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兒。
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泛着點點紅光,一身‘豔’麗的紅‘色’襯得白‘玉’無瑕的肌膚透出瑩瑩粉‘色’,同樣粉墩墩的笑靨更讓人一見便生歡喜。形狀完美的杏眼,虹膜透‘露’隱隱的菸灰藍,天生魅人的氣質全部掩藏在自然天真的單純眸光裡。
原本浮‘豔’的顏‘色’在這個少‘女’身上只顯出那份純粹的絢麗和熱烈,充滿活力而又優雅天成。徐凝雪帶着無法掩飾的驚異看着這個樣子不過十五六歲年紀的美麗少‘女’:青梵待人溫文平和,‘性’子卻極清冷,素來不喜與人身體上的接近,這種直撲入懷的親暱放肆……
“丫頭,又做壞事了?”輕輕撫一撫‘花’‘弄’影的長髮,青梵溫言微笑道。
“沒有——”
過於強烈的反應恰是事實的最好說明,徐凝雪忍不住伸手掩住嘴角無法抑制的微笑。
青梵含笑的眉眼更是舒展。輕輕推開半趴在身上的‘豔’麗少‘女’,“沒有就沒有……‘十步倒’的解‘藥’也沒有。”
一雙美麗杏眼頓時瞪得滾圓,無辜地眨巴眨巴兩下,突然霧氣氤氳。“無痕少爺——”
刻意拉長的撒嬌似的柔媚聲音讓青梵忍不住按住眉頭,一邊的徐凝雪已是轉過頭去,雙肩卻可疑地微微聳動。
“好了好了,你就跟雲兒說,是我說的,全部解‘藥’都給你一份。”青梵雙手雙指按在左右太陽‘穴’上,“四人當中就屬你最不通‘藥’理,偏又最是貪玩……直把我的話全丟到九霄雲外去了。”
聽青梵這麼說知道他已然默許了自己的行爲,‘花’‘弄’影嘻嘻一笑,隨即拿了茶壺就要給他倒水。青梵連忙開口道:“那水都溫了——去泡壺新的來。”
‘花’‘弄’影回眸嬌笑,腰肢一扭轉出‘門’去,恰是一陣風過,屋中香氣頓時大盛。
徐凝雪這纔看向青梵:“公子?”
“無妨。”青梵微笑頷首。雖然身負秘密衆多,又牽扯到影閣道‘門’,但絕大部分事情都有意不需避開徐凝雪。自己身邊‘花’雲柳月四大影衛,與這位祈年殿大祭司也都頗有往來,所以‘花’‘弄’影在她面前才能這般毫無忌諱。只是,看着徐凝雪探詢目光中深處含意……“不是什麼毒‘藥’,一種‘藥’酒罷了。”
“十步倒”,‘混’合了數味特殊‘藥’材浸泡釀製的‘藥’酒——釀成之初酒香流逸突破土封,‘誘’得好酒的月影純不禁偷喝了一杯,結果還沒走出酒窖就醉到在地。其效用之強讓驚詫異常的自己和柳衍都一時忘記對雲照影提的“十步倒”這個名字提出反對意見,結果就任着這個名字用到今天。青梵不止一次對自己這個好‘藥’成癡、取名又極盡實用的影衛暗暗嘆氣,但終究沒有修正這個雖說十分貼切、卻實在像極了殺蟲滅鼠‘藥’物名稱的酒名。
徐凝雪聽到這個名字也是一呆,隨即輕笑出聲:“難怪今早朝會九皇子與定王兩位殿下一齊缺席。”
青梵無奈地笑着搖一搖頭:“所幸兩國會談具體事宜不在乎到他們兩個到不到場,否則……”但就算如此,兩位身份貴重的天皇貴胄醉臥楚館青樓而錯過重要朝會,這種事情無論哪個皇帝都會無法忍受吧?但一個是身份重要的外國使臣,一個是行動無拘的皇子親王,想到今日朝上胤軒帝隱忍的怒氣,青梵還是忍不住有些惡作劇似的好笑。不過聽朝會間隙官員並着使臣的竊竊談論,對兩人風流瀟灑的妒羨倒是遠勝於對其任‘性’忘情的指責,想必普通百姓士子也多是此番念頭心情,青梵一時也不爲此事可能引起的後果而更多擔憂了。
“紅姑娘……我是說‘花’‘弄’影小姐,是霓裳閣的鴇母……呃,我是說作主之人?”
“‘弄’影是頭牌的舞姬,實際上的主子。”青梵微微笑了一笑,慢慢說道,“霓裳閣其實還不算青樓,雖然同是賣笑,倒到底與七情居純粹的男歡‘女’愛不同。”
“有什麼不同?都是靠的皮‘肉’天賦吃飯,頂多姑娘們有選擇買家的權力,賣不賣哪裡是我們說了算的?”說的是極尖刻的話語,‘花’‘弄’影臉上卻是滿滿的天真笑容。見徐凝雪大吃一驚地瞪着她,杏眼裡轉過一絲純潔的嫵媚,‘花’‘弄’影隨手將茶盤點心擱在案上,直接將身子‘揉’進青梵懷裡。“主上還是不許紅兒殺了那個一臉白粉的噁心婆娘麼?紅兒看她可是越來越討厭了呢!”
“紅兒聽話——許媽媽還算聰明,被生活‘逼’得貪財如命,到底護着她手下的姑娘,再惡也惡不到哪裡去。習武之人最忌濫殺無辜,她雖有錯,但罪不致死。何況你殺了她出氣容易,如何周全了後事可是一堆麻煩。之前你和照影兩個在淇陟,前前後後做了多少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何況這裡是承安、是胤軒帝腳下。安分些吧。”
見她‘欲’言又止,青梵微笑着輕輕拍一拍那張天真無邪的俏麗面龐,“當年你不聽我話,硬是要往這些***場裡鑽。這些年見過的市面也不算少,怎麼‘性’子還是這麼躁?還好真的做下什麼事情還懂得到我這裡討主意,不算‘弄’到自己無法處置的絕境纔回來避難……但這次酒用下去,你事前就一點前因後果都沒想過?”
‘花’‘弄’影委屈地皺了小臉:“那兩個看着清醒,其實根本就是喝得差不多了。鬥口鬥氣,還非拉蕤賓和無‘射’陪着一起斗酒。蕤賓和無‘射’都是從來沒應付過這種情境的,紅兒想着如果酒醉後真有了什麼就出了大事,也沒法和少爺‘交’待,這才送了‘十步倒’進去的——哪想到那兩個早就喝得根本就不需要這般小心翼翼,便是一杯摻水的陳酒都可以把他們放倒……”
青梵聽得忍不住有些嘴角‘抽’搐,便是一邊的徐凝雪也忍笑忍得辛苦異常。“兩人都……失態了?”
“少爺倒是擔心,那兩個‘精’神可都是用‘精’鋼鑄的呢!醉到那個份上,說話都是滴水不漏,若非紅兒早知道了他們身份,任憑第一次見的人都只當哪裡的世家大少爺相互逗趣呢!”‘花’‘弄’影一邊說着一邊斟了茶,並着小茶果點心一齊送到青梵面前。“蕤賓和無‘射’雖然聰明,但到底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情,慌張還來不及,根本沒時間沒心思去探測他們身份。不過現在外面滿城風雨地都傳開了,再笨的人也該知道昨天冥王殿下和西陵的定王殿下確是在霓裳閣歇下啦!”
青梵笑了一下,端起茶杯淺淺抿了一口。
“現在才過午時,想那兩位爺應該還犯着酒。不過昨天又是六合居又是霓裳閣,又是跑馬望山又是唱曲談詩,又是杏‘花’巷又是十步倒的,大概一時還‘迷’糊着,根本想不起事情來……”
說到這裡倏然收口,‘花’‘弄’影眼珠骨碌碌地望着青梵,臉上漸漸顯出十分驚訝的表情。青梵靜靜地撫着手上茶杯,‘脣’邊緩緩逸出一絲笑意,“不錯。”
“可是少爺怎麼知道……”
“因爲窗下那個小東西。”青梵笑着站起來,隨手拈一塊糕點塞進‘花’‘弄’影張大的嘴巴里,然後拍一拍手上沾到的點心粉末。“好了,去做你的正事吧——手腳乾淨點,別被在神宮四處逛的影衛當壞蛋‘奸’細拿了。”對被點心噎得辛苦的紅衣少‘女’嘆一口氣,隨即暼一眼旁邊一本正經表情的徐凝雪,青梵突然笑起來。“看來有個更好的辦法——紅兒,你這就跟着大祭司,去探看探看偶感風寒的定王殿下。”
果然……徐凝雪苦笑一下站起身。“公子逐客,竟連茶都捨不得端一杯麼?”
“紅兒,順便把點心打包一份給大祭司帶上。”
一句話出,三人同時大笑出聲,方纔久忍的笑意一齊爆發,整間屋子頓時更顯明媚。
住了笑聲,徐凝雪斂衽躬身行禮:“公子,請放心吧。”
“少爺,紅兒新編了舞蹈,晚上回來跳給少爺看!”
青梵微微頷首,含笑目送兩人相攜離去。
沉‘吟’片刻,擡頭道:“寫影。”
月白‘色’身影頓時掀簾而入。“主上有何吩咐?”
“吩咐‘門’口,讓九殿下進來罷。”
此章與上章,涉及許多音韻尤其是元曲曲律知識。包括調名、音名、曲牌名以及人名並相關內容。因爲鍾無‘射’、呂蕤賓將是《帝師》後文的重要角‘色’,所以特別在這裡說明一二。
古代的音樂把調稱爲宮調,只要是樂曲,均是由若干音所組成,五音或七音,歸納其音列就叫調式,在古代樂律總共有十二律呂,樂音有五音二變,律呂的名稱於周朝就有了,而十二律呂均爲半音階,六個單數半音稱爲律,六個雙數半音稱爲呂,合稱六律、六呂,統稱律呂,亦稱十二律。而這十二律呂是古時候定音律時所用吹管的名稱,也因爲其短不一,故產生的音也就高低不同了,依唐《杜佑通典》第一百四十三卷樂部三載,比例是以黃鐘的長九寸爲準,用“三分損一,三分益一”和“隔八相生”計算。十二律呂以黃鐘聲最低,黃鐘以上遞高半音階。至應鐘止這相當於西洋音樂的十二調。對照如下:
黃鐘=C
大呂=#C或降C
太簇=D
夾鍾=#D或降E
姑洗(顯音)=E
中呂=F
蕤賓=#F或D
林鐘=G
夷則=#G或降A
南呂=A
無‘射’=#A或降B
應鐘=B
以上十二律管再配合七音階(平常所說“五音”的宮商角徵羽及變徵變宮兩個變音):
宮=(簡譜1)(古名:上)
商=2(尺)
角=3(工)
變徵=#3(凡)
徵=5(六)
羽=6(五)
變(閏)宮=#6(乙)
互相(旋宮)亦是以某一律管爲宮聲依次而推,共可得八十四調。但這已超出人類耳朵的極限。故到了唐代只剩蘇歧婆的二十八調。又到至今的南北曲其通行的只剩下六宮十二調。六宮爲:仙呂、南呂、黃鐘、中呂、正宮、道宮。十二調爲:羽調、大石、小石、般涉、商角、高平、揭指、商調、角調、越調、雙調、宮調。其中常用的宮調僅仙呂、南呂、黃鐘、中呂、正宮、大石、商調、越調、雙調九種,即是所謂的“九宮”。元曲的宮調各具聲情,音樂韻律皆可從其宮調中顯現,按元人芝庵《唱論》所分述十七宮調聲情,有仙呂宮清新綿邈、南呂宮唱感嘆傷悲等等。上章末處霓裳閣中歌姬所唱詞曲均按此推演,故而有上方雅臣“雙調不失其健捷‘激’嫋特‘色’”的評語。
鍾無‘射’和呂蕤賓,是霓裳閣兩個歌姬的名字。“無‘射’”爲陽韻第六,“‘射’”發音爲“亦”,“蕤賓”爲陽韻第四,“蕤”音如“瑞”。鍾、呂分別爲陽韻‘陰’韻之首,作爲姓氏與兩音配合,形成姓名以符合兩人樂坊歌姬的身份。至於兩人具體的故事,大約會在第四卷前半部分詳細展開。敬請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