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怔的放下拿着水果的手,顧月池目光炯炯的盯着凌瀟瀟看了許久,方纔開口道:“既是秘密,又牽扯到我娘,娘既然不說,你也無需告與我知道。”
當初老夫人跟她提及玉妃的時候,也說她與趙氏是一母同胞,此時凌瀟瀟說不是,裡面必然會有一段不爲人知的故事。她也是有好奇心的,不過卻也知道好奇心足以殺死一隻貓的道理。
不以爲然的笑笑,凌瀟瀟搖頭晃腦,道:“你並非外人,再說是我答應過你的,今兒便一定要跟你說。”
顧月池搖頭:“我現在不想聽了。”
說完話,她便四下打量着偏殿內的擺設,不再看凌瀟瀟一眼。
顧月池想不通,凌瀟瀟平日裡與她說話的機會有的是,何必非要在她被皇后娘娘召見的時候說這個呢。
凌瀟瀟只是笑。
隨意的坐在顧月池身邊的紅木圈椅上,他頗爲無奈的打開扇子扇着:“壓子你可知道是何意?”
“壓子?”
視線在凌瀟瀟俊逸的臉龐來回穿梭,顧月池問道:“你的意思是……”
玉妃比趙氏虛長兩歲,若是以壓子而論,那她該是那個壓子的孩童。
默默點頭,凌瀟瀟道:“所謂壓子,民間有說法,結婚不生子或者生了養不住,就抱養別人家的孩子,以後就能壓住生子了。以前趙家長房不生,便尋了我娘過去壓子,到後來便得了姨母跟舅舅。”
從趙氏的口中顧月池得知,趙家如今雖已家道中落,卻也有子嗣繼承,當年在她下面還有一嫡子,如今趙家便是由他掌家,只不過當年趙氏是下嫁,以至於跟孃家往來從疏,經她十幾年佛堂一度,便又都沒了聯繫。
張了張嘴,顧月池問道:“淩姓難道是姨母的本姓嗎?”
仔細說來不管玉妃姓什麼,她倒也還算幸運。幸虧當初她是去給長房壓子,由此即便後來趙家果真有了子嗣,在名分上她也還是嫡長女。
凌瀟瀟點頭,“當年母妃薨歿那年曾與我提及,她孃家本姓凌,在京城之中可能也是大戶人家。”
“大戶人家?”顧月池聽了微怔,心中有所猜測,她問:“那你可知道是哪一家?”
“我也是剛知道不長時間,姨母還不知道。”凌瀟瀟笑了:“是城東凌家。”
城東凌家?
檀口微張,眼中閃過詫異之色,顧月池脫口問道:“那不是皇后娘娘的本家?”在進宮前趙氏曾與她提及過當今皇后的本家兒。
伸手拿起食錦盤裡的酸辣餅咬了一口,凌瀟瀟點頭:“今次自關外回來母后曾找我談話,說話間提及此時,原來我母妃與她纔是親姐妹。”凌瀟瀟沒說的是,正因皇后知道了他的身份,才重新規勸皇上將他從邊關召回。
玉妃跟趙氏不是親姐妹,跟皇后娘娘是……腦子裡一片紛亂,顧月池擡手示意凌瀟瀟不要說話,心中思緒飛轉,開始仔細捋清頭緒。
眼下到底是什麼狀況?
想了又想,顧月池疑惑問道:“爲何皇后娘娘以前玉妃姨母尚還在世之時不提此事,如今過去十幾年卻重又提及?”關於這一點,她有些想不通。
凌瀟瀟解釋道:“趙家與凌家祖上乃是世交,母后比姨母虛長一歲,我母妃比母后虛長一歲。按古禮壓子壓小不壓大,可當時母后身子孱弱,時不時便犯病發熱,心痛她過去養不活,外祖母這才一咬牙把母妃送到了趙家。兩家曾經約定,誰也不得對孩子提及此事。”
不對啊
“可你說玉妃姨母在薨歿那年就知道此事,她知道了,皇后娘娘也該知道啊”貝齒輕咬脣瓣,顧月池問出心中疑惑:“既然玉妃姨母跟皇后娘娘是一母同胞,爲何在幾年前玉妃姨母遭遇劫難之時,她卻不聞不問呢?”
“母后那個時候還不知情。”
回了顧月池一句,凌瀟瀟語重心長道:“七皇兄乃母后所出,那年他遭逢不測,母后一時受不了打擊,心神險些渙散。”提起當年之事,凌瀟瀟語氣沉重,在那次事件中皇后失去了親生兒子,他的生母也爲了保全他毅然赴死。
當年他尚年幼,所承受的打擊何其之大?
伸手拿過凌瀟瀟手裡吃了一半的酸辣餅,顧月池低眉斂目的把餅放回盒子裡:“你身上有傷,少吃些辛辣之物。”
嘴角微微上揚,心知顧月池是關心自己,凌瀟瀟也不多說什麼,徑自取了顆水果來吃。
“你的秘密我會記在心底。”站起身來,看了凌瀟瀟一眼,顧月池轉身向外走去:“我不能讓皇后娘娘等太久。”
“小月月”盯着顧月池的背影喊了她一聲,凌瀟瀟朗聲道:“你我並無血緣親情。”
呼吸一窒,交握於身前的雙手緊緊攥着,顧月池有些疑惑的轉身看向凌瀟瀟。
並非血緣親情
爲何她覺得這句話纔是凌瀟瀟今日要說的重點?
是錯覺嗎?
搖搖頭,走出偏殿,她獨自一人向着鳳儀殿內殿走去。
在內殿堂口,海公公一直在等着顧月池,見她走來,他忙上前道:“月池小姐。”
淺笑頷首,顧月池問道:“娘這會兒可見着皇后娘娘了?”
點點頭,海公公道:“顧夫人跟娘娘此刻相談甚歡,吩咐奴婢在外候着您呢。”
恬然而笑,顧月池道:“請海公公進去通稟。”
恭敬的笑着,海公公轉身沒入堂口處。
須臾,他去而復返,行至顧月池跟前:“月池小姐請隨奴才入內。”
“有勞海公公。”
跟在海公公身後,顧月池進了鳳儀殿內殿。
鳳儀殿內採光優良,擺設得意,處處奢華。偌大的內殿之中,高座之上一把鳳椅,排下兩排分坐雕欄扶椅,趙氏居於左下,正與高坐鳳椅之上的女子相談甚歡。
身爲當朝皇后,母儀天下,皇后淩氏儀容大方,着裝金黃滿皆盛榮,讓人看上一眼便會心生敬意。
緩緩上前,顧月池低眉順目的看着腳下光潔彩釉的石磚地板,恭敬屈膝:“臣女月池叩見皇后娘娘。”
“平身。”微微擡手,皇后說道:“擡起頭來。”
深吸口氣,顧月池定了定心神,欣然擡首。
四目相對,仔細打量顧月池片刻,似是覺得十分滿意,皇后嘴角揚起,微微一笑看向趙氏:“果然是莫珊的女兒,容貌標緻,氣質高雅,形神與你極爲相似呢。”
身爲人母,若是有人誇獎自己的女兒,心中怎會不高興?
一臉笑意,趙氏回道:“皇后娘娘謬讚了。”
示意顧月池落座,皇后看着趙氏道:“適才我所提及之事你說要問問女兒的意思,這會兒孩子來了,你問了便是。”
眉頭皺起,顧月池看向趙氏,不知皇后所言爲何。
“這……”笑意微斂,趙氏擡頭望着高坐於上的皇后,面露猶豫之色。
“還是由本宮來說吧”見趙氏一臉猶豫,皇后看着顧月池,仍舊一臉笑意:“孩子,得饒人處且饒人如何?”
心中咯噔一下,擡眸迎上皇后的雙眼,瞬間又轉移開來,顧月池心中思緒急轉。
得饒人處且饒人
皇后說這話,難道……
“沒錯”笑着點頭,皇后直入主題:“本宮是要爲你妹妹求個情”
喝——
倒抽一口涼氣,顧月池心想三姨娘還真是本事通天,居然請到了如此一位大大的說客。
見顧月池不言語,皇后輕笑一下:“顧家三姨娘前些日子替本宮辦了件不錯的差事,不要什麼獎賞,只求本宮與顧家二小姐求個人情。”
皇后娘娘要求的人情,有誰敢不給?
看了眼趙氏,見她只是對自己微微苦笑,顧月池心知她不好駁了皇后的面子。心中冷笑一聲,她小心的問道:“三姨娘既要了這個賞,合着便該把整件事情跟皇后娘娘都一五一十的說了。”
皇后點點頭。
顧月池又問:“恕臣女冒昧一問,若皇后娘娘身處臣女之境地,會如何自處?”
“雖是奴才下的手,卻一定不會跟主子脫了干係。若是放在本宮身上……斬草要除根……”皇后輕笑一聲,秀容漸厲:“死的恐怕不只那個賤婢一人。”
後宮佳麗三千,明爭暗鬥比之區區一個將軍府要激烈的多,能夠在後位一坐數載,皇后娘娘見過的腥風血雨自不在少數,親子被弒之後,她的心早該到了冰封之境。
斬草不除根,實爲宮鬥之大忌
早已料到了皇后會如此回答,顧月池起身屈膝,低聲應着:“臣女身份卑微,不能更不敢跟皇后娘娘相提並論,但同爲女子,臣女不想同樣的事情再有第二回。與其處處防範,倒不如斬草除根,她是臣女的妹妹,若要臣女殺她,臣女做不到,也正因爲她是臣女的妹妹,若要饒過她,臣女更加做不到。還請皇后娘娘恕罪,臣女不是不能,而是不想得饒人處且饒人”
四兩撥千斤
有些驚訝於顧月池的回答,皇后注視着她的眸光隱隱閃爍着不一樣的光芒。
低眉一笑,她出乎顧月池意料的對趙氏道:“既然孩子這麼說了,那就照她的意思做,顧家二小姐的夫家莫要太差即可。”轉身看向海公公,她吩咐道:“去給顧家三房傳話,此事就這麼了了,莫要再提。”
顧月池駁了皇后的面子,本以爲她會以身份施壓,迫她改變主意,卻沒想到結果居然是這個樣子。
有些驚訝於皇后的反應,她靜了一下,蹙眉問道:“皇后娘娘不氣?”
“本宮爲何要氣?”對顧月池的表現十分滿意,含笑問了她一句,皇后讓她起身,道:“瀟兒說你不喜爭鬥,開始時本宮還真怕你會懾於本宮的身份而委曲求全。如今看來,本宮的擔憂有些多餘了。”
看着顧月池坐回座位上,皇后微眯了眼:“顧家二小姐的親事由莫珊做主,大小姐的親事由本宮做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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