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避開那個似乎上了癮的孩子,還有避開可能會出現的流言蜚語,當天晚上,我匆匆收拾了一些東西,帶上幾個人去了公主府。
看弄珠弄琴忙着收拾房間規整行李,我吩咐道:“明天你們再回去一趟,多拿些衣服和日常用品來。”
弄珠會意地問:“公主以後要在這裡住下了嗎?”
“是的。”如果我繼續留在宮裡,從今天的情形看,我和皇上的關係必定會因循成某種模式,唯一的辦法,就是我避開一段時間。至於他會不會轉移目標去找別的女人,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爲今之計,只能先從大局出發,穩住祁雲海再說。
我住到外面,其實是給外人,尤其是給祁雲海一個交代:我沒跟皇上怎樣,他在宮裡,我在宮外,我們都沒住在一起了,怎麼可能有什麼呢?
弄琴問:“公主,您準備在這裡住多久?”
我回答說:“看情況吧,反正離宮裡近,隨時都可以回去看太后。”
“可是皇上……”
我瞟了弄珠一眼,她立刻住了嘴。
晚上,下人們都退出去了,我合目在枕上躺着。儘管是自己的府邸,住在裡面仍然有一種陌生的感覺,春熙宮裡人多,公主府空曠安靜,本來應該是很好睡的,我卻失眠了。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然後停在我住地小院門前。
“誰?”是趙嬤嬤的聲音在問。
“皇上駕到。快開門。”小安子答。
我差點從牀上滾下來。手忙腳亂地穿上衣服。等我走到房門口時。皇上已經進來了。
“你……怎麼這個時候出……出宮啊?”我地口齒都有點不利索了。
“自然是來看你地。”雖然已經很晚了。他地笑容還是很燦爛。
來都來了。又不能推出去。我只好把他讓進房裡。同時讓弄珠去準備茶水點心。皇上照例是說“不要”。這回我沒依他。
“這麼晚了。還喝什麼茶。”某人不瞞地嘟囔。
“您也知道這麼晚了,居然偷跑出宮,知道這有多危險嗎?”我忍不住數落。
“你自己還不是跑出來了。”他比我更有理。
我嘆了一口氣:“這裡是公主府,是我地家,我回我自己的家,哪裡是跑了?”
“爲什麼早不回遲不回,偏偏在我們那樣之後你就回?”
餘光瞥見弄珠和弄琴端着托盤進來。我把本來要說的話又咽了回去。
端着茶喝了兩口。皇上道:“現在都子時了吧。”“嗯”,子時地更鼓早就敲過。現在最少子時二刻了。
“今晚宮裡註定不平靜。”
“什麼?”我有點沒聽明白。
“你以爲朕會無緣無故半夜出宮嗎?自然是有原因了。”
我吃驚地問:“您是說,今晚宮裡會有變故?”
他點了點頭。
我立刻想到太后。“您出來了,太后怎麼辦?”
“太后沒事的,他們不會針對太后。”
“不行”,我一下子站了起來,“皇上在這裡待着,我要回宮去陪太后,如果他們不會針對太后,也就不會針對我。”
皇上拉住我:“宮門已經關了,到明天早上之前是不會開地,現在宮裡在到處搜刺客呢。”
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用責備的口吻說:“您怎麼就那麼肯定他們一定不會針對太后,就算他們進宮是爲了刺殺您,找不到您,難道不會轉頭去劫持太后?”就像扶桑人一樣,本意是想劫持太后的,沒抓着,就順手把我撈了過去。
“這次絕對不會的,扶桑人是一羣瘋子,只想劫持一個朝廷重要人物做人質交換宋方,但這回進宮行刺的人,目標只是朕,他們是殺手,收錢幹活,叫他多殺一個人,還得另外給錢才行。”
“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我詫異地問。
“自然是有內線了。”他微微一笑。
我越發不解了:“你既然能掌握這麼重要的消息,爲什麼不趁機抓住刺客,逼他們供出主謀,然後以謀反的罪名一舉查獲逆黨?”
皇上輕嘆:“你也說是逆黨了,他不是一個人,他的根基扎得太深,萬一朕在這裡查獲他,他在各地培植的黨羽紛紛造反怎麼辦?現在朝裡地和地方地,至少還有一半是他的人,牽一髮動全身,所以哪一方都不敢輕舉妄動,最多玩玩行刺這種小伎倆。”
“所以皇上一直隱忍,努力培植能跟他對抗地力量。”
皇上點着頭道:“是的。以前,他是佔絕對優勢地,朕親政後遭到的冷遇和抵制,你也是親眼所見,朝堂上的氣氛每天都能把朕氣瘋,恨不得殺光那些敢藐視朕的逆臣。到匈奴入侵,朕御駕親征,滿朝文武無一人勸阻,更無一人自動請纓爲朕打前鋒,大家都冷眼旁觀,很多甚至等着看笑話。那時候真的很煩躁,很焦慮,所以只想牢牢地抓住姐姐,讓你陪着朕一起上戰場,甚至不惜對太后逼宮,現在回想起來,好慚愧,那時候心態絕對是不正常的。”說到這裡,他不好意思地看着我笑了笑。
我頓生憐惜,忙安慰道:“都過去的事了,還提它幹嘛?皇上能慢慢扭轉局勢,到現在勢均力敵,已經很不容易了。可是”,想到刺客的事,我還是很擔心,“俗話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行刺的次數多了,萬一皇上的消息網有疏漏,只要得手一次,我們就……”我說不下去了。
“不會的”,他把我的手拉到嘴邊一吻:“即使只爲了姐姐,朕也會長命百歲,不然怎麼和姐姐白頭偕老?”
這個詞讓我聽了好感動,心一軟,眼神一柔,他立刻抓住時機牽着我站起來說:“夜深了,我們去睡吧,宮裡再鬧得沸反盈天,也影響不到咱們。”
“那你明天早朝怎麼辦?”
他回頭一笑:“笨呢,皇上都被行刺了,還怎麼上朝啊?”
我到這時纔會過意來:“皇上不會是打算將計就計,裝……裝……”那個字我實在說不出
他接過我的話頭說:“不是裝死,是裝重傷。”
“然後引蛇出洞?”
“嗯”,他重重地頷首:“遊戲玩得太久了是會膩的,我想王叔也已經忍耐到極點了,讓他把所有的底牌都亮出來吧,朕想早點結束這一切,然後安安心心地迎娶姐姐。”
“這恐怕很難,我們到底有姐弟之名。”
“你放心,只要朕剷除了逆黨,從此朝野歸心,朕娶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姐姐,誰會多嘴多舌。”
我可沒他那麼樂觀,不過現在還不是操心這個的時候,先等他把這個大難關渡過去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