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沒把握的仗,是任何一個軍事家都懂的道理。
尉遲清河作爲總統,又怎麼會毫無防備。
“爸,您沒事吧?”尉遲明辰這個大孝子從武裝隊伍中走了出來。
兩父子一對上眼都鬆了口氣,好在之前有人傳了消息過來,不然真會被夜辰得逞了。
夜辰覺得眼前這一幕很可笑,用得着在他面前裝父慈子孝嗎,這麼多年了,裝得還不夠嗎?
他擡起手,對着九歌勾了勾手指。
九歌蹙眉,感覺自己被當成了小狗,雖不樂意,但還是將身體往他那傾了過去。
夜辰對他耳語了幾句,聽後,他十分驚訝,再三用眼神與他確認!
“你真要這麼做?”
“都欺到頭上來了,你說這話有意義嗎?”
現在被包圍的是他們,又不是尉遲清河尉遲明辰兩父子,不反抗,難道等着坐以待斃?
九歌深深看了一眼,想起出發前沐風叮嚀過的話,尉遲夜辰看着是個連路都不能走的廢物,但若真的鬥起來,10個他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好,聽你的。”九歌退了回去。
夜辰沒有退,淡定地坐在輪椅上,對着尉遲清河和明辰拍起了手。
啪啪啪啪……
尉遲明辰不明白這時候他怎麼還能這麼冷靜,來時他就在外頭搜尋過,沒有伏兵,他帶來的人全都在這了,而他這邊有三百號人,已經將尉遲府圍了個水泄不通,他插翅也難飛。
多少年了,他等這一天等了多少年了……
從小他就知道,這個晚他兩年出生的弟弟是他這輩子唯一的死敵,更是記得,祖父每每牽着他的手,從自己身邊路過的模樣,從頭至尾不曾看過他。
他纔是長孫啊,他纔是名副其實的尉遲家的未來當家人啊!
爲什麼威武英明的祖父偏偏就看中了體弱多病的夜辰?那時候,他瘦弱得像根稻草,風稍微大點都能吹跑,臉色白得像吸血鬼,黑夜裡看到他,就像個侏儒小怪物,而他呢,健康無比,能跑能跳,讀書運動皆優秀,誰見了他都會稱讚,偏祖父不肯理會他。
他始終認爲,自己沒有一點是比夜辰差的,真要雞蛋裡挑骨頭,不過是他的母親是妾,他的母親是正妻罷了。
若是因爲這個,他不服!
他握了握拳頭,看向坐在輪椅上的夜辰,視線落在他蓋着毛毯的腿上,語氣嘲諷道:“你又在裝了?”
“裝?”夜辰漂亮的藍眼閃了閃,“我裝什麼了?”
“裝殘廢,裝病弱,裝命不久也,這不一向是你的拿手好戲嗎?你不會蠢得以爲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吧。”
“哦,你說這個啊……呵呵,我沒裝,我是真的殘廢了。”他的腿在鳳炁暴走之後,經脈都斷了,起初是流血不止,好不容易止住了,腿就沒了知覺,現在別說走了,就是想挪動一下都辦不到。
這其中癥結爲何,陌如玉和天行也無法解釋。
他卻認爲這肯定是懲罰,懲罰他沒有保護好妖嬈,身體裡的鳳炁本就是妖嬈的東西,夜家的人都有鳳炁護身,就像忠犬一樣,與主人不離不棄,妖嬈的鳳炁愛屋及烏的給了他保護,他卻沒有照顧好妖嬈,令她被白烏鴉捉了去,生死未卜,他犯那麼大的錯,還有什麼資格讓妖嬈的鳳炁保護自己,賜給自己健壯的體魄?
該!
該他受這份罪!
所以,他未曾有過一絲一毫因爲腿可能會永遠殘廢的悲憤。
尉遲明辰顯然不信,在這個問題上他吃過太多的虧了。
夜辰兩手一攤,風雲雲淡地道:“看你是不信了……唉,關於這個我也無話可說。”
尉遲明辰冷笑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會管你是真殘廢,還是假殘廢,總之你今天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你若想就這樣一輩子坐輪椅,我大方的成全你。”
這算什麼話?當然是*裸的威脅咯。
顧卿晚面對這樣的陣仗,心裡的慌亂已到了頂點,夜辰是她唯一的兒子,他若是敗給了尉遲明辰,自己還能穩坐第一夫人的寶座嗎,那沈運梅還會安生的呆在別院,看見自己卑微地叫一聲夫人嗎?
怕是要反過來了。
怕是……她就要成下堂婦了!
不!
她怎麼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她揪緊手裡的帕子,用力地攪着。
她看向夜辰,發現他正皺緊了眉頭。她心頭頓時一跳,兒子是她生的,她比誰都瞭解,他這是犯難了。
不行,不行,她得想辦法啊!
“清……清河……”她對着丈夫喚道,“夜辰他也是被逼的,誰讓你從小就不待見他!”
“誰都可以向我抱怨這件事,唯獨你不許,說出這種話,你自己不覺得噁心嗎?”
臉皮今天算是徹底撕破了,尉遲清河也不想與她再裝什麼模範夫妻了,總統不能離婚,但沒說不能成爲鰥夫,以前不動手,是顧忌着自己的名聲,想着天下哪有不透風的牆,要是一個不小心傳出了閒言碎語,對尉遲家都是極大的傷害。
但是現在……親兒子逼宮來了,那麼大的混亂,死個女人又有什麼不可以的。
眼前這個女人,他早已恨之入骨!
“你……這是什麼話……他是你的親生骨肉,你難不成還想殺了他嗎?”
“是,他是我親生的,但我從來就沒想過要,尤其是從你顧卿晚肚子裡爬出來的兒子!”
顧卿晚被這句話激動渾身顫抖,“你……你這個沒良心的!”
“良心!?哈哈哈……對你需要嗎?你的良心又在哪!?有些人沒良心是被狗吃了,可你顧卿晚生出來就是沒有良心的。你害死了待你如珠如寶的卿晨,她可曾苛待過你,可曾因爲你母親害死了她的母親而責怪過你,沒有吧。可是你呢,你恩將仇報,忘恩負義,表面上與她姐妹情深,可是背地裡卻千方百計地要害她,還不單單是她,還有你的父親,他得了老年癡呆症以後,你就鳩佔鵲巢,搶了卿晨所有的一切,她其實什麼都不要,顧家的財產,她全都可以放棄,她只想要自己的父親能快快樂樂的安度萬年,你又幹了什麼?顧卿晚,你知道嗎,我只要一看到你這張臉,我就想吐!我噁心,我恨不得能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尉遲清河一口氣將話說完,年紀大了,說完人就喘,吸了好幾口氣才緩過來。
顧卿晚歇斯底里地怒目瞪他,瞪得眼白上爆滿了血絲,有那麼一瞬間,在場的人都以爲她會撲過去咬死尉遲清河,但她沒有,站立着激顫了一會兒後,她仰頭狂笑。
笑聲淒厲,就像個厲鬼。
她停止了笑聲,兇惡地盯着尉遲清河,說道:“尉遲清河,你以爲自己很好嗎?你一口一個顧卿晨……顧卿晨的,做什麼癡情種,你不如問問你自己,她真的愛你嗎,或者說……她愛過你嗎?”
話落的當頭,尉遲清河的臉就猙獰的扭曲了,揚手就給了她一巴掌。
極狠的一巴掌,打得她頭扭到一邊,嘴角立刻滲出了鮮血。
她仿若不覺得疼,回頭仍舊惡狠狠地瞪着他,“被我戳穿了,惱羞成怒了是吧?活該!她顧卿晨從頭至尾都沒喜歡過你,不過是你自己一廂情願罷了。你說我害死了她,那不如我來問問你……你就沒做過對不起她的事嗎?”
尉遲清河的臉白了一片,呼吸頓時急促了起來,使得胸口大幅度的起起伏伏。
“你再敢說一個字,我就……”
“你就什麼……”顧卿晚仰起頭,一步步逼近他,“殺我嗎?好啊,你來啊!有種你現在殺了我!”
“你這個……這個潑婦!”
“我是潑婦,你就是孬種!還是個假仁假義的僞君子,當年是誰用權利害秦家滿門俱滅的,不就是你嗎。就因爲秦瀟和顧卿晨相愛,你看不下去了,你用盡了手段,害的秦瀟到死都沒法洗脫和聯盟勾結的冤屈。對啊,就是你啊,就是你這個和他稱兄道弟,說要一起建立最好時代的好兄弟!你說我害死了顧卿晨,真是這樣嗎,她是因爲秦瀟死了,救不了他,自己不想活了!”
“你住嘴!”尉遲清河的臉色青白交錯,又揚起了自己的手。
“又想打我是嗎?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僞君子,我和拼了!”
女人撒起潑來就是頭母老虎,管她是什麼身份都一樣,她兇狠地撲了過去,用塗着紅色的指甲在尉遲清河的臉上抓出了一道血痕。
“你這個混蛋!負心漢!我是瞎了眼了纔會那麼喜歡你。當初秦瀟發現有可能是你陷害他的時候,是誰幫着你瞞過去的,是我,是我啊!是我顧卿晚。不是你心愛的顧卿晨,她從來就沒愛過你,她討厭你,她早就看出你是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了。是我蠢!”
她胡亂抓着,指甲蓋都抓得掀了起來,卻不覺得疼似的還在抓。
尉遲明辰喝道:“快抓住這個瘋婆子!”
一羣人立刻涌了上去,但顧卿晚真是瘋了,力氣無比大,根本抓不住,突然看到一把叉子,就對着尉遲清河戳了過去。
“老爺!”
沈運梅不知道從哪裡跑了出來,擋在了尉遲清河面前,叉子就直接插進了她的肩膀,頓時血流如注。
“運梅,你跑出來做什麼?”尉遲清河扶住她,看到她受傷了,心頭更氣,擡起腳踹向顧卿晚。
這次顧卿晚學聰明瞭,躲過了,看到兩人郎情妾意的模樣,怒更甚,指着沈運梅的鼻子罵道:“你這個不要臉的狐狸精,要不是你,我和他不至於如此。”
“姐姐,你說什麼呢?我可從沒想過要和姐姐你搶!”
那把叉子還插在肩頭上,但其實插得並不深,血看起來多也是衣服暈開來的關係,她卻表現像是心窩被插了一刀似的,一副快要死的模樣,又語音軟糯地對着尉遲清河道:“別怪姐姐,她是救子心切,又被老爺你氣到了。”
“不要你裝好人!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你就是隻包藏禍心的狐狸精!你恨不得能爬到我頭上!你……你……”顧卿晚望着空空入也的手,滿桌子找叉子。
這次……她一定往她心窩插。
三人這麼一鬧,場面混亂不堪,尉遲明辰忙着拉開她們,突然他心裡一個激盪,這個時候夜辰在幹什麼。他回頭看了過去。
夜辰依舊坐在輪椅上,這一幕在他眼裡好似一場電影,他看得有滋有味。
尉遲明辰覺得有些詭異,都鬧成這樣,也沒見他逃啊,這時候不趁亂逃跑,還留着幹什麼。
他越想越不對勁兒,偏又想不出怪在哪裡。
這時沈運梅又傳出了一聲哀叫,被顧卿晚抓住了頭髮。
顧卿晚也是狠,像拔雞毛一樣的拔她的頭髮。
九歌冷颼颼地看着眼前的混亂,見夜辰還不動,忍不住上前說道:“可以了吧?”
“你覺得的呢?”
“都鬧成這樣了!”
“嗯……”夜辰抿了抿脣,“你說的對差不多了……好吧,停了!”
九歌點點頭,又退了回去。
“什麼停了?”尉遲明辰耳朵尖,聽到這句話。
夜辰好笑地看着他,“你說是什麼呢?”
見狀,尉遲明辰沒由來覺得心慌,“夜辰,你向來不會衝動行事的,來了就不會無功而返……”
夜辰朝他拍了拍手,“你倒是瞭解我!”
“都到這地步了,你到底想幹什麼?”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也不好再瞞了。你說的對,我向來不會打沒把握的仗……不過呢,有一點你說錯了,我要做的事,也要諸位配合才行。不過現在看來這擔憂是不需要了,那麼一場好戲,獨樂樂不如衆樂樂。”
“戲?”尉遲明辰眼皮忽然跳了一下。
“可不是戲嗎?大戲!”他指了指還在張牙舞爪的顧卿晚,豁出命裝小可憐的沈運梅,還有……世人眼裡英明神武的總統大人。
尉遲明辰腦裡一個激盪,擡起頭,看着餐廳,像在尋找什麼東西。
夜辰彈了個響指,對着空氣道:“長檸,如何?”
空氣裡響起了迴應,“很好,很清晰!但是你確定要將這東西放網上?這要是放了,你們尉遲家多半是完蛋了。”
“無妨,我從今日開始就不姓尉遲了。”
“啊?那你姓什麼?”
“夜!”
“哈!?”遠程遙控的長檸差點從椅子摔下來。
姓夜,那不是和他們一樣了。
但是……這傢伙叫夜辰啊,夜夜辰……這名字。
噗!
他笑得亂顫。
尉遲府的餐廳裡,尉遲明辰聽到長檸的話後什麼都清楚了,慌亂道:“你拍……拍下來了!?”
“嗯,拍了,還是最高清的。保證是一部大片。”
“你騙我,哪來的攝像頭!”他來時明明都檢查過。
“我當然有自己的方法,總之你就等着當網紅吧。”
另一頭,長檸嘚瑟得吹着口哨,他的小蚊子3號拍完了早就飛出來了,根本無人發現。
“尉遲夜辰你……你以爲自己走得出去!”
“我現在不用腳走路,用輪椅。而且出不出得去有所謂嗎,戲出去了就好了。”
尉遲明辰僵在了當場,尉遲清河也一樣,沒想到夜辰會用這種陰招。
剛纔的事如果公佈到網上了,尉遲家的顏面,還有當年秦瀟的事……他顫抖了一下,整張臉都垮了。
這時夜辰笑容滿面的說道:“看來是都明白了,那麼就好談條件了。如何?是想名聲盡毀,還是將剛纔我說的區域送給我當封口費?”
這還需要選擇嗎?
尉遲清河是要臉面的人,若是這種事傳出去,他還當什麼總統,尉遲明辰的前途也就毀了。
總統並不是完全世襲的,也可以投票。
民衆又不是傻子!
他掙扎了幾分鐘,最後頹廢了臉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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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發生了什麼,世人皆不知,只知道世界政府分裂了,分成了兩個區域,分裂出的第二個區域,被統稱成爲‘夜’。
有人稱之爲夜區,也有人稱夜之國。
而執掌這個區域的人,便是夜辰。
後世的人稱其爲夜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