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嬈額頭的汗噠噠滴,面對康一是如坐鍼氈。
黑影是真,可遇到地點和過程是編造的,爲了自保,她不得不那麼說,現在很心虛。
夜家的宗主又如何,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少女,何況她從小就不善於說謊。
“怎麼不說了?”康一追問道。
妖嬈抹抹額頭的汗,視線不自覺地看向夜辰。
夜辰立刻飛撲過來,大喇喇地擋在她和康一之間。
“問了十分鐘了,可以了吧?”
“這是殺人案,我就是問上一天也符合規矩。”
“你要問就問我!”
“你又不是嫌疑人,問你做什麼?”
夜辰和康一懟上了,眼神一接觸,劍拔弩張,空氣裡像閃出了火花一樣,噼裡啪啦的作響。
“那我陪着她。”夜辰用腿勾了張椅子過來坐下。
“隨便你!”康一當他不存在似的,繼續對妖嬈問道:“繼續!”
還繼續?
妖嬈覺得腦門有點涼,前面說的已經錯漏百出了,再說不是錯上加錯。
“沒了,我說完了。”
多說多錯,不如不說。
康一右手的食指敲了敲桌面,應該是習慣動作,視線流轉於妖嬈身上。
妖嬈被她看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葉小姐,我勸你說實話!”她篤定她在說謊。
妖嬈咯噔了一下。
果然被看穿了,放在腿上的兩隻手下意識地捏在了一起。
夜辰的手忽然覆了上去。
她顫了一下,擡起頭看他。
他握住她的手放到嘴邊親了親,“別怕,有我在。”回頭對康一道:“我是知道你的,你若不是已經將來龍去脈搞清楚了是不會親自問詢嫌疑人的,你說你壞不壞,明明自己已經有答案了還要折騰人。小嬈是不是兇手,你會不清楚?我告訴你,你嚇跑了她,我跟你沒完。”
康一吹吹手指甲,“這是和救命恩人說話的態度嗎?”
“十幾年前的事了,該還的我早還了。不欠你的。”
七歲那年,他被綁架,綁匪極爲狡猾,沒留下任何線索,康一臨危受命接了這樁案子,在他命懸一線之際解救了他,如果不是她,他早就被撕票了,他始終記得這份恩情,只要有關她的事,他都會幫。逢年過節也不會忘記往她那送禮。她要是病了,他二話不說鐵定指派陌如玉去看病。
十幾年下來,與其說是恩人,不如說朋友。
康一呵呵笑道:“是不欠了,但今天你一通電話求我來,又欠我了。”
夜辰鬱悶得磨了磨牙,“我會還的。”
“還也是之後的事,不是現在,現在嘛,給我讓開,有些事我得問清楚,人命大過天,就是我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只要不是百分百確定,你的女人就仍是嫌疑人。何況她在說謊,難道我不該弄清楚?”
夜辰的牙磨得更兇了,暴戾之氣開始渙散。
妖嬈趕忙拉他坐下,“你坐好,別亂發脾氣。”
“我沒有!”夜辰不承認。
“還說沒有?眼裡的紅血絲都出來了。我知道你想保護我,可說到底我也有錯。我現在就問你一句,她可信嗎?”
夜辰瞥了一眼康一,鬱悶道:“我只能說她不是糊塗蛋。”
康一聽聞,拱了拱手,“承蒙誇獎!”
妖嬈道:“那就好!”
說明康一這個人是可以信任的。
“康警官,您是高人,我決定不瞞你,老實說給你聽了。”
“高人不敢當,我只是想把事情弄清楚,這是我的職責所在,也是爲了能還死者一個公平。”
“你說的對,可我真沒殺她。”
“我知道你沒殺她。”
“哎?”妖嬈愣住了。
“很奇怪嗎?”康一笑道,表情還是那麼地鎮定自若遊刃有餘,指了指夜辰,“你是他喜歡的女人,如果對一個人有怨,想報復,根本不用親自動手,告訴他,他一定幫你,保證殺人不見血,連屍體都找不到。沒有屍體就沒有謀殺,他對這點可是比誰都清楚。”
“就因爲這個?”
“不完全是。”她從褲袋裡掏出一樣東西放到桌上,“我在案發現場的附近找到了一個假山洞,這是在山洞裡找到的。”
桌上放着一枚髮夾,很精緻,一看就知道價格不菲,上頭嵌了好幾顆米粒大小的海水珍珠,還有六顆鑽石,燈光下璀璨無比,鑽石的火彩,和珍珠的光澤融在了一起,極爲漂亮。
妖嬈問道:“這是……韋初瑛的?”
“嗯,我問過女傭,是韋初瑛的東西,且是她很喜歡的一個髮夾,經常佩戴。”
妖嬈記起好像在軍校的時候看見她戴過,但因爲沒有太注意也不確定是不是,“這麼說,她去過假山洞?”
“髮夾既然掉在山洞裡,總不可能是自己長腳跑過去的。”
“也可能是兇手扔的啊?”
“不會,這麼小一個髮夾,想要毀滅證據最保險的方法是毀了,或者扔到別人永遠找不到的地方,而這個山洞韋家的小孩子經常光顧,就算隱蔽,也算不得多隱蔽。”
“有道理!”
“我調查過這個髮夾是她十六歲生日的時候韋老太太特意找人訂製的,髮夾背面還刻了她的名字,就在這……”
髮夾並不大,所以刻在背面的字很小,又因爲經常佩戴磨損了一些,依稀能看到初瑛兩個字。
康一又道:“今天是韋老太太的生日,她一定會戴上這個髮夾出席壽宴。”
妖嬈認同這個說法,“的確。”
這也就認證了韋初瑛死前去過假山洞,髮夾就是那時掉的。
“我在假山洞還發現了幾根用過的自鎖式塑料紮帶。”
妖嬈驚道:“她被捆在那了?”
康一點頭,“初步鑑定是如此。”
“那不就像你之前說的……是審訊?”
“十有*是。”
妖嬈更訝異了,“兇手爲什麼要審訊她?”
“這我就不知道了,線索有限,我暫時知道也就這些,所以你就成了關鍵。”
“我?”
說到這,妖嬈差不多也明白她的意思了,“你是說,如果我不是兇手的話,那麼被我跟蹤的黑影就會是兇手。”
“沒錯,所以葉小姐,你的證詞很重要!”
她會去那,就是跟着黑影過去的,黑影的目的是什麼,現在沒有線索可以分析,但偌大的韋家,除了死者韋初瑛,就只有她接觸過,線索也就只可能從她身上找到了。
妖嬈沒想到自己竟然成爲了破案的關鍵,“你等等,讓我好好想想!”
她得好好理理腦子裡的信息。
康一很耐心,一邊喝茶,一邊等。
夜辰突然丟了個眼色給她。
她挑了挑眉,“嗯?”
“茶壺拿過來,光顧着自己喝,也沒想着給小嬈倒一杯。”
康一道:“她想喝自己會喝。你着什麼急?這麼護着人家?呵呵,她答應做你的女人了嗎?應該沒有吧?瞧着是你一頭熱啊。”
寒熙和陌如玉偷聽到這句,兩人都笑抽了。
不愧是康一,慧眼如炬啊。
夜辰朝兩人瞪去,殺氣都涌了出來。
兩人趕緊看地看天花板,就是不看他。
妖嬈無比尷尬,怎麼談着談着又談到這事情上頭了,她偷瞧了一眼夜辰,夜辰正好也在看她。
這就更尷尬了!
她咳嗽了一聲,趕緊岔開話題,“康警官,我想清楚了,我老實交代。我……我去過韋初瑛的房間。”
“你去過她的房間?爲什麼?”
“嚇唬她!”
“嚇唬!”康一皺了皺眉頭,“惡作劇?”
“嗯,就是惡作劇。我之前說過,在軍校她老找我麻煩,我躲都沒用。”
“這個我可以理解,可是聽你剛纔的意思應該是個不記仇的人,就是一時氣不過想惡作劇,軍校裡就可以,何必特地跑來她的家裡作惡?”
妖嬈嘆了口氣,無奈道:“這是有原因的,我是想弄清楚一件事。”
“什麼?”
“我上機甲飛行課的時候,機甲突然失靈,我險些摔死。這可是事實,我沒有騙你,在場的人都可以作證。”
寒熙等人,包括夜辰都對着康一點了點頭。
“機甲事故?什麼時候發生的?”
“前天!”
“你是懷疑造成你機甲事故的人是韋初瑛!”
“沒錯!但只是懷疑,沒有證據。所以我纔會來韋家,想趁着人多熱鬧,找個機會嚇唬嚇唬韋初瑛,看能不能從她嘴裡套出點什麼。”
“可是據我所知機甲是軍方武器,使用前的檢測非常嚴格,且是ai系統,對於不是主人的人碰觸是會排斥的,以她的能耐能夠下手?”
“這說來就複雜了。我剛接觸機甲也不是很懂,但你可以問夜辰,他清楚。”
夜辰道:“我們發現她的機甲被一種很神秘的裝置給干擾了。這個干擾器目前在軍方沒有任何情報,應該是試作品,小嬈的機甲會失靈是一次實驗。”
“用軍方的機甲做實驗?那這做實驗的人膽子也夠大的,而且還必須要有門路,否則根本無法將干擾器裝到機甲上。”
“沒錯,於是我們就得出個結論,有人要害小嬈,而害妖嬈的人正好被做實驗的人給利用了。這個干擾器危害極大,一旦實驗成功投入黑市的話,軍方根本無法抵抗。爲了能儘快找到破解的的方法,我便想到從害她的人入手,這樣的干擾器絕非一般市場途徑可以購買到,必定有特殊的聯絡方式。”
“原來如此!”康一明白了,也就是說他們是來找韋初瑛瞭解情況的,但如果韋初瑛真做了這種傷天害理的事,當面問肯定不會承認,只能私底下來。
她嘖了嘖,現在的世家小姐都把禮義廉恥學到哪去了,盡幹這種下三濫的事。
欺負是用嘴,打擊的是心靈,受欺負的人還有恢復的可能,但機甲事故就是故意謀殺,是害人性命。
機甲的事一說出來,妖嬈的嫌疑其實更大了,因爲有明確動機,有人要害她,爲了報復,她也極有可能殺了對方。但問題就在於她的男人是夜辰,想報復對方,根本不用自己動手。
“你什麼時候去的房間。?”
“七點半左右吧。她房裡有個大鐘,我看過一眼。”
“唔……死者的死亡時間是6點到8點,按照你說的之後是被黑影引到那裡去的,那麼韋初瑛在你去她房間的時候可能已經死了。對了,你是怎麼發現他的,說的越詳細越好。”
妖嬈道:“我在房裡呆了一會兒,因沒見着人就打算走了,但突然發覺窗邊有個人影,正要看是誰時,燈突然就暗了,然後就有人襲擊了我,對方大約是知道打不過我,過了幾招就跑了。”
“然後,你就追了上去,一路追到花園,看到了韋初瑛的屍體。”
妖嬈點頭,“對。當時要緊追人,我沒注意腳下,踩到血滑跤了,起來時就看到了韋初瑛的屍體,因爲過於震驚,頭腦一片空白,來不及做出反應,沒想到會有個女傭路過看到了便大呼小叫地說我殺人了,也怪我不小心,沒頭沒腦地就着了人家的道了。”
康一迅速地找出了其中的一根關鍵點,“黑影爲什麼要襲擊你?如果韋初瑛是他殺的,他應該趕緊離開纔對。而且是在你已經發現了他的前提下。”
“我怎麼知道他爲什麼要襲擊我?”
這人是誰她都不知道,有怎麼會知道他想做什麼,但這也不是無跡可尋的,明明可以逃跑,卻特意襲擊她。
這不可能是沒有目的的。
她能想到,康一自然也想到了。
兩人不約而同道:“他想進韋初瑛的房間!”
只有這個可能。
韋初瑛受過審訊,審訊的目的無非就是她身上有什麼秘密是兇手想知道的。
那就有兩種可能。
一是審訊沒成功,他只能自己想辦法,於是便去韋初瑛的房間尋找線索。
二……依照韋初瑛關節都被打斷了看,這是酷刑,一個千金小姐怎麼可能熬得住,肯定問什麼說什麼,可如果她都說了,兇手爲何還要去她的房間?
那就代表她房間裡有什麼東西是他非要不可的。
不管哪一種都指明瞭韋初瑛房間裡一定藏着個不爲人知的秘密。
而這秘密又是什麼呢?
妖嬈突然看向紅葉,“你去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麼?”
紅葉冷不丁被點名,一下沒反應過來,“你問我?”
“是啊,你剛去過!”
“沒什麼啊,我就是替你把指紋擦了……別的……啊……”紅葉捂住嘴,小心翼翼地看向康一。
康一已經聽到了,捂嘴也沒用了。
“葉小姐,原來你還有這一手……”
妖嬈乾笑地撓着頭,“我這不是怕碰上糊塗蛋嗎……”
還好康一不是。
“也對,你的確是最有嫌疑的,我可以當沒聽到。你該慶幸這位兇手不會傻的留下指紋,不然擦的時候,他的指紋會和你的指紋一樣全被擦掉。不過記住,下不爲例。”
這是干擾辦案,作爲警察不能忍。
“不會的,絕對不會的。這種事碰上一次就夠了,哪還能碰上第二次。再倒黴也不至於如此吧。”
“但願吧。阮小姐,請繼續……”
“哦,我去的時候黑燈瞎火的,我怕被人發現就沒開燈,因爲要擦指紋,所以在去的時候順了個手電筒,按照小嬈說的地方,一個個擦,擦完了還檢查一遍,沒遇到什麼人,不過……韋初瑛的房間夠亂的,衣服全在牀上堆着,大約是爲了壽宴挑衣服穿吧,全是衣服,有些還掉在地上了,我差點踩到一件留下腳印!”
“哎?”妖嬈吃驚道,“我去的時候沒有看到牀上有衣服啊。”
“怎麼會,明明就有!”
康一突然起身道:“糟了!”
“怎麼了?”
“兇手把你引去花園後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