說:“如果真有第二幅畫,也不見得就是畫師本人賣給匈奴使者的。皇上您想啊,匈奴使者昨晚纔到京城,他一個小小的畫匠,消息怎麼會這麼靈通?也不可能有這麼大地膽子,當晚就找到匈奴人下榻的驛館交涉。多半是有人從他手裡買了畫像,就爲了引誘匈奴人向朝廷提親。”
“你分析得有道理,其實要查這個也不難,朕明天就把負責接待匈奴使團地樑兆叫來,只要問明昨晚有誰去過驛館,就基本上知道誰的嫌疑最大了。
我想了想說:“真正地嫌疑人不會做得這麼明顯的,只怕畫像早在匈奴使者入京之前就已經交到他們手裡了。”
皇上半晌無言,我能理解他地心情,要是這樣的話,就難查了。匈奴使者一路走來,經過了多少地方見了多少人啊,誰知道這畫像是何時在哪裡易手的。除非匈奴使者自己說出來,否則根本無從查起。
皇上最後說:“不管怎樣,這畫師竟敢私自收藏皇上和皇后的畫像牟利,同樣是死罪。”
我猜測道:“會不會連他私留畫像本身,都是別人授意的?或者說,有人預先高價訂購,他才鋌而走險,偷着多畫了一幅?”
事情分析到這裡,我們倆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個人:宇文娟。
請畫師進宮畫像是她提議的,畫師雖然是崔總管找來的,但不排除她私下裡找畫師賣畫的可能。當然,崔總管本人也脫不了嫌疑。
只是一切都停留在猜測階段,不可能僅憑猜測就去審問已經受封爲賢妃的宇文娟,更不能隨便驚動宇文泰。現在只能暗中查訪,從幾個直接當事人入手,看能不能順藤摸瓜,找出幕後指使者。
有可能是宇文兄妹,有可能是宋方,也有可能是其他人,朝中想阻止皇家“姐弟**”的腐儒,或想撬走我了好讓自家女兒上位的大臣還是不少的。
至於畫師本人純粹因爲利慾薰心而賣畫求利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第二天天還沒天亮,派出去的人就傳回了消息:畫師在小年那天就離開京城的寓所回老家去了。他本就是外地人,幾年前來京城賃了個房子作畫賣畫,因爲畫工好,很快就打響了名頭,不少達官貴人找他作畫。這次從宮裡領了賞賜後,回去就收拾行李,僱了個車子,跟鄰居說回鄉過年。至於他老家在哪裡,鄰居也說不清楚,只大致曉得是哪個州府的。
叫來崔總管審問,他也不是自己出馬,而是委派別的太監去請的。查來查去,折騰了一天,最終也沒查出什麼名堂,因爲請人的程序沒問題,就連畫師回家,表面上都看不出什麼問題,既然是外地人來京賣畫,掙了一筆錢後回鄉過年就是很正常的事。
但也不是全無收穫,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畫師當天就離京,說明畫像當天就已脫手,也就是說,確實有人預先高價訂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