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都並不相信她,枕邊突然多了一個人,不試試怎麼知道她會如何?
她沒有殺他,是不敢還是沒有把握?
無憂並不知身邊的人,只是在裝睡。
她安安靜靜地躺到一邊,蜷縮着身子,睜着眼睛看着眼前這個陌生的地方。
當驚慌和不安褪去,睏意跟着一陣陣襲來。
無憂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的,只是當她醒來的時候,外面已經天光大亮。
她顯然還未適應這裡的環境,怔了半響,方纔緩過神來。
這裡是屠都的大帳,不是皇宮。
無憂長吁一口氣,坐起身來,輕喚明珠。
明珠正在帳外燒水,聽見殿下醒了,連忙擦手進去。
“殿下……”她的語氣有些焦急,一臉不安地看着她。
凌晨時分,屠都率先離開大帳,急匆匆地帶着一隊人馬出去了,沒人知道他們去哪兒。
屠都走後,明珠立馬進去查看主子,發現她好好的,身上的嫁衣都還在,只是睡着了。
她沒敢吵醒她,便又默默退了出去。
“奴婢伺候公主更衣梳洗吧。”
無憂很在意地問道:“大汗去哪兒了?”
明珠無奈搖頭:“奴婢不知,只是他帶了很多人。”
無憂微微懸着一顆心,只希望不要再出波折了。
新婚之夜就這樣波瀾不驚地過去了。無憂終於脫下這身沉甸甸的嫁衣,換上大妃的裝束,長髮綰起,露出光潔的前額。
約莫一個時辰之後,外面有了動靜。
無憂聽見了尖利亢奮地叫喊聲,不由站起身來,平整了下衣服。
很快,屠都掀起簾子走入大帳,他帶着一身寒氣,手裡還提着一隻奄奄一息的野狐狸。
無憂怔了一怔,方纔行禮道:“給大汗請安。”
屠都看了她一眼之後,便把手裡的野狐狸扔到了地上。“這是禮物!”
在他們的草原上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身爲男人,送給女人最好的禮物,就是自己親手獵殺的獵物。
“啊?”無憂看着那隻快要斷了氣的狐狸,不知該如何是好。
屠都見她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便拔出腰間的匕首,蹲下身子,割斷了狐狸的咽喉,讓它徹底失去。
無憂驚呼捂嘴,明珠更是嚇得連連後退。
血腥味瞬間涌了上來。
屠都把死掉的狐狸提了起來:“它使然不比雪狐漂亮,但是它的皮毛也不錯。剝下來可以做圍巾。”
無憂看着他手中流血的狐狸,眼中閃過一抹恐懼。她下意識地搖搖頭:“我不要……”
屠都濃眉微蹙。
她不領情也就算了,可她看他的眼神,簡直就像是在看一個怪物。
屠都本就無心討好她,見她如此掃興,心中更是不快。
他把野狐狸拿出去拋給手下,讓他們剝下皮毛,他們是不吃狐狸肉的,只是需要它們的皮毛,至於剩下的肉,全部都拿去餵食野狼。
屠都一早出去打獵活動筋骨,這會兒解開腰帶,脫下大氅,赤裸着上身坐在帳中。
無憂這才發現他的後背和肩膀處,有着許多大大小小的傷疤。
她不由又是一聲驚呼。
屠都來到火盆前暖手,見她盯着自己的身體,驚詫地睜大雙眼。
她的眼睛很好看,烏黑明亮,像是兩顆最上等的黑曜石。
“你在看什麼?”他故意問她。
無憂意識到自己失禮了,忙垂下雙眸,故作平靜地搖搖頭道:“沒什麼,臣妾給大汗倒熱茶吧。”
她緩緩上前,小小的一隻手,伸向那架火山的水壺,還未等碰到,便被屠都擡手阻止。
無憂不解其意,擡眸看他。
屠都二話不說,只是將她整個人輕輕往自己的懷裡一帶,低頭細細把玩着她的小手道:“這麼細嫩的皮肉,不該做這種事。”
他說這話的時候,故意低下了頭,微涼的薄脣有意無意地輕觸她的耳垂,惹得她全身瞬間緊繃起來。
她的緊張,讓屠都更覺心癢癢的。
他鮮少會對女人有這樣的感覺,畢竟,他的身邊從來不缺女人,只要一句話,甚至有時候連話都不用說,只需一個眼神吩咐,她們就會乖乖地主動送上門來。
她不一樣,她並非自願而來,更加不會主動投懷送抱。
屠都抓住她的手,慢慢攤開,讓她的掌心貼向自己的胸口,沉聲道:“害怕嗎?”
那些傷口摸起來比看起來還要嚇人,表面粗糙,像是堅硬的樹皮一樣。
無憂先是搖了搖頭,只想說自己不怕,可當屠都抓着她的手,不斷地讓她碰觸自己的傷疤的時候,她還是怕了,指尖微涼,小心翼翼地問道:“大汗,您怎麼受了這麼多的傷?”
“這都是小事。”屠都一語帶過,並不介意。
無憂輕咬了一下嘴脣,繼而又道:“以後,還請大汗保重身體,不要再受傷了。”
她軟綿綿的一句話,竟讓屠都心中升起一絲異樣的感覺。
隨後一瞬,他放開了她的手,只道:“吃過早飯就要上路了,你和侍女坐馬車。”
他歸心似箭,畢竟,對他而言,這京城也不過如此。
無憂的早飯是宮女準備的,仍是按着宮裡的規矩來的。
屠都和她完全不同,他吃的是早上獵殺回來的獵物。
他用匕首剔着羊腿上的肉,大口大口地咀嚼着。
無憂早上的時候吃不慣肉,她更喜歡喝粥或是更清淡的食物。
屠都看着她的吃相,只覺她就像是隻小貓,像只寵物。
昨晚的事,屠都沒有多提,無憂也沒有多問。
不管怎樣,他們已經是夫妻了,就算不同房也是夫妻。
啓程之時,屠都親自把她帶到馬車旁邊,正欲伸手把她抱起來,卻聽她搖頭道:“臣妾自己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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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衆目睽睽之下,她不能總是被他抱來抱去的。
屠都微微挑眉,只見她自己一個人有些吃力地踩上腳凳,雖然有些笨拙,但還是邁了上去。
看她的樣子,想來一定連馬都不會騎。
最後,屠都還是不忘伸手託了一下她的腰,讓她穩穩站好。
屠都的手下,紛紛側目看過來,一時神情各異。
他們還是頭一回見到這樣的大汗。中原的女子,果然就是有手段。不過一晚的功夫,就迷住大汗的心了。
吳明士站在人羣之外,遠遠地看着這邊,包含滄桑的臉上,露出一絲微不可查的笑容。
女人可以興國,也可以亡國。
大汗狂傲不羈,心裡一直空落落的,也該有個人走進去了。
……
自無憂出嫁那天起,孟夕嵐便陷入了昏迷的狀態。
焦長卿來了一趟又一趟,也查不出來娘娘到底怎麼了?
周佑宸急得頭疼,每天都要質問太醫院,尤其是焦長卿。
焦長卿也是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情況,棘手而麻煩。
從脈象上來看,孟夕嵐似乎並無大礙,只是她一直昏迷不醒,就算鍼灸都沒用。
焦長卿看着周佑宸怒不可遏的臉,沉聲說道:“皇上,娘娘的脈象並無任何病症。微臣還在繼續想辦法,還請皇上不要意氣用事!現在,就算皇上您砍微臣的腦袋,皇后娘娘也醒不過來。”
周佑宸眸光一黯,再度來到孟夕嵐的牀邊。
整整三天了,她到底是怎麼了?
無憂不在,慈寧宮一下子就變得安靜起來,午後傍晚時分,再也聽不到無憂的琴聲了,還有她的笑聲……
長生來到慈寧宮,一臉沉重地看着幾乎在一夜間就變得蕭敗的院子,還有空蕩蕩的,只能跟着寒風微微打晃的鞦韆。
姐姐走了,母后病了,父皇怒了……一切都似乎都跟着亂了套!
高福利遠遠地走過來,望着獨自出神的太子道:“殿下,外面風涼,仔細着涼。”
長生聞言轉過身來,見他一身內官打扮地走進來,心想,難道他又重新回到宮裡當差了?
他曾是母后的親信,可他也曾背叛過母后!
“你還敢留在宮裡?”
高福利見他瞪向自己,不由微微垂眸道:“如今正值非常時期,奴才要留在宮中,助娘娘一臂之力。”
“憑你?你之前可是背叛過母后的!”
長生厲聲質問他,心中的怒氣無處可發,誰讓他撞到自己的眼前來了。
高福利聞言臉色微微一變:“殿下,奴才從未背叛過娘娘!”
長生冷哼一聲,不以爲然。
他轉身過去,背過雙手。“你暫且退下吧,我想一個人呆着。”
這裡處處都充滿了無憂的回憶,他不向任何人來打攪他。
高福利仍是站着不動,沉吟片刻才道:“殿下,如果奴才沒猜錯的話,您是在想念公主殿下吧。”
長生原本敏感的心一下子就被戳中了。
他望着高福利,怒目而視:“你敢……”
高福利一臉平靜道:“殿下對公主的心意,奴才一清二楚。”
長生聞言微怔,心中不解,他怎麼會知道?難道是母后告訴他的。
高福利又是上前一步:“奴才今兒難得見到太子殿下,所以,大膽說些不該說的話。如今,公主殿下已經遠嫁突厥,太子殿下理應收心纔是。”
對於這件事,長生到底是有些心虛。
“大膽奴才,你也敢在我的面前說三道四!”
高福利搖一搖頭:“奴才不是要說三道四,而是事已至此。娘娘身體抱恙,皇上的身邊沒了主心骨!這時候是最需要太子殿下的時候!七王爺還在西南稱帝,一旦屠都退回突厥境內,那麼,皇上必然要發兵清剿!到時候坐守京城的人,就是太子殿下了,不知您可知道這其中的兇險和厲害?”
屠都娶了公主,拿走了六州城,並不代表着他一定會遵守約定。犧牲公主,割城讓地,只是緩兵之計,真正的難題還在後面呢。
春天還沒到,而寒風已然凜冽。
長生見他這麼說,便道:“你一個宦官,也敢妄自議論朝政!”
高福利知道他年輕氣盛,心高氣傲,仍是一臉平靜,不卑不亢道:“奴才只是想要提醒太子殿下,事態到底有多嚴重!公主不能白白犧牲,太子若是受不住京城,那麼,今時今日,皇上,娘娘,殿下忍受得種種痛苦,都是白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