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言情
天色本該大亮,卻因濃濃霧氣而顯得格沉。
在凌瀟瀟再三保證自己會全身而退之後,顧月池還是依着他的吩咐跟裴慕雲出宮,因爲她知道,倘若她不走,若凌瀟瀟真的禪位,也許就再也走不了了。
想起顧振濤與歐陽弈天之間的協議,她終究帶上秋玲和蘭兒跟着裴慕雲一起出了暖香,準備出宮。
暖香二樓,寒冬之日大敞的窗戶前,凌瀟瀟負手而立,雙目緊緊盯着與裴慕雲漸漸遠去的顧月池。似是感覺到他炙熱的目光,募然回首,朦朧之中與他遙遙相望,顧月池動了動嘴角,竟是展顏一笑。
她想留給他自己最美的一面,即便幫不了他什麼,也想讓他不再爲自己操心。
亦是會心一笑,凌瀟瀟對顧月池揮了揮手,再轉身,他臉色微暗,再無一絲笑意。
保全了她的安危,下一步他該做的便是儘量完成對她的承諾
暖香往前便是長樂宮大殿,甫一進殿,顧月池腳下一頓,整個人不禁倏地繃緊了些。
大殿之內,長樂公主站在其中,在她身邊,赫然立着的不是太后娘娘又會是誰?
此刻,太后娘娘雙目如炬,正緊盯着自顧月池……
她還是不死心,非要她的性命不可麼?
心下變得涼了,初時的驚慌過後,顧月池面色平靜,一副聽天由命的神情。
“太后娘娘,您答應過聖上的,微臣此刻只是送她出去,依太后娘娘的意思讓她在宮中消失”
見太后娘娘緊盯着顧月池不放,裴慕雲一步上前,代替凌瀟瀟將她護在身後,求救似的看向長樂公主。
若他硬要將顧月池帶走,倒也沒什麼不可能,可他跟太后做對,夾在中間左右爲難的便是長樂公主,只怕到頭來傷了自己的心上人。
“母后”讀懂了裴慕雲的神情,長樂公主扶着太后娘娘的手臂,輕晃了下,半跪下身,道:“鎮國大將軍做出反叛之時根本就早已斷了跟月池姐姐的父女情分,月池姐姐罪不在己身,還請母后放她離去。”
“好一個罪不在己身。”輕斥長樂公主,冷冷的睨了眼顧月池,太后娘娘看向裴慕雲:“你無需緊張,本宮既是不在聖上跟前殺她,就不會再對她動手。”
聽她此話,裴慕雲的身子明顯放鬆了些。
連同顧月池一起,也莫名的輕鬆不少。
可笑的
此刻她還是怕死的
只因她答應要等凌瀟瀟,若她死了,那還如何等他?
“兒臣替姐姐謝過母后”長樂公主也跟着鬆了口氣。
擡眸看着長樂公主,裴慕雲眼神溫和,嘴角溢出絲絲笑意:“我奉命要護送大小姐出宮,你在宮中好生保重。”與長樂公主的親事雖尚未搬上臺面,不過此刻事態緊急,一別後再相見不知是何境地,裴慕雲已然顧不得太后娘娘在場。
許是因爲崇德皇帝駕崩,長樂公主悲傷過度,此刻眼瞼紅腫的厲害,聽裴慕雲如此一說,她快步上前,來到裴慕雲身側,“我要跟你一起出宮。”
此前,她早已有所決定。
無論世事變遷,裴慕雲去哪裡,她便跟到哪裡。
聞長樂公主此言,太后娘娘眉頭皺起。
眉頭微蹙,裴慕雲看向太后娘娘。
他和長樂公主的事情太后娘娘該是知道的,但是一直未曾發表過任何意見,如今長樂公主嚷着要跟他出宮,怎麼着他都覺得自己有拐跑人家女兒的嫌疑。
“太后娘娘……”
不待太后說話,海公公一臉驚慌失措的自大殿外跑了進來。
本就皺着的眉頭更加糾結,太后娘娘並未出聲想問,而是沉着等着海公公走到近前。
劇烈喘息着,海公公聲音都變了,語帶嗚咽:“有邊關守將不顧大野來犯,帶大軍回返,投入叛軍旗下”
聞聲,殿內衆人皆是心下一沉
身子輕顫,太后娘娘更是不禁向後倒退幾步。
大野王朝,一直雄踞楚國北側,數次來犯,多次被顧振濤帶兵鎮壓,此刻邊關守軍返京,那便是代表着大楚王朝四門空虛啊
“母后……”
急忙上前,長樂公主跟翠姑一起將太后娘娘扶住。
扶住長樂公主的手,對上她的眸子,太后娘娘轉身看向裴慕雲:“帶她走”滑落,她一用力,將長樂公主推到裴慕雲一方。
“母后……”
一個踉蹌,長樂公主跌倒裴慕雲懷中,再看太后娘娘,只見她早已背過身去。
片刻之後,再轉過身來,太后娘娘的神色已然恢復平靜,輕攏衣衫,她對裴慕雲囑咐道:“宮裡不太平,過幾日只怕京城內也不會太平,你帶着長樂一起離開。”不看裴慕雲,只凝着長樂公主,太后娘娘的眼中渲染着濃濃的傷感。
長樂公主自小嬌慣,十幾年來從不曾離開過她太久,眼下歐陽弈天謀反,顧振濤反叛,邊關守將加入逼宮行列,此一別後,只怕她們母女再無相見之日了。
“那太后娘娘呢?”見太后若此,裴慕雲忙道:“太后娘娘也跟微臣走吧”凌瀟瀟欲要禪位之事太后該是不知情的,既是邊關守軍都投入元氏一族,合着此事再堅持下去,無非是給大野以可乘之機。
自始至終,顧月池一直站在邊上,將一切看的真切。
不過她心中略有疑惑,似是總有什麼地方給她的感覺是不對的。
“本宮不會走的”再次轉身,太后娘娘語氣堅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堅守,本宮的堅守,只在這深宮之中。”
“母后跟長樂一起走吧”
長樂公主語帶悽然的央求。
方纔,她明顯感覺到自己母后雙手的輕顫,作爲一個女人,此刻大兵壓境,又怎會不怕?
“走”
一聲重喝,不再停留,太后娘娘轉身離開大殿。
在這深宮數十年,她一往無前,一直是勝者,即便是最後輸了,她也要昂首挺胸的留守宮中
“母后……”
長樂公主想要追上,卻被裴慕雲死死禁錮在懷中。
不管長樂公主如何哭喊,太后娘娘仍是毅然絕然的向外走着,自始至終都沒有再回頭看她一眼。
看着太后娘娘遠遠而又昂首的背影,第一次,由衷的,顧月池對她心生敬意。
無論她做過多少錯事,害過多少不該害的人,到頭來她還是值得尊敬的。
比之她的父親,猶有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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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宮中留下新登基稱帝的凌瀟瀟和死也要守在後宮的太后娘娘,裴慕雲帶着顧月池和長樂公主兩人坐上馬車,讓秋玲和蘭兒、香兒另乘一輛馬車,一行人一路由一隊人馬護送出宮。
對坐,長樂公主嚶嚶哭泣,裴慕雲在旁哄慰。
坐在馬車之內,輕掀車簾,看着整個皇宮中的一抹抹素白,顧月池心緒倒還平靜,可心境卻透着濃濃的,說不出的淒涼與酸楚……
馬車出了皇宮,一路過大道向外,途徑鎮國將軍府,卻並未入府。
鎮國將軍府外,御林軍戍守,四門緊閉,早已被圍的水泄不通,裡面情況如何顧月池不得而知,不過即便不知,她也大約猜到,裡面的人們過的不會太好。
順着顧月池掀起的車簾往外望了眼,裴慕雲嘆道:“鎮國大將軍叛變,整個將軍府被圍的水泄不通,不過大小姐大可放心,裡面的人都還好,未曾受到屠戮”
放下車簾,對上裴慕雲的眸子,顧月池苦笑:“一定是他的意思吧”
裴慕雲低頭道:“其實就算不是他的意思,這一家是留是殺也是不好確定的。若殺了這一家,鎮國大將軍必會死心塌地爲叛軍效力,若是不殺這家,只怕也博不來他的惻隱之心。”
早在帶着顧月陽離開之時,顧振濤便已然下了決心要舍了這一家老小
微微一哂,顧月池道:“其實他不必這樣,對於顧家,若能保奶孃無憂,我已再無牽掛。”
不再言語,靜靜的,裴慕雲只擡眼望着她姣好的側臉。
此刻她的神情,好似依稀之間讓他回到了一年前初見她時的情景。
琴瑟閣外,紅籠之下,淡淡回首,眉目從容。
京城外,大兵壓城,京城內,新皇登基大勢卻未定,人心惶惶。
馬車在鎮國將軍府的後門處停駐,將軍府的後門打開,手裡挽着包袱,身着灰色棉服的奶孃自後門走出。
見狀,顧月池雙眼一亮,心情霎時間變得激動起來。
再看裴慕雲,只見他輕擁着長樂公主對她點了點頭,道:“在你身上,他事無鉅細,自然早已猜到你想要的是什麼”
眼中溼潤,顧月池輕應一聲,推開車門下了馬車。
“小姐”
見顧月池下了馬車,奶孃淺淺的笑着。
雖才幾日未曾相見,此刻的奶孃卻好似一下子老了十幾歲,如今她的頭髮已然微微花白,當中透着凌亂。她的眼睛紅紅的,好似很多天都沒睡好,眉梢處帶着深深的憂鬱,看着這樣的奶孃,顧月池不禁再次淚溼了雙眼。
在顧月池打量奶孃的時候,奶孃也在打量着她,見她一切如常,奶孃心中稍稍安定幾分,但很快又糾結起眉頭:“小姐,奴婢沒用,把小少爺看丟了。”
顧振濤要將孩子帶走,奶孃怎麼可能攔住住?
“陽弟不會有危險的。”顧月池眼中含淚,上前拉起奶孃的手,往馬車靠攏:“我們先上車再說。”
走到近前,望了眼跟前的馬車,見有裴慕雲和長樂公主在內,奶孃不禁躊躇着,未曾立即便上車。
自來到這個世界,顧月池與奶孃相處的時間最長,自然知道她心中忌憚什麼。
略一沉吟,她對裴慕雲道:“我跟奶孃換乘後面的那輛車。”
裴慕雲點點頭,只道:“趕緊上車,我們還要去一個地方,在那裡準備準備便要想法子出城去。”此刻,城外到處都是叛軍,出城容易,可是該如何平安穿過叛軍警戒,這個還有待仔細商榷。
“好”
輕輕點頭,顧月池和奶孃一起上了後面那輛馬車。
馬車裡,秋玲、蘭兒和香兒三個丫頭共乘,見顧月池和奶孃上車,她們三人擠坐一起,容顧月池和奶孃坐在一邊。
奶孃的手,有些涼,顧月池緊緊握着,想要度給她些溫暖。
車子駛離鎮國將軍府後門,放下車簾,看着奶孃,秋玲蹙眉問道:“奶孃,府裡情況怎麼樣?”其實她想問的是琴瑟閣裡的人現在怎樣了,可話到嘴邊,她便只問了府裡情況。
奶孃的手,微一哆嗦,不是看着秋玲,她只側頭看向顧月池:“奴婢是從老夫人口中得知小姐進宮之事的,在小姐被皇后娘娘帶走之後,琴瑟閣那邊便沒了動靜,老夫人不準任何人問起,奴婢也不就不敢多問。”
不讓問,就是已然沒有要問的必要。
看着奶孃,顧月池嘴角彎了彎:“無妨,反正束草和慧君姐姐早已離開京城,琴瑟閣裡我也沒打算再回去,奶孃既是不知,也就罷了,我不再問便是。”
有的時候,揣着明白裝糊塗,反倒更好。
只是可憐了碧珠那丫頭了。
雖說碧珠是老夫人的人,不過到底救過她的命……
深嘆口氣,顧月池繼續問着奶孃:“那些御林軍是什麼時候到的?奶奶和府裡其他人此刻如何?”
奶孃揉了揉眼,回道:“御林軍是老爺走後沒多久到的,此刻府裡一切安好,不過是自老爺帶着小少爺離府之後老夫人一病不起,府裡暫時由四姨娘當家,眼下除了不得隨意出入之外,倒也一切如故。”
凌瀟瀟處處爲她着想,即便朝中此刻重壓之下,他也不會對鎮國將軍府裡的人有什麼過激動作,不過想到眼下府裡四姨娘當家,顧月池不禁有些苦笑着搖頭輕嘆:“風水輪流轉,今日到四房。”
四姨娘跟三姨娘鬥了一輩子都未曾得到當家之位,倒是此事臨危受命。
不過想想也麼錯
顧振濤投靠九皇子,顧月霜又是先帝賜給九皇子的側妃,四姨娘的身份此刻比之以往大升,加之她乃爭風好事之人,此刻由她當家倒也合情合理。
爲了能坐的更舒服些,顧月池往後靠了靠,後背抵在車廂上:“二姨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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