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勤政殿那邊還沒有準備好我的房間,而且第二天極冷,我暫時沒有跟去。
連着下了一天一夜的雪,到今天終於停了,只是天氣依舊陰沉,外面的積雪不能自融,宮裡的人便多了一樁事:剷雪掃雪。
陪太后吃早點的時候,她望着窗外的天空說:“看這個樣子,要冰凍了。”
我咬着桂花糖餡兒的小包子,含含糊糊地回話:“冰凍了也沒啥,就是菜價漲一點,還有外面走路的人要留神。”
話音才落,就有人一瘸一拐地走進來說:“哎喲,公主,您可說對了,奴才一大早起來就在清秋殿那小坡子上跌了一跤好的,當時還想,就當給太后拜壽了。”
這是崔總管。其實我一直看他不大順眼,總覺得他對太后不是那麼忠心耿耿,可太后一如既往地倚重信賴,我是小輩,管不到長輩頭上去,太后又是個極有主意極有見地的人,我相信她有自己的理由。
太后聽崔總管這麼說,笑罵道:“跌一跤就當是拜壽了?要是你那腿跌折了,不得哀家出錢給你診治?”
崔總管躬身道:“奴才素日病了,哪次不是太后請醫調治的?奴才的小命本就是太后的。”
我想到的是另一個問題:“母后,明年您剛好四十歲,可得好好熱鬧一下。”
“就是,俗話說,男做九,女做十,四十歲可是個大生日,要連擺七天慶壽酒才行。”崔總管在一旁幫腔。
太后掃了崔總管一眼:“少亂出主意,還俗話說呢。既知俗話,就該知道五十歲之後的生日才能做壽,四十歲做什麼呀。”
崔總管道。“即使是民間。四十歲也可以做地。叫內祝。就是隻招待內親。不接外客。太后完全可以在宮裡擺幾天酒。光是皇宮裡地人就這麼多了。再加上皇室宗親。排得上名號地主子也有好幾百了。”
太后仍然搖頭拒絕:“算了。哀家不過是未亡之人。再說先帝地三年孝期也還未滿。”
“到明年開春。三年孝期就滿了啊”。見太后還是不點頭。崔總管上前一步道:“正好熱鬧幾天開孝。也算是給皇上和公主地大婚添添喜氣。”
太后聞言大悅。我則趕緊低下頭。崔總管又說了一些吉祥話。太后便有了首肯之意。雖然嘴裡說地是:“還早呢。這纔是冬月。”
幾個老太監老嬤嬤也來湊趣兒:“冬月都快過完了。太后地好日子又是正月初七。掐頭去尾。也就一個來月
崔總管見太后沒再出言反對。當堂就跟幾個副總管合計起來。然後一一分派下去。
自先帝駕崩後。宮裡第一年禁樂,禁嫁娶,後來也辦過什麼喜慶事,大家都無聊死了,巴不得有個由頭熱鬧幾
崔總管領着一干人走後,母女倆回到內室,太后看着我說:“母后其實真的無意做壽,你父親死了,先帝也駕崩了,要不是還有你在,我活着沒多大意思。再說了,一個女人,年過四十,一天天往老太婆的隊伍裡湊,有什麼好慶祝的。不過,崔總管有一句話說到我心坎兒上去了,給你和皇上的大婚添添喜氣。”
“母后”,我的臉微微發燙,不過在自己地孃親面前,也沒啥好隱晦地,我遲疑地問:“您真的覺得,皇上和我,明年能順利完婚嗎?”
“爲什麼不能?”太后不解地反問,“祁雲海的問題也解決了,母后看不出還有什麼阻礙。若說姐弟名份,母后起初冊封你的時候,就說是認的義女,並沒說親生的,頂多有些老腐儒嘀咕一下,一般的人,誰管呀,民間收童養媳,跟自己的丈夫也是兄妹相稱地。”
我也具體說不上還有什麼阻礙,就是沒來由地心慌,覺得我和皇上的婚禮會很不順利。
當然那些都是後話,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好好準備太后地四十壽辰。
宇文娟來了之後,聽說太后過壽只請內親,做深深遺憾狀:“那不是娟兒家裡的人都不能來給太后祝壽了?”
太后回了一句:“心領
宇文娟的大眼睛轉了轉,突然提議說:“要不請個畫師來給太后畫像,娟兒拿回去掛在家裡,讓他們對着畫像拜。”
“那更不敢當了”,太后勉強笑着,我也聽得有些刺耳,對着畫像拜?又不是人已經死了。這宇文娟,也不知是真傻還是假傻,有時候說些莫名其妙的話,讓人恨不得扇她一耳刮子。
雖然她地話不中聽,主意卻不壞,正好給我提了一個醒。我也攛掇着說:“母后,請個畫師來也好,您剛不是說,女人過了四十,就往老太婆堆裡湊了嗎?不如趁着現在年輕美貌,畫影圖形,留個寫真,將來老了,也好拿出來獻寶,本老太婆年輕的時候纔是大美人,你們算個屁
“哈哈哈哈”,宇文娟率先大笑。要說呢,她笑起來還是很有感染力地,跟宮裡笑不露齒的美人比起來,別具風情,也讓人無形中減少了許多芥蒂。
太后也直樂,末了說:“哀家眼瞅着就四十歲地人了,真正年輕貌美的是你們,真請個畫師來,給你們畫像還差不多,哀家就免了吧。”
宇文娟立刻來了興趣,也不介意承認自己“年輕貌美”,興沖沖地說:“那咱們就請個畫師來,給太后,公主姐姐,還有娟兒,每人畫一幅像,好不好?”
我是真地很想要太后留個寫真,太后不可能陪我一輩子,等將來有一天她先我而去,我手裡有一張她的畫像也是個念想。如果我不答應,太后一個人肯定不好意思畫像,多加個宇文娟也不錯,免得人說,就我們母女倆臭美。
事情就這樣敲定了。因爲離太后的生日只有一個多月,年關又臨近,崔總管趕着出去請了三個畫師進宮,讓他們每人負責一個,限定小年之前,也就是臘月二十四之前必須完工。
這一年剩下的日子,我就在給人擺姿勢畫像中度過了。
皇上到底年紀還小,脫不了孩子習氣,每天忙成那樣,還非得摻一腳,讓畫師把他也畫進我的畫裡去。可是他白天總沒時間,晚上光線又不好,把畫師折騰得夠嗆。
所以給我作畫的畫師用的時間最長,從早畫到晚,一直到小年那一天的中午,才趁着皇上過來吃小年飯的時候畫完最後一筆。
不過畫得還真不錯,畫中的皇上和我,眉目如畫,衣袂翩翩,望之若神仙中人。而且不知是不是皇上授意,竟然給我加上了鳳冠,看上去就是典型的帝后寫真,只不過不是分開的,而是親親密密地依偎在一起。
太后喜歡得不得了,搶過去自己收藏了,當然,我也把她的畫像拿了過來佔爲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