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汐,顧家的千金,過了年就25歲了,這個年紀在一衆豪門千金裡,早該婚配了,就是不結婚,未婚夫也該有了,但她至今單身,顧家人對她的婚事似乎也並不上心,這便成了她心裡的一根刺。
如今被萊陽隨口提起,宛如被捅了一刀。
她之所以嫁不出去,還不是因爲……她狠瞪了一眼萊陽,卻不敢與他撕破臉,逼着自己微笑,保持千金小姐端莊的儀容。
“萊陽,你就別取笑我了,嫁與不嫁也不關你的事。”
“我也沒說關我的事,我和你很熟嗎?”
顧子汐緊握住酒杯,關節骨都白了,“我是看你來了,想恭賀新禧罷了。”
“哦!不用了。我有話和……”他看向妖嬈,“你叫什麼來着?”
妖嬈翻了翻白眼,這傢伙根本就是故意拿她當擋箭牌。
“葉嬈,樹葉的葉,妖嬈的嬈!”
“哦!”
妖嬈在心裡暗罵了一句,哦你個頭啊哦!隨即道:“我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了,你怎麼還走?”
萊陽皺眉道:“你真不打算跟我走?”
“對。”她的仗還沒打完呢,怎麼可以走,她雖然不喜歡和人爭,但不代表她沒脾氣,這些人一個比一個會蹬鼻子上臉,若今天不給她們點顏色看看,只會令她們更加猖狂。她一個人時,真的無所謂,羞辱也好,鄙視也好,她可以全然不放在心上,但她現在有孩子了,她可不想這羣人以後欺負她的孩子去。
萊陽沒動,繼續杵在在原地,見妖嬈毫不退縮,十分詫異,原以爲這女人是因爲知道夜辰會護着她的關係纔會那麼無畏,但現在看好像不是那麼一回事,她自己孤軍奮戰,鬥得還挺開心的。
有點意思!
一旁被當成佈景板的顧子汐就有些尷尬了,這兩人誰也沒理她,她端着一杯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大約是咽不下這口被無視的氣,對妖嬈發難道:“葉小姐真是好本事,萊陽是出了名的脾氣古怪,你竟然能與他這麼熟稔。”
妖嬈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她可不會傻到以爲這是在讚揚她,分明就是含沙射影,暗指她對男人很有一套。
呵呵,什麼世家小姐,禮義廉恥都喂狗了,滿嘴的齷齪。
她笑着回道:“顧小姐說錯了,我哪有那麼大本事和四少爺交好,這都是夜辰的功勞,四少爺是看在他的面上纔會對我那麼好,嗯……說起來,夜辰真是疼我!”
聽聞,顧子汐的臉頰抽搐了一記,臉皮都青了,礙着面子硬撐道,“是啊,夜辰的確溫柔,對誰都好。我記得小時候,遇到路上流浪的阿貓阿狗,他都會帶回來養。不過啊……他也有不好的習慣,就是養好了,喜歡送人。我記得有一隻狗,就是他養肥了送了萊陽,這之後啊……”她笑的極爲得意,喝了口酒繼續道:“再沒去看過這隻狗。這大約就是男人心性吧,好奇起來就不管不顧,一旦冷了就視如敝履了。”
妖嬈挑了挑眉,視如敝履四個字,看來是特地說給她聽的。
“顧小姐真是感性,一條狗也能讓你感慨那麼多。不過狗是狗,人是人,哪能放在一起比較,指不定是四少爺看中了那條狗,尤其喜歡,橫刀奪愛呢,夜辰是個溫柔的人,不好駁了堂弟的面子,送了也就送了,不去看,也是怕自己一時受不住會搶回來,是不是啊,四少爺?”
萊陽玩味地笑了笑,這一個兩個地都喜歡將問題套扯到他身上算幾個意思啊?
“狗的事,我早忘了,陳年爛穀子的事誰還記得,再說了,狗嗎,什麼名貴的夜辰要不起,不喜歡,再名貴也沒用,送上門的他都不會要。我看他就喜歡路上那種流浪的,好養活,因爲養了就不會變心,扒着他就不會放,他就好這口!”說完,他看向妖嬈,朝她擠了擠眉毛。
妖嬈只想給他一巴掌,比喻什麼不好,非要學顧子汐那樣,將她比喻成流浪狗。不過看在他是站在自己這邊的份上,今天就饒了他,這帳以後再算。
顧子汐咬牙切齒地瞪着萊陽,萊陽壓根就不想理她,招了個女傭過來,要了一杯酒,看樣子是不想走了。
妖嬈不清楚他在打什麼主意,但至少是友軍,不會幫着顧卿晚等人欺負她。
許是站久了,她腿開始酸了,說道:“大過年的,談什麼流浪狗呢,多掃興啊,還是別談了,站久了我都累了,顧小姐不介意找個地方坐下再說吧。”
“這裡沒你的位置!”
“誰說的,這不是有了嗎!”她看向主桌,原本坐着的孫芷晴站了起來,離開位置直衝她而來,整個人殺氣騰騰,身旁還跟着莊流裳。
妖嬈不想與她多作糾纏,拽着萊陽就走,“四少爺,婆婆就在那,我帶你過去敬酒。”她特地選了人多的地方,好擋一下她們。
“你倒是滑頭,拿我當道具了?”
“呵呵,既然來了,不用多浪費。”她拽着他疾步走了過去。
“我說你力氣真大!”
妖嬈不客氣地兇道:“閉嘴,好好當你的道具。”
孫芷晴撲了個空,轉頭看,妖嬈已經走到主桌了,十分順手地將萊陽往顧卿晚面前一推,自己大喇喇地坐到了她的位置上。
這一幕沒逃過在場夫人小姐們的眼睛,都看傻了。
妖嬈個子沒孫芷晴高,坐下後便將椅子往前挪了挪,坐定了就不動彈了,一副等着開席的愉悅狀。
“你怎麼坐下了!?”顧卿晚喝道。
她眨眨眼:“婆婆,這本來就是我的位置啊。還是你希望我和大嫂坐一塊?這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顧小姐坐大嫂旁邊了,她是婆婆娘家的小姐,叫她讓我多不合適。還是這裡好。”
“這是孫……”
妖嬈迅速打斷她的話:“婆婆放心,孫小姐可以和她母親一塊坐,讓傭人多加張椅子就行了。”
她揚起手招了招,專負責服務主桌的女傭們就站在不遠處,看到她招手,沒敢過來,直望着顧卿晚。
久等不來,妖嬈兇道:“還不過來!是不想吃這口飯了?”
女傭被她的氣勢驚到了,下意識地迴應了她,但邁出去的腿被顧卿晚喝住了。
“葉嬈,這是尉遲府!不是你葉家。”
她剛纔那副樣子儼然是把自己當女主人了。
“我知道啊。但我已經嫁給夜辰了,所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今後就是尉遲府的人,這就是我的家,家裡的傭人沒照顧好客人,我自然有義務教訓,婆婆又何須生氣呢。”
“真是牙尖嘴利的東西!”
“婆婆說錯了,我這是實事求是。若是語氣不好,那也是婆婆您逼的。我這纔剛嫁進門,您就看我不順眼,我也不知道哪裡得罪您了,您要這般對我,我真要是做錯了什麼事,您大可以說出來,何必找外人給我難堪。您給我難堪,我其實也不該說什麼,受着就是了,可這難堪間接影響到夜辰,我就不能忍了,他素來名聲好,可婆婆您做了什麼,竟然逼着他發生婚外情,這不是給他臉上抹黑嗎?且不說他願不願意,就是願意,也是私底下的事,哪有這麼明目張膽的。我知道婆婆不喜歡我,嫌我家落魄,可我也是爹媽手心裡的寶貝,從小教養呵護着長大的,這樣的委屈真是沒受過,說出來都覺得難受。”
說完,她就開始掉眼淚,一顆接一顆。
萊陽看得一愣一愣的,辨不出她這是在做戲呢,還是真哭了。
顧卿晚被說的臉直泛白,生生被扣上了惡婆婆的帽子。
妖嬈的眼淚跟不要錢似的,汩汩往下流,說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一般而言,婆媳大戰就要打起來才熱鬧,但她一副小媳婦的委屈狀,都快哭成河了。
眼淚可是真真的,燈光下都閃出光了,看在衆夫人眼裡就是真情流露,而且話也沒說錯,做媽的就是再不滿兒媳,也別當面不給臉啊,這樣便顯得沒容人的氣度了。
顧卿晚這會兒也是不敢發作了,若然發作,難看的只會是她。
孫芷晴見狀,不依了,跑去了妖嬈身邊,“你不要臉!”
妖嬈用手絹抹着眼淚,遮着臉時,暗暗冷笑了一把,都這時候,到底誰不要臉,這位大小姐還真是夠腦殘的。
“孫小姐,我和你怎麼說也是同窗,你何苦如此逼我呢,像你這樣的大小姐,找誰不能找,非和我搶,還這般上門來搶,我真是……嗚嗚嗚嗚……太苦命了。”
“葉嬈,你……你別裝哭!”
“孫小姐,你實在太過分了,連哭都不讓我哭啊。”妖嬈乾脆趴到桌上去了,哭地死去活來。
萊陽驚見,酒杯差點滑了。
這女人太會裝了。
妖嬈的哭聲可謂震天響,滿是酸澀和委屈,比對之下,孫芷晴就有些惡毒了。
一旁的夫人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有些不由想起了家裡花心的老公,有些就想起了自家老刁難自己的婆婆,這種酸澀她們明瞭啊。
wωω▪ ttκá n▪ ¢O
阮夫人和李夫人對望了一眼,捂嘴偷笑了起來。
這丫頭根本就不需要人幫。
妖嬈哭得沒個停,好比那孟姜女,就差給她弄個塌牆當道具了。
顧卿晚氣得直髮抖,可她沒什麼話好說啊,要她怎麼說,叫她別哭了,這話她壓根就說不出來。兇她幾句就更不可以了,現在她就是個小可憐,欺負她的就是惡人,但她也不會就這麼着了她的道。
她倒要看看她能哭多久。
妖嬈也沒打算哭很久,因爲眼淚是掐出來的,再哭下去,大腿都要哦掐腫了,她見好既收,淚漣漣地擡起頭,小臉上掛着淚珠,看上去甚是我見猶憐,擦乾眼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顧卿晚臺階下,遞了一杯茶過去。
“婆婆,都是媳婦不好,不該埋怨您,更不該哭的,您喝茶,原諒我不好不好?”
這招用的可謂犀利。
她都這麼委曲求全了,做婆婆要是還不給臉,那可不單是惡了,是毒了。
但要是喝了……這算兒媳敬茶,喝了就是承認她的身份了。
她看着那杯茶,猶如它是枚手雷一般,遲遲不敢接。
妖嬈很有耐心地和她耗着,不怕她不接。
顧子汐突然道:“葉嬈,你別得寸進尺。”
妖嬈眼眶還紅着,瞅着她時,淚水又氾濫了,“顧小姐,敬婆婆茶有什麼不對的嗎?等你當了媳婦,難不成還要和婆婆對着幹?”
顧子汐要敢說是,她那就別指望嫁出去了。
“你胡說八道什麼,誰說我要和婆婆對着幹了。”
“那你說我敬茶是得寸進尺,我這是打心眼裡孝敬婆婆的。”
顧子汐被堵得沒話可接,和顧卿晚一樣,氣得都快中風了。
孫芷晴憂心顧卿晚會爲了面子接下那杯茶,那她和尉遲少爺的婚事就沒戲了,想上前阻止,但被親媽拉着。
孫夫人不斷使眼色給她,要她稍安勿躁,千萬不要這時候出頭。
她也知曉今天的自己已經夠難看了,但只要顧卿晚不承認葉嬈,她的顏面就能挽回,只要後頭孫家和尉遲家能聯姻,這些不堪就會成爲過眼雲煙,她是真的太愛尉遲少爺了,所以寧願冒這樣的風險,可沒想到葉嬈會這麼難對付,原想能把她氣走,未曾想她竟然會當衆博取同情,她恨啊!
莊流裳走到她身旁,附耳道:“這茶要喝了的話,她尉遲府少奶奶的名分可就坐實了。這是孫小姐想要的?”
她當然不要,可是沒辦法啊。
“孫小姐,幸福是要自己爭取的,有時候豁出去也是一種爭取的手段。”
她像個惡魔一樣在孫芷晴的耳邊喋喋不休。
“孫小姐,今天你放過了葉嬈,葉嬈可會放過你,她現在是尉遲少爺的政變人,隨時都可以時候說你的壞話……久了,你在尉遲少爺眼裡就會是個十惡不赦的女人,他可還會看你一眼?”
孫芷晴瞳孔倏地放大……
尉遲少爺會討厭她,會恨他,會看不起她。
不不不,她不要這樣。
“孫小姐,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
耳語不斷在孫芷晴的腦內循環,突然手碰到了某個冰冷的東西。
是餐刀!
“孫小姐,只要她在,你就不會有機會。”
孫芷晴看着那把餐刀,似有什麼魔力般,牽引着她拿起來握到了手中。
只要葉嬈不在了……
不在了……
她猙獰了臉色,握起刀,捅了過去。