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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安京中佈局,皇城西北方向,西華‘門’外太平裡是在京官員朝臣聚居之所,尤其暢柳湖一帶更有宰相林間非的府邸“碧‘玉’苑”。而太平裡東側、俗稱“學士街”的‘交’曳巷和早科坊,則是太學學士、國史館編修等文官府邸宅院集中分佈的地方。承安民謠“西北府,東北衙;東城居,南城市”,其中“西北府”正是源出於此。
承安中央是皇帝所在的擎雲宮,皇城東面是朝廷司監官衙的集中所在,而皇城西華‘門’外爲宰相臺傳謨閣。宰相臺權掌六部,平日在宰相臺行走的六部朝臣多住在承安西北,可從處置具體政務的傳謨閣直接還家,自然符合了一日公務後歸家心切的人情常理。掌握朝廷主要政務的六部向來是有志朝臣進身的目標,而居住在城西北、尤其是暢柳湖畔對於朝臣而言則更有一種不同尋常的意味——能夠在太平裡擁有府邸本身便說明了在北洛朝堂上不一般的身份地位。
因爲多是朝廷要臣居所,太平裡素來平靜安寧,車馬往來卻不顯絲毫紛繁喧譁。但這一日的太平裡北街卻是熱鬧異常,從清晨起便是人來車往,衣着光鮮的僕從‘侍’奉着豪華的車馬,流水一樣涌向禮部‘侍’郎王元的府上。‘侍’郎府前並不狹窄的街道被裝扮新巧的馬車和川流不息的賀客擠得慢慢噹噹。
五十五歲對效命於北洛風氏王朝的臣子是一個具有特殊意義的年齡。並不是北洛對朝臣的年齡有什麼特殊的律法規定,只是因爲歷代宰輔的君家家主無一例外地都在五十五歲的生辰選擇並指定了自己的繼位者和***人,只有最後一位家主君霧臣在這個歲數之前逝去沒有繼續傳統。但是因爲赫赫君家之於北洛無所不在的巨大影響,五十五歲雖然不是整壽,卻是比普通整壽更爲重要的日子。王元官任禮部‘侍’郎,平時便很得胤軒帝看重,加之身爲二皇子岳父,五十五歲的壽辰自然受到朝廷上下矚目。而早早發出的請柬,更是將一位又一位身份顯赫的貴賓引到太平裡北街‘侍’郎府‘門’前。
王元身爲皇親,壽辰之日不但有胤軒帝遣使祝壽,皇后也要派出一定品階的命‘婦’官眷代爲祝賀。宮中命‘婦’和隨着朝臣同來道賀的官眷都在二重‘門’下轎廳落轎入府,王元和他的夫人也在那裡迎客。其他前來祝賀的文武朝臣則按着朝臣同僚間重大拜會的習慣,先在第一重大‘門’上由總管王孝迎接,隨後再隨府上僕從小廝前往正堂;賓客賀壽的禮單都遞在第一重‘門’上,其中例行的壽桃福餅則是直接送往後院家祠。
王孝已經在‘侍’郎府中做了二十年的總管,卻是今日最感榮耀:主人將站在府前唱名迎客的重責‘交’給他,其中器重不言而喻。身上擔着如此責任,他努力抖擻了‘精’神,一邊指揮着奔走如風的僕從,一邊眼觀六路,殷勤迎接駱繹而來的大小朝臣。
剛剛將吏部‘侍’丞應未東送入府中,耳邊已經聽到小廝低低驚呼,王孝急忙迴轉了身子,遠遠望見巷口兩騎並肩而來。還不及看清馬上人物,陽光下鋥亮的黃金挽具已經耀‘花’了衆人的視線。王孝心中一震,連忙指揮小廝上前伺候,一邊緊趕兩步高聲道:“王孝見過兩位將軍!郡馬爺金安,飛羽將軍吉祥!”
難得將鎧甲換成錦繡華服的皇甫雷岸和多馬相對一笑,兩人同時在‘侍’郎府‘門’前勒住馬。
“問‘侍’郎大人安。王大人大壽,添喜加祿,福澤綿長。”皇甫雷岸臉上笑容明朗,一邊示意身後隨從‘侍’郎府‘侍’人一起與將壽禮擡進去。“宮中天使就要到了,你家大人是在二重‘門’上吧?”
王孝躬身行禮:“郡馬爺說得是。今日郡馬爺與飛羽將軍下降,老爺必然高興。”
皇甫雷岸是毓親王駙馬、映蘿公主的夫婿,也是北洛歷朝以來最年輕的上將軍。就連兩百年前風氏開國君主風靖宇的皇弟、號稱大陸不敗“軍神”的風亦文和君家***家主、設下“北洛十陣”的君清遙,授予上將軍銜也都是在三十五歲之後,皇甫雷岸三十一歲便得北洛最高軍銜,累累功勳之外胤軒帝的愛重有目共睹。加上胤軒帝金口賜婚,毓親王駙馬的顯赫身份更是讓這位“冥王軍”實際統領的年輕將軍在朝中顯出舉足輕重的分量。而胤軒九年大比獲得武試三甲的多馬,也是“冥王軍”聲名最盛的青年將軍之一。多馬雄壯威猛,戰場一人萬人難敵,‘性’情豪爽熱烈,用兵卻深有其道。他與皇甫雷岸在胤軒十八年北洛西陵兩國蝴蝶谷會戰最後一戰中絕妙的戰場配合早是兵家必談的經典,而他從草原一族壯士到當朝一代大將的經歷,更是成爲軍旅士卒口的傳奇。
王元是二皇子風司寧的岳父,壽辰之日,軍中威重聲隆的皇甫雷岸和多馬兩人並肩聯袂而來,意義顯然遠遠大過了祝壽本身。王孝不敢怠慢,親自將兩人引入府中。
見王孝極度恭敬鄭重的模樣,皇甫雷岸只是微笑,多馬卻朗聲笑起來:“雖然只是第二次來,這‘門’宇大開僕從穿行的還怕認不得二重‘門’廊?來時路上看到秋原的轎子,還與他說了兩句,再有兵部的陸明陸‘侍’郎,只怕也立刻就到了——今日賀客無數哪個都不能偏待,王管家還怕我帶跑了郡馬爺不成?”
聽到秋原鏡葉的名字王孝身子忍不住跳了一跳,但隨即躬身笑着答道:“將軍這話真真體貼我們做下人的,難怪都說將軍愛兵如子,道理果然是一樣。既然將軍這般說,小人這裡可就先失陪了。”說着再行一個禮,然後纔回轉身往大‘門’上去。
“王元果然調教得好伶俐奴才!”看着王孝背影,皇甫雷岸輕聲笑道,“說得我都有點不服氣了。”
“你明知道我最不習慣那副乖順模樣。”多馬聳一聳肩,“禮貌周全到死氣沉沉的文官脾氣,連家人都是一個模子裡出來的。”
“但你開出來的賀禮單子可是比我還整齊。”
多馬頓時微笑起來:“哪裡是我開出來的!前日往‘交’曳巷去便是爲了這件事——若不是太傅大人指名了要我多跟文臣往來,纔沒心思折騰這些虛禮。”頓一頓,看着同袍好友,“哪裡比得上你圓滑自如,郡馬爺?”
兩人久在冥王軍中,平時玩笑慣了。多馬雖然故意在“郡馬爺”三個字上落了重音,皇甫雷岸只是挑一挑眉:“不服氣?下次我往什麼地方應酬,你也在旁邊跟着就是——誰不知道你草原多馬千杯不醉的名頭,倒是便宜了我。啊,對了,今日王大人壽宴定要鬧酒,你可幫我擋着點兒。”
“郡馬爺饒了我罷!還說我千杯不醉,你皇甫將軍的海量可是全軍都聞名的。”多馬朗聲大笑,一邊推着皇甫雷岸快走兩步,迎向二重‘門’下笑容滿面迎過來的王元。不等王元開口多馬已搶先道:“給王大人道喜,大福大壽,今天多馬特地跟您討壽酒喝來了。”
“王大人大喜,平安康健,福壽綿長。”皇甫雷岸也笑着行禮。
王元臉上喜得紅光煥發,連連欠身還禮:“郡馬爺、飛羽將軍,王元這廂有禮了!賤辰勞動兩位將軍到來,真是蓬篳生輝,王某不勝榮幸,不勝榮幸啊!郡馬爺一向事務繁忙,難得親近,今日見到尊顏,王某心中實在是十分的歡喜。”又向多馬道:“知道將軍好飲海量,早早備下六合居的好酒,只等將軍移步入席呢!”
見多馬臉上聞言頓時流‘露’出的欣喜表情,皇甫雷岸忍不住心中好笑:與其說是“六合居”三個字一下子勾起了多馬肚中酒蟲,不如說是他想趁機從這人來人往一片熱鬧賀喜處溜走罷了。
果然多馬歡然道:“雖然是三月末,而且還是早上,但天氣居然便這般炎熱,一路走來果然有些口渴了。”
王元臉上笑容更深:“將軍豪爽!王某也是好酒之人,之前沒有與將軍多多親近真是失誤!今日趁着喜慶,必定與將軍舉杯暢飲。”說罷轉頭對隨‘侍’身邊的次子王倫道,“這就帶郡馬爺和將軍過去側廳,好好伺候!”
目光瞥見後面兵部‘侍’郎陸明正走過來,皇甫雷岸向王元點一點頭,“那我們就不客氣地先飲爲快了。”
王倫二十多歲的年紀,雖是文官世家的子弟,言語舉動倒是爽直坦率不含虛禮。加上或醇香或‘激’烈的各種好酒,多馬很快便與他相談甚歡。不過皇甫雷岸並無日間飲酒的習慣,從軍多年也不會像多馬那般將酒漿當作解渴的白水,稍稍抿了兩口便即放下酒杯。看向正廳,只見客人漸多,離宴席開始卻還頗有時辰,皇甫雷岸臉上顏‘色’方動,王倫已經招過一個長史,吩咐他引皇甫雷岸往府中各處並‘花’園裡走走逛逛。與開懷暢飲的多馬‘交’換一個眼神,皇甫雷岸向王倫道一聲謝,隨即笑‘吟’‘吟’負着手,隨那長史一路直往後‘花’園去。
穿‘花’拂柳,兩人尚在園外小徑,還未踏入園中已是滿目***。耳中隱隱傳來絲竹之聲,皇甫雷岸心中一動:“是請來的戲班?”
“郡馬爺這次可猜錯了。不是戲班,是爲晚上的慶壽宴會特地請來霓裳閣的羽衣十二律。”
皇甫雷岸微微一驚:“霓裳閣……王大人好大面子啊!”
那長史答道:“是二皇子殿下出面,親自登‘門’邀請過來的。”
“二皇子殿下對皇子妃果然如人們所說的那般情意深厚。”皇甫雷岸笑着點一點頭,擡頭看一看粉牆後紅‘花’綠樹掩映的湖水‘波’光,“看來這‘花’園倒是不能‘亂’走了。”
“姑娘們只在後面一帶水榭裡練習,與這邊隔着水,郡馬爺儘可以隨心賞玩。”
見長史臉上帶一點笑意,皇甫雷岸心中微微一怔,剛要說話,目光突然瞥見‘花’紅柳綠間轉出一抹天水藍‘色’的身影——
“皇甫將軍。”
身後跟着同樣一身淡藍長袍的蘇清,換下了暗‘色’袍服的風司冥,帶着一如服‘色’般明朗的溫和笑容向兩人走來。
與風司冥一起沿着湖畔卵石砌成的小路緩緩而行,皇甫雷岸微帶驚訝地看着這位年輕親王毫無作僞的輕鬆閒適表情。“殿下,難得好閒情。”
“聽說‘侍’郎府‘花’園極盡東南水鄉溫柔雅緻,這才轉了過來。”
“這一帶藤‘花’迴廊頗有古意,不過似乎十分眼熟……難道是和殿下府上的那架錦雲蘿相似?”順着風司冥目光看去,皇甫雷岸道。但見風司冥臉上神情,皇甫雷岸頓時恍然,雙手輕輕一擊,“啊,是了,是柳太傅府上那架古藤!”
“王府也是仿照的柳太傅府上設計。”蘇清從旁‘插’入一句。
蘇清旁邊那長史躬身笑道:“將軍好眼光。上次柳太傅請老爺過府遊玩,老爺愛極了太傅大人看雲軒的佈置,回來心心念念惦記不忘。這次爲老爺壽辰將園子新收拾起來,工匠也都是特地請了原來給太傅大人修整府宅的那一批。”
皇甫雷岸聞言頷首微笑。
“所謂引一時風氣,承安京裡便是太傅了。”風司冥微微一笑,隨即擡頭望向一片水域。
‘侍’郎府的後‘花’園並不很大,水域面積也不能與林間非宰相府邸碧‘玉’苑中那片直通暢柳湖的水面相比,只是假山、‘花’樹、石橋、水榭建築與整個湖面佈置得錯落有致、自然‘精’巧,呈現出一種恰到好處的優美和諧。當此***融融之際,水面上清風徐來,並伴有悠揚絲竹,聲聲入耳,確實令人心曠神怡。
雖然知道風司冥冷漠深沉,不喜與人親近的脾氣在回到承安的這兩年有了極大轉變,但是看見眼前年輕親王沉浸在賞心好景中怡然自樂的溫和神情,皇甫雷岸還是十分不習慣:總覺得征戰殺伐中成長起來、如銀心劍一般銳利無匹的“冥王”,與這般太平安閒的優雅景緻有些格格不入。一身明淨藍‘色’的袍服,襯托得嘴角含笑的年輕親王越發如冠‘玉’溫雅,周身氣息亦如水上和風帶着淡淡的暖意,站在這生機盎然的‘花’園中再是自然和諧不過。但在時時關注他的自己眼裡看來,心中卻總有兩分隱隱的不安……
“皇甫,聽見了麼?”
風司冥突然開口,皇甫雷岸一怔,隨即明白他言語之意,細細分辨耳畔音樂。“似乎有邊角之聲?是思鄉之情,卻非尋常哀怨之音……霓裳閣樂律果然非同一般。”
“是新譜的《關山月》。”頓一頓,風司冥道,“馬頭琵琶的音‘色’尤其好。”
見年輕親王注視自己,目光帶着隱隱期待,皇甫雷岸隨口附和一聲,風司冥這才含笑回過頭去。望着那道負手站立湖邊的修長身影,倒映在水中宛如畫卷溫雅平和,皇甫雷岸心下不禁暗暗點頭。回京後風司冥主要在傳謨閣寧平軒處置政務,雖然冥王軍中鐵騎親衛與京城禁軍同在奚山校場練兵,作爲一軍統帥的風司冥卻不可能天天往軍營察看訓練。比起自己統領禁軍每日‘操’練軍馬,冥王顯然已經脫離了純粹的軍人將領身份。得到胤軒帝和朝廷上下尊重、讚譽又不失親近的靖寧親王,這些詩書曲樂、意趣風雅之事的嫺熟,也是這位戰場上英勇無畏的皇子在京師朝野體現出的足以令衆人折服的天家氣度吧?想到‘交’曳巷那一位主上的青衣瀟灑,文采風流,以他對風司冥愛重之深必然不吝相授,倒是自己少見多怪了。
風司冥佇步不行,皇甫雷岸等人也只能垂手立在他身後。聽湖那邊水榭上音樂一陣陣傳來,突然意象一變,從遼遠廣闊的冷月邊關直入好‘花’似錦的繁榮京華,更有一個悠揚婉轉的清亮嗓音唱起來:
“青絲頃刻白滿頭,人生幾度逞風流?金縷‘玉’衣何足貴,不妨便做少年遊。少年遊,少年遊,多歧路,人道休。少年心事豈懷愁,歧路雖遠敢回頭。回頭自有青雲路,輕騎縱馬取王侯。村老不聞家國事,秋津浦上‘弄’扁舟。”
‘女’子的聲音婉轉清朗,一字一句如吐珠‘玉’,詞曲之間更有掩不住的一股豪氣。皇甫雷岸聽得清楚,不由輕笑起來:“‘回頭自有青雲路,輕騎縱馬取王侯’——真是好大口氣啊。”
風司冥一怔,頓時揚起嘴角:“輕騎縱馬……經皇甫這麼一說,這兩句倒真像是特意針對皇甫的了。”
皇甫雷岸聞言一呆,急忙回味一遍,自己也笑了出來:“殿下取笑了。”頓一頓,“但這曲子清爽自然,聽來確是十分舒服。聞其聲知其人,唱出如此曲詞必有‘胸’襟,出身霓裳閣中……想來是一位難得‘女’子。”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可謂恰如眼前之景——只是本王當真不知皇甫也是風雅之人!”
見風司冥拊掌大笑,皇甫雷岸猛然意識到自己言語不用心之處:他本是出於自然的讚美,但被風司冥這麼一說倒似有了其他意義。皇甫雷岸是道‘門’影閣出身,“承影七‘色’”之靛繡,地位僅次於閣主、四天殿主並七‘色’之首的“紫魅”。“七‘色’”作爲影閣之主的親衛,各有所長,所率各部也是職務分明。靛繡以軍事武功見長,當初柳青梵離開承安、風司冥以皇子之尊投身軍營,得到命令時時關注風司冥動向遭遇的“承影七‘色’”便由皇甫雷岸一直暗中跟隨他身邊。風司冥建立冥王軍後,皇甫雷岸顯‘露’出之前刻意掩飾的軍事長才,逐步成爲冥王軍中僅次於風司冥的最高將領。他自授命離開影閣,除了少有的兩次任務奔‘波’便始終呆在軍中,雖然公文奏對條理分明,但不善詩詞文墨卻是不爭的事實。這兩年居於承安,因着上將軍和郡馬爺的身份,原本擅長察看人心、相‘交’往來的他也漸漸熟悉了文官士人的言語方式,平日應對也是自然得體。只是當真論起詩文曲賦,他純粹的一介武將絕對不能與寒窗苦讀的文士相比,而自幼在藏書殿接受皇子正統教育的風司冥在此一方面也是勝出他許多。此刻風司冥一句半是調侃的話語,倒讓素‘性’嚴謹沉穩的他頗有些承受不住了。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固然極妙,到底相阻相礙,難聞好音,難以親近。不如‘出自深谷,遷於喬木’,‘凌‘波’而來,往還自如’。”
銀鈴一般的笑聲驚得幾人一起回頭,卻見一葉小舟於‘波’光粼粼間‘蕩’來,船頭紅衫嬌媚的‘女’子當風而立,一杆碧綠幽亮的長篙握在白‘玉’般的手中,一戳一點劃開繡鍛似的湖面,一眼望去恍然如畫,卻比畫卷更增生機靈動,令人不忍轉睛。
小舟停在湖邊一丈之處,‘花’‘弄’影一張笑臉燦若朝霞,立在船頭向着兩人盈盈一拜:“兩位爺真是好雅興!‘弄’影這邊有禮了!”
見方纔被自己一言‘逼’出窘態的皇甫雷岸急忙欠身還禮,風司冥忍不住嘴角微揚。微微頷首向‘花’‘弄’影還禮示意,目光順勢一掃,在抱着馬頭琵琶斂衣行禮的鐘無‘射’身上一頓隨即收回,然後才向‘花’‘弄’影輕笑道:“姑娘也是好興致,‘弄’船戲水,果然不辜負了這滿園的‘春’光。”
“有些曲子,正是在水‘波’上聲‘色’最佳。可惜有人不識貨,硬要所有節目都在廳堂之中,真是讓人掃興呢!” ‘花’‘弄’影嬌嗔地笑道。‘波’光盈盈的眸子眼光在風司冥身後、陪同他的‘侍’郎府長史身上一溜,見他面‘色’陡然變化,‘花’‘弄’影這纔將視線重新移到風司冥身上。
風司冥笑一笑:“若是‘弄’影姑娘有意,便由本王去與王大人說好了。”
“如此最好——只是怕以後別人不說殿下‘精’通音律,倒要說‘弄’影仗着太傅大人寵愛,連殿下的主意都敢打呢!”
聽到“‘精’通音律”幾個字,風司冥心中微微一動,目光不自覺地轉向她身後的鐘無‘射’,臉上卻是放出越發溫雅柔和的笑容。“姑娘不必擔心,試問這承安京裡,有誰敢拿霓裳閣胡說八道?”
‘花’‘弄’影頓時鼓起掌來,嬌笑道:“有殿下這句話,‘弄’影可是要真正的恃寵而驕了!”一邊轉向鍾無‘射’,“無‘射’,你可都聽見了,以後霓裳閣要仰仗殿下,可再不愁名不正言不順了!”
鍾無‘射’靜靜凝目風司冥片刻,隨即低下頭去:“無‘射’不才,敢代霓裳閣上下拜謝殿下恩典。”
風司冥淡淡一笑,微微點一點頭。‘花’‘弄’影卻是朗聲大笑:“大恩不言謝——晚上殿下可要待到‘弄’影的獨舞喲!”話音未落,碧綠長篙在湖岸上一點,小舟頓時向湖心遠遠‘蕩’開。“無‘射’,先爲殿下來一曲《慶‘春’陽》!”
‘花’‘弄’影銀鈴般的笑聲,配合着鍾無‘射’清朗悠揚的歌聲,一時水面盈盈‘波’光裡盡是婉轉溫柔。
而被‘花’‘弄’影的大膽驚得一時手足無措的皇甫雷岸等人,則是瞬間‘迷’失在年輕俊美的親王難得放鬆縱情的愉悅笑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